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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走出東暖閣,就見有小內侍急匆匆地朝東暖閣走來,湊到劉福耳邊,小聲地說着什麼。
宋安然好奇地瞥了眼,只聽見『太子妃』三個字。
宋安然心頭猜測,莫非是太子妃出事了。
想起太子妃的大肚子,是該生了吧。看來永和帝又要添一個孫子或者孫女。
宋安然一邊猜測着,一邊跟着小內侍走出皇宮。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遇見兩位嚴肅刻板的嬤嬤。聽嬤嬤們提起晉國公府,宋安然就好奇地朝領路的小內侍打聽,「那兩位嬤嬤這麼晚了還出宮,不怕宮門落鎖回不來嗎?」
小內侍笑了起來,「宋姑娘有所不知,那兩位嬤嬤是貴妃娘娘身邊的老人。聽說貴妃娘娘對晉國公府的大姑娘有些不滿,這不,特意派了兩位嬤嬤去晉國公府,專門負責調教顏大姑娘的規矩禮儀。」
宋安然低頭,抿唇一笑。沒想到周涵的動作這麼快。這才兩天時間,就說服了鄭貴妃派人收拾顏飛飛。
以顏飛飛肆意妄為的性子,不用猜,肯定受不住拘束,也受不了任何人的管教。
這兩位嬤嬤出現在晉國公府,顏飛飛的苦難日子總算開始了。接下來的時間,一直持續到顏飛飛嫁給魯郡王,顏飛飛都別想有一天好日子過。
等顏飛飛嫁到王府,到時候貴妃娘娘肯定還會想出各種花樣來折騰顏飛飛。
這就是顏飛飛不顧一切,所尋求的高富帥配白富美的婚姻。
顏飛飛真是不作不死。
她本可以嫁給周涵,以周涵的身份和外貌,足以滿足顏飛飛對戀愛對婚姻的一切幻想。
而且在宋安然看來,周涵是比魯郡王好十倍一百倍的婚配對象。
周涵最多就是納兩三個小妾,顏飛飛若是嫁給周涵,隨時都可以將那些小妾打發掉。而且她想怎麼收拾小妾就怎麼收拾,只要不將人弄死,都沒人說她。
但是魯郡王身邊,光是有名有姓有身份有品級的女人就有十幾個。還不包括那些沒有品級的暖床丫頭和姬妾。而且永和帝還喜歡時不時的就給兒子們賞賜美人。
顏飛飛只是一個側妃,屁的權利都沒有。就算她做了正妃,有了權利,她也不能將魯郡王身邊的女人都打發走。
所以宋安然一度認為,顏飛飛是腦子抽了,才會想出擅闖行宮,倒貼魯郡王的主意。真是蠢得不要不要的。
宋安然順利出宮,喜秋他們都在宮門口等着。見到宋安然出來,全都鬆了一口氣。
「姑娘,事情還順利嗎?」喜秋最先問道。
宋安然眨眨眼,「回去再說。」
回到隱秘住宅,宋安然才告訴喜秋他們,「今天面見陛下還算順利,就是等候的時間太長。老爺的事情也有了轉機,有聞先生幫忙,估計三兩天之內,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太好了!姑娘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只有有姑娘在,出再大的事情奴婢們都不怕。」喜春感慨道。
宋安然挑眉一笑,「讓白一和她師兄繼續留意外面的動靜。」
「奴婢遵命。」
宋安然等了兩天,終於再次等到聞先生的消息。
聞先生派人通知宋安然,讓宋安然去詔獄接人。
宋安然喜極而泣,數天的煎熬終於有了好消息。
宋安然急匆匆地坐上馬車,趕到詔獄。
詔獄外面,氣氛肅殺。仿佛整條街道都已經被鮮血浸濕。坐在馬車裏,宋安然仿佛聽到從詔獄裏傳來的慘叫聲。那聲音好似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一樣。
喜秋喜春都露出恐懼的表情,兩人抱緊了身體,喜秋膽怯地說道:「姑娘,這地方還嚇人。上一次來接老爺,都沒這種感覺。」
「是啊,奴婢也是一樣。總覺着有人盯着我們。」喜春怯生生的。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宋安然打開車門,看着詔獄大門。大門口守着兩個錦衣衛,表情嚴肅。手上髒兮兮的,就好像是在什麼地方沾染了血跡還沒來得及擦乾。
再看街面,除了他們幾個人以外,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詔獄果然是京城的大凶之地。一般人,除非必要,是絕對不會經過詔獄門口的。
宋安然還算平靜,她自信錦衣衛不敢來找她的麻煩。
她盯着詔獄的大門,期待着宋子期從裏面出來。
