穆穆的「夢幻列車」真的開動起來了,雖然從它「哐當哐當」的聲音聽起來,這列老爺車似乎下一刻就會散架,但它畢竟是發動起來了。鈞天能感覺到火車前進時的震動,但在密封的車廂里,他完全看不到火車前進的道路,他就像一具被關在鐵皮棺材裏的屍體,任由別人將他運到某處未可知之地。
在絕對的黑暗中很難判斷時間的長度,但鈞天覺得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太短,因為在旅途中鈞天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但一直到他想累了腦袋放空開始發呆,火車還在「哐當哐當」的前進。在大腦一片空白之下,時間不知又走過了多久,鈞天被一陣巨大的聲響和突然出現的光線驚醒,他下意識的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光線。
「終點站到了,兩位客人請下車吧!」
待眼睛適應了光線,鈞天很快看見了站在車廂外的侏儒穆穆——後者正仰着腦袋做出一副有請的動作,只是大概這套彬彬有禮的動作他不太經常練習,因此看起來顯得相當滑稽。
「Hello?」看到客人沒有反應,穆穆又提醒了一句。
「這是哪裏?」已經清醒過來的鈞天問了一句,同時往車門邊走去。
「終點站,穆穆早就告訴過你,穆穆的夢幻列車只能到一個地方,那就是終點站——難道穆穆說話的時候你都沒有認真在聽嗎!」客氣了不到兩句話的侏儒立刻又暴躁起來。
「這就是終點站?」已經跳下車廂的鈞天放眼看向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除了孤零零的一列火車,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你是在懷疑穆穆走錯了地方嗎?你居然質疑你穆穆大爺!」
「我只是很好奇,所謂連接幻想與現實的地方,就是這樣一片一無所有的世界?」
「白痴白痴白痴!連接幻想與現實的站點難道不應該是一無所有嗎!這裏既是終點也是起點,所以這裏什麼都沒有!白痴!」
「即是終點也是起點......」
鈞天腦中某個地方像被觸動了,他低聲念叨着穆穆的話陷入沉思,好在此刻穆穆也陷入喋喋不休的暴躁中,一時也沒有來打斷鈞天的思考。迷迷糊糊中鈞天的意識即將觸碰到某種東西的時候,一陣極其刺耳的尖叫突然打斷了他。
「啊!!!她來了她來了,穆穆要走了,穆穆必須馬上走了!」
被穆穆的尖叫驚醒的鈞天,詫異的看着對方不知所謂的在原地打着轉,那張髒兮兮的臉上此刻滿是恐懼緊張的表情,就仿佛是發現了什麼極其可怕的天敵。
「你怎麼了?」
「她來了......她來了她來了!」
陷入恐懼中的穆穆一個勁兒的叫嚷着「她來了」,弄得鈞天也跟着緊張起來。
「到底誰來了!」
「她來了......她來了!穆穆要走了,穆穆現在就要走!」
穆穆終於不再原地打轉了,他以令人驚詫的敏捷轉身跳上車廂,將一臉迷茫的柳風踹下車去,然後連蹦帶跳的鑽進火車頭。而等鈞天從短暫的驚詫中清醒過來時,穆穆的火車已經被發動起來了。
「喂,你去哪!」鈞天扶起柳風對着穆穆大喊,但被恐懼淹沒了為數不多的理智的侏儒根本沒有搭理他。
笨重的火車頭「哼哧哼哧」的冒着濃煙,帶動着生鏽的車輪在沒有鐵軌的地面上緩緩轉動並逐漸加速,直到以一種超乎鈞天想像的速度往前衝去,帶着漸行漸遠的「哐當哐當」的聲音消失在鈞天的視線中。
白茫茫的世界安靜下來,鈞天緊擰着眉頭試圖找到一點什麼,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就是一片純粹的白色的世界,找不到哪怕一丁點有所不同的地方。
鈞天想着要不要換一個地方,去找到一個或許存在的出口什麼的,但看到身邊眼神渙散仿佛丟了魂的柳風,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在這樣一個單調的沒有一絲參照物的地方,一旦讓柳風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對方了。
一個簡單到純粹的世界,讓人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者又能做些什麼。
挨着柳風枯坐片刻,鈞天明白了一件事情——純粹的光明和純粹的黑暗一樣,都很容易催生出人內心的負面情緒:焦躁、緊張、恐懼、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鈞天覺得自己快要發瘋的時候,他的視線邊界中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很短的時間內放大、接近,並最終變成一個人形的輪廓——金髮、紅唇、黑衣!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過突兀,快到他甚至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但時間並不會因為他的不知所措而停止。
她走到鈞天面前停下,一臉平靜的看着他:「我來接你。」
「我來接你」,這是鈞天第二次聽她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同樣是在他恐懼和絕望的時候。
「我......」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鈞天可以說話了,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他此刻的心情很複雜,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絕望。
「還在猶豫嗎?」
他在她的注視下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
「你說的對,已經醒過來的人,是回不去夢裏的!」他抬起頭看着她:「你說你可以把朵拉也救出來,是嗎?」
「不是我,是你!」
鈞天迎着她的目光,緩緩點頭:「那我需要怎麼做!」
「你首先需要接受這一切,」頓了頓,看到鈞天不再猶豫的目光,她繼續說道:「然後了解這一切......」
「了解這一切?」
她點點頭。
「當你知道了這一切是什麼和為什麼的時候,就能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了。」
鈞天很迷惑,但她已經不準備再說的更清楚了,她輕輕揮了揮手,身側就憑空出現了一道門。沒有牆壁沒有地板,白茫茫的世界中突兀的出現一扇門,這樣的畫面看起來非常怪異——但現在的鈞天已經可以接受這一幕了。
她轉動門把手打開了門,門裏面是一片純粹的黑色。
「走吧。」
她看向他,他猶豫了一下,指着身後的柳風:「不帶他走嗎?你說過,他是我們的同伴!」
「他的身體還在機械城市,在我們找回他的身體之前,他不能離開這裏。」
鈞天還是不很理解,但這次他不再質疑了,既然她給出了解釋,他就選擇相信。於是在她的注視下,他抬起右腳跨過了門,從此處走向了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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