詔獄大門從裏面緩緩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宋安然瞬間就認出來了,那是宋子期。
宋安然從馬車上跳下去,一臉笑容的迎接宋子期。
「父親!」
「安然!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想了辦法,否則為父不可能這麼順利出來。」
宋安然咧嘴一笑,「父親受苦了。」
「為父無能,讓你們擔驚受怕。」宋子期有些愧疚,又覺着自豪。他有這樣一個聰明能幹的女兒,真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宋大人,宋姑娘!」
江忠跟在宋子期身後,緩緩出了詔獄。
江忠臉色陰沉,黑眼圈很明顯,眼中都充滿了紅血絲,顯然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宋子期面色平靜地看着江忠,「江大人!」
宋安然則警惕地盯着江忠。
江忠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掃了眼宋安然,「宋大人有個好女兒啊,一個小姑娘連着兩次將宋大人從詔獄裏撈出來,這份本事就是本官也得甘拜下風。」
「這是本官的福氣!」宋子期擋在宋安然面前,「江大人有什麼話,請直說。」
江忠呵呵冷笑了一聲,「宋大人不會認為這就結束了吧。」
宋子期冷哼一聲。
江忠說道:「宋大人,你我之間的賬,咱們得慢慢算。本官有的是時間和宋大人耗。宋大人最好祈禱下一次別再犯在本官手上,否則你女兒有本事救你兩次,絕對沒本事救你三次。」
宋子期眼神輕蔑地看着江忠,「多謝江大人提醒。本官也給江大人一個忠告,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江忠冷笑一聲,「宋大人的話,本官會記在心上。另外,本官還有幾句話對宋姑娘說,還請宋大人行個方便。」
「有什麼話同本官說就行了,小女受不得驚嚇。」
簡直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江忠毫不客氣的嘲笑起來,「宋大人,你是在和本官開玩笑嗎?這天下間有什麼事情是宋安然不敢做的,你還說她受不得驚嚇?」
宋子期冷哼一聲,「本官的小女,本官自然清楚,用不着江大人提醒。」
江忠咬牙,「好,很好。宋安然,我家侄兒江道被人殺了,這事你知道吧。」
江忠直接隔着宋子期同宋安然說話。
宋安然從宋子期背後露出一個頭,「江道死了?死得好!」
宋安然先是一臉的驚詫意外,之後又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江忠恨極,真想弄死宋安然這個妖女。
「宋安然,你先別得意。有人親眼見到,江道死的那天,最後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宋安然指着自己,「江大人的意思是,我殺了江道?江大人,我只是一個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我若是有本事殺了江道,絕對不會等到現在,早在去年他覬覦我的時候就殺了他。
而且這段時間我並沒有見過江道。之前,我一直住在山莊,後來則一直住在城中別院。如果有人說江道死前見過我,我認為江大人該好好查查說這句話的人。
江大人應該很清楚,我的山莊絕對不會接待姓江的客人。城中的別院更是如此。」
江忠咬牙,「好個伶牙俐齒的死丫頭。」
宋子期大怒,「江大人說話客氣點。」
江忠冷笑一聲,「宋安然,你最好祈禱你殺人的時候,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江道的死,本官必定會查清楚真相。只要讓本官查到你和此事有絲毫的牽連,本官定要讓你為江道償命。」
宋安然一臉坦然,「小女子也期待着江大人能查清真相,還我清白。」
「那我們就走着瞧。」
江忠撂下狠話,轉身回詔獄。
宋子期和宋安然一起坐上馬車,啟程回置業坊的宅子。
宋子期盯着宋安然,眼神太過深沉。
宋安然尷尬一笑,「父親這麼看着女兒,女兒心裏頭慌得很。」
「說吧,江道是不是你弄死的?」宋子期很平靜地問道。在他看來,宋子期弄死江道,一點都不奇怪,反倒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宋安然搖頭,「江道的死,同女兒沒有絲毫關係。」
宋安然的眼神特別的真誠,神情也特別的坦蕩。
宋子期微蹙眉頭,「真的和你沒關係?」
宋安然眨了下眼睛,「沒關係。」
她只是宰了江道一刀,讓江道流了點血,應該不至於讓江道死吧。江道的死應該和他沒關係吧。
宋安然心裏頭有些不確定,畢竟當時江道真的有點失血過多的跡象。而且那個位置,真的好痛好痛。
宋子期暗自哼了一聲,然後平心靜氣地說道:「既然和你沒關係,以後就別再理會江忠。江道是個敗類,死了就死了。不管是誰殺了他,都是為民除害。
至於江忠那條瘋狗,這次僥倖讓他佔據了上風,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父親打算怎麼做?」宋安然好奇地問道。
宋子期沒回答宋安然的話,反而問宋安然,「將這次的事情,同為父好好說說。為父得好好揣摩一下陛下的心思。」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知不知道,這次你會下獄,和晉國公府的顏飛飛有關係。」
「顏飛飛?」宋子期大皺眉頭。
「到底怎麼回事,你同我仔細說說。」
宋安然點點頭,便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的告訴了宋子期。
宋子期得知自己被抓進詔獄,是因為顏飛飛擅闖行宮,妄圖勾引魯郡王引起的,頓時有種荒謬絕頂的感覺。
宋子期在心裏面暗罵了一句,臉色也有些陰沉。他問道:「顏飛飛是顏宓的親妹妹?」
宋安然點頭,沒吭聲。
宋子期冷哼一聲,「顏宓說想要娶你,結果一轉頭,他的親妹子就將本官送進了詔獄。顏家人好手段。」
宋安然沉默,沒有替顏宓辯解。顏宓姓顏,顏家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顏宓和顏飛飛是親兄妹,他們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像後世,凡事都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家族親眷。
這個時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時代。也是一人犯罪,全家遭殃的時代。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宋安然就要學着入鄉隨俗。顏飛飛犯下的錯,也要算一部分在顏宓的頭上。
宋子期轉眼又是一臉嘲諷之色,「顏宓那般聰明,竟然有顏飛飛這樣愚蠢的妹妹。偏偏顏家人從上到下都將顏飛飛當做寶貝一樣疼愛,還真是讓人感到驚奇。」
宋安然小聲說道:「那天女兒從宮裏出來的時候,遇到貴妃娘娘派往晉國公府的兩位嬤嬤。女兒聽人說,貴妃娘娘對顏飛飛不滿,故意派兩個嬤嬤到國公府收拾顏飛飛。」
宋子期點點頭,「是該如此。貴妃娘娘可不是個大度人。大度人在宮裏面也活不到今天。」
宋安然又說道:「父親,我們要不要利用此事,給顏飛飛一點教訓。」
宋子期笑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某些時候,宋子期是個端方君子,所以接下來的話,宋安然有些猶豫,該不該對宋子期說。
宋子期微蹙眉頭,「有什麼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風格。」
宋安然尷尬一笑,「女兒在想,父親擅長丹青,可不可以畫一幅顏飛飛的畫像,畫面最好稍微浪蕩一點。然後將畫像不經意地分別送到魯郡王和貴妃娘娘的手中。父親覺着這個主意怎麼樣?」
「不好!」
宋子期想都沒想,直接否定了宋安然的主意。
「此事一出,晉國公府肯定會得到風聲。之後晉國公府肯定會調查畫像的來源。我雖然可以在畫像上做些手腳,但是一個人的作畫習慣是不可能徹底改變的。
只要是熟悉我的作畫手法的人,很容易就看出畫像出自宋家。屆時,國公府,王府,宮裏,三方人馬都會知道宋家在陷害顏飛飛。屆時,顏飛飛就可以趁機翻身,獲取眾人的同情。
與其作畫污衊顏飛飛,不如將顏飛飛擅闖行宮,勾引魯郡王的事情編成段子,讓說書人每天在茶樓酒館裏說。
反正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比比皆是,官宦世家早就傳遍了。就算傳揚出去,國公府也別想找到源頭。畢竟和國公府不對付的文臣武將可不少。那天親眼見到魯郡王抱着顏飛飛的人更不少。」
宋安然立即笑了起來:「那就按照父親說的去做,讓說書人將顏飛飛的醜事傳遍天下。」
宋子期深深看了眼宋安然,「如此一來,晉國公府名聲受損,你不後悔?」
宋安然神情平靜地說道:「女兒不後悔。女兒只想報仇。至於其他的,女兒不在乎。」
「希望你是真不在乎,而不是口是心非。」
「女兒絕不是口是心非。」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
編段子潑污水這種事情,交給洗墨洗筆去辦,最合適不過。
一回到置業坊的宅子,宋子期就將事情吩咐了下去。洗墨洗筆二人領命,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宋安然端來白糖,「父親嘗一嘗,這就是女兒說的白糖。」
宋子期先是觀察了一下色澤,然後品嘗味道。之後他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宋安然不解地問道:「父親為何嘆氣?」
宋子期有些抱歉地說道:「是為父連累了你。若非如此,你也用不着將白糖配方獻給陛下。倒是陛下那裏,白得了一個賺錢的配方,真是無本的買賣。」
「自古做皇帝的,都是如此無恥。父親不必介懷。」宋安然倒是不在意一個白糖配方。只要她想,她總能想出更多的賺錢辦法。
而且世上的錢是賺不完的,賺不了白糖的錢,她還可以賺別的錢。比如人工培育珍珠,這簡直就是一門金手指必學課程。有了人工珍珠,錢會像流水一樣的流入她的荷包。
不過人工珍珠實在是太打眼,容易引起關注。
就算不做人工珍珠,她還可以開錢莊。將後世銀行業的遊戲規則選取幾樣適合這個時代的,融入目前的錢莊行業,她一樣可以賺得盆滿缽滿,而且相比珍珠食鹽什麼的,真的安全多了。
「總之是為父虧欠你。不過你放心,以後為父會加倍小心,不能再連累你一個姑娘家在外奔波。」
宋安然甜甜一笑,「父親什麼時候解決了江忠,女兒就真的不擔心了。」
宋子期點點頭,「放心,解決江忠是遲早的事情。」
宋子期出獄後,侯府又派人來看望,想請宋家回侯府住。
不過宋子期拒絕了。
宋子期出獄之後,官職還在,可是差事還沒恢復。宋子期暫時賦閒在家,於是天天派人打探各方面的消息。
京城抓人殺人的局面稍微緩和了一點,錦衣衛的爪牙也縮了起來。
不過有一個消息,對於宋子期來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那就是:太子妃出事了。
就在宋安然進宮那一天,太子妃生下一位小郡主。
按理太子妃給皇室添丁進口,應該是一件喜事,不說大肆慶賀,至少宮裏面也該有所表示。
可是事情很反常。
先是永和帝以太子妃難產,病體難愈為由,將太子移出了東宮,安居冷宮附近的一處偏殿。至於剛出生的小郡主,則交給嬤嬤們餵養。
太子妃被移出東宮,自然震動了皇宮和朝堂。
皇宮內還算平靜,大家只在私下裏議論。
可是朝堂上早就吵翻了。尤其是文官集團,幾乎天天都要在永和帝面前替太子妃求情。其實文官們也不知道太子妃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招來永和帝如此嚴重的懲罰。
可是不管誰來求情,永和帝都不為所動。
永和帝還派了侍衛守着偏殿。除了每日替太子妃檢查身體的太醫可以進出偏殿外,任何人無旨不得進出偏殿。凡是敢抗命的,全部殺無赦。
就因為這一道旨意,太子殿下想見自己的老婆,都被擋在了門外面。
之後,永和帝又下旨申斥太子妃,說太子妃生性奸猾,不配為太子妃。
這份申斥實在是太嚴重了,幾乎將太子妃打入了地獄。
而且之後,太子也不再執着於見到太子妃,也不再天天去永和帝面前替太子妃求情。
宋子期透過宮裏面的一個關係得知,似乎,好像,可能,是因為太子妃擅自窺探乾清宮,揣測聖意,被永和帝察覺。等她一生下孩子,永和帝就對太子妃採取了強硬措施。
如果此事是真的,太子肯定會被牽連。
宋子期打聽到,最近幾天,太子在東宮閉門思過,連房門都沒走出一步。
而且太子殿下已經給永和帝呈上了四五本請罪摺子,不過永和帝一本都沒看,全都丟在一邊。
這件事情的內情,宋子期能打聽到,內閣幾位大佬自然也能打聽到。
內閣大佬們了解了事情前因後果之後,一邊屯胸頓足,暗罵太子妃愚蠢,一邊又替太子打抱不平。
此事全是太子妃一人所為,太子最多就是失察之責,永和帝根本不應該遷怒到太子殿下頭上。
而且內閣大佬們也很懷疑,向來精明厲害的太子妃,怎麼會幹出窺探乾清宮的蠢事。這裏面會不會有蹊蹺之處。
可是內閣大佬們無從得知真相。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內衛在處理。凡是涉及此事的人,全都被內衛帶走。是生是死,沒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永和帝和馬長順,也無人得知。
有人想從馬長順那裏打聽消息,直接被馬公公一個眼神給嚇走了。
說了這麼多,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太子犯的這件事,就是霧裏看花,永遠猜不透真相。
之後又出了一件事情,東宮世子蕭譯到東暖閣磕頭,替太子妃請罪。
當時正下着瓢潑大雨,蕭譯從頭到腳被淋了個透心涼,當時就感冒發燒說起胡話。
永和帝心疼孫子,直接命人將蕭譯安置在東暖閣,命太醫一定要救回蕭譯的性命。
之後數天,蕭譯一直留在東暖閣養病。永和帝對蕭譯真的是關心備至。聯想到永和帝對太子殿下的態度,永和帝這番舉動再次證明了那句話:隔代親!
永和帝對待蕭譯態度,讓韓王一派的人全都緊張了起來。
之前太子妃被關押,太子殿下被迫承擔責任,閉門思過,已經讓韓王一派的人高興的快要瘋了。以為再添一把火,就能將太子殿下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
結果轉眼之間,局勢大變。
永和帝竟然對蕭譯如此重視,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殿下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登上皇帝寶座。
或是說,永和帝將希望都放在了蕭譯的頭上?
蕭譯那小子,哪裏比得上韓王府世子蕭諾。永和帝此舉,實在是厚此薄彼。
韓王一派的人蠢蠢欲動,打算再給太子殿下製造一點麻煩。不過卻被韓王阻止了。
韓王的理由很充分,現在是敏感時候,這個時候靜觀其變才是上策。
韓王發話,下面的謀士都得乖乖聽着。只是可惜了這大好的機會,竟然被太子殿下翻盤。不得不說,老天爺對太子殿下還是極為偏愛的。
太子妃的事情沒有定論,只有一個嚴厲的處罰。太子妃的命運,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誰都說不清。
東宮世子蕭譯的病養好了,搬出了東暖閣,回到了東宮。不過從那以後,蕭譯三天兩頭就會去給永和帝請安,陪着永和帝說說話,偶爾還會留下來一起用膳。
祖孫二人相處得很融洽,帶着濃濃地親情。
韓王府的兩位公子,蕭諾和蕭訓自然是羨慕嫉妒恨。蕭訓一度想學蕭譯的手段,也去宮裏生一場病,不過被韓王罵了一頓也就老實了。
倒是蕭諾很沉得住氣,他沒有貿然進宮,往永和帝身邊湊。
也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任何羨慕嫉妒的情緒,在學堂里,他面對蕭譯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的,表現出身為堂兄該有的風度和氣度。
每當逢五逢十的日子,蕭諾就進宮給永和帝請安,說說自己的學習情況,談一談自己對朝政的看法,聊一聊京城市井八卦。
蕭諾這副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態度,讓永和帝很滿意。暗地裏,永和帝還誇獎了蕭諾,說他沉穩大氣,有大將之風。
蕭諾趁機請命,說想去軍中鍛煉幾年,就從小兵做起。
此舉,讓永和帝龍心大悅,對蕭諾贊善有加,說韓王很會教育孩子。
韓王自然得意非凡。太子殿下有蕭譯幫忙爭臉面,他也有蕭諾幫忙爭關注。
永和帝對蕭諾想要從軍的打算十分贊成。不過不贊成蕭諾從小兵做起。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乾脆就讓蕭諾化名去軍營鍛煉兩年。
如果效果好的話,到時候所有皇孫都送到軍營里捶打一番。
反正永和帝本來就是馬上皇帝,最是欣賞有勇有謀的人,尤其是那種上馬能領軍,下馬能治國的人,最得永和帝的信任和重視。
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倒是晉國公府的顏宓有這個資質,好好培養一番,或許真能做出一番成就。
皇室內部各種勾心鬥角,宋家這裏也遇到了一件事情。
這日一大早,東府大太太歐氏來到宋家位於置業坊的宅子,表明要見宋子期宋大人。
宋子期一開始不打算見歐氏,一是因為東府的事情他不想插手,二是他現在沒有差事在身上,還在被永和帝冷落中,他不想惹事上身。三是男女之間該有的避諱,他單獨見歐氏,傳揚出去對大家的名聲都不好。
不過歐氏執意要見宋子期,還說今日見不到宋子期,她就跪在地上不起來。
歐氏這一招,實在是很無賴。宋子期沒可能讓人將歐氏直接丟出去,畢竟大家都要臉面。
宋子期被逼的沒辦法,只好將宋安然叫來,讓宋安然陪着他一起見歐氏。
見面的地點就定在花廳。
宋子期記得,上一次和歐氏見面,也就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一個月的時間,一個人能發生多大的變化,以前宋子期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在歐氏身上見證了這種變化。
一個月,歐氏瘦了整整兩圈。她本來就瘦,再這麼一瘦,幾乎脫形,像是個骷髏一樣。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就像是個衣架子,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
而且一個月的時間,讓歐氏的面相老了足足十歲,以前光潔白皙的肌膚,如今有了皺紋,而且肌膚顏色變得暗沉蠟黃。更恐怖的是,歐氏頭上突然間就冒出許多的白髮。
這哪裏是曾經那個保養得宜,風光貌美的東府大太太,這分明是個遭受生活磨難的老嫗。歐氏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比六十幾歲的古氏還要差。
更別提她的精氣神,幾乎就沒有精氣神可言。
歐氏面對宋家父女,沒有寒暄,她開門見山的說道:「宋大人,我也是沒有辦法了。請你買下東府吧。」
宋子期和宋安然大吃一驚。
宋子期趕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要賣東府?那可是祖宅,東府老爺子捨得賣?」
「就算捨不得,如今也是被逼的不得不賣。」歐氏一臉淒涼之色。
宋子期說道:「大太太先喝口茶水。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先同我說說。」
歐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笑一聲,「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水了。自從我家老爺被大理寺抓了以後,東府上下,天天派人在外奔波。
要銀子我們給銀子,要人我們給人。為了湊銀子,我家老爺拿回來的銀子全部吐出去了不說,家裏還開始變賣田產商鋪。到後來已經開始變賣庫房裏的字畫。
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可是那些人就是不肯放了我家老爺。不僅不肯放了我家老爺,還將我家老爺的名字登記在斬立決的名單上,昨日就已經送入宮裏給陛下過目。
等我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切都遲了。如今不光是我家老爺有可能會被斬立決,東府上下也有可能被抄家流放。
那些人還落井下石,想要……嗚嗚……想要霸佔我們的房子,霸佔我們僅有的一點財產,那些人分明就是想要逼死我們全府上下。
與其讓那些人霸佔了宅子,我不如將宅子賣給宋大人。只要宋大人肯給一個公道的價格。到時候我拿着這份銀子另外找關係,就算救不出我家老爺,也能救下一大家子人。」
事情竟然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宋安然有些詫異。
宋子期沉着臉,問道:「這麼大的事情,老侯爺沒有表態嗎?難不成老侯爺一點辦法都沒有?」
歐氏搖頭,「老侯爺也沒辦法。那幫人的後台全是皇室宗親,侯府根本招惹不起。」
「你和本官說說,究竟有那些後台。」
歐氏咬牙切齒地說道:「有唐王,有代王,據說還有張淑妃的娘家。」
後台果然夠硬。
宋子期說道:「就算我買了東府的宅子,你拿着那麼多錢,怎麼敢保證那些人不會將你的錢搜刮乾淨。」
歐氏抬頭看着宋子期,擲地有聲地說道:「因為我找了一個更強的靠山,就是韓王。我娘家妹妹歐明茜已經答應進王府給韓王做妾,韓王那裏也回了話。
但是我需要銀子開道,需要用銀子替明茜打點關係,也要用銀子打動韓王,讓韓王替我們家出頭壓制唐王,代王還有張家。
如今我們家已經被折騰得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凡是能賣的都賣了,只剩下東府宅子還值點錢。我原本是想讓侯府賣下東府的宅子,
可是侯府如今也是寅吃卯糧,南邊開礦還沒見效益,侯府根本拿不出我要的錢。想來想去,只有宋大人出得起價錢,而且房子賣給宋大人我也放心。」
東府的宅子,宋安然也去過。雖然沒有侯府大,可也不小。應該說那宅子很氣派,住兩三個宋家都綽綽有餘。
宋安然瞬間心動了。
宋家找房子都快找了一年,人都快找瘋了,也沒找到合適全家住的地方。如今有東府的宅子,宋安然差一點就想大吼一聲,多少錢,隨便開價,本姑娘買了。本姑娘看在親戚的份上,看在東府要用銀子的份上,絕不還價。
想法是很美好的,不過最終拍板的人還得是宋子期。
宋安然眼巴巴地看着宋子期,趕緊答應吧,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
宋子期關心地問了一句,「大太太確定韓王收了銀子會幫忙?萬一朝廷要將東府抄家流放,那些銀子豈不是都落入了官差的里。」
歐氏笑了笑,笑容悽苦,「事到如今,我只能指望韓王。我家老爺能不能活命,我已經不去指望。但是一家老小的性命和前程,
但凡還有一份希望,我總歸不能放棄。如果朝廷真要將我們東府抄家流放,有銀子在身,也好打點關係。
而且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可以將銀子交給侯府保管,或者交給宋大人替我保管。總之,東府的宅子,我是賣定了。宋大人買不買,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宋子期說道:「宋家需要在京城置辦一座像樣的宅子,東府的宅子各方面都符合本官的要求。既然大太太是誠心想賣,那我就買下。」
歐氏站起來,對宋子期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宋大人。」
「這是買賣,你不用謝我。還請大太太開價,只要宋家能夠承擔,本官絕不還價。」
宋安然嘴角微翹,為了一處合心意的房子,就算多花點錢也值得。看來在這一點上,她和宋子期達成了一致。
歐氏說道:「既然宋大人如此爽快,那我就厚顏提價,東府宅子加地契,外加府里二十個僕人,總共作價十三萬五千兩。」
十三萬五千兩有些高了,考慮到東府急需用錢,這個價格還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僕人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將東府的僕人賣給他們。不僅宋安然有這個疑問,宋子期也有這個疑問。
歐氏解釋道:「原本我是想將家中的僕人都打發出去的,而且大部分的下人也的確被打發走了。唯獨這二十個僕人,全是府中的忠心老僕,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我又不忍心他們跟着我們一起遭罪,所以我想請宋大人暫時買下他們。
等將來我們家的事情平息後,我再將他們買回去。宋大人放心,他們在宋家的一應花銷都記賬。只要我還活着,還有能力,我就會認賬。」
「大太太言重了。這二十個僕人,本官可以買下,本官也會安排差事給他們做,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等將來大太太若是有能力,儘管將他們帶走,本官不要銀子。就當是幫大太太一個忙。」
「宋大人真是……好人。我對宋大人感激不盡。」歐氏再次起身,深深鞠躬。
「不知什麼時候能辦手續?」宋安然多嘴問了一句。
歐氏急着要錢,宋家急着要銀子,都想趁着朝廷沒有動靜之前,趕緊將這樁買賣落實了,大家都安心。
歐氏說道:「我將房契地契印章,所有的文書全都帶來了。現在就可以去衙門辦手續。」
宋子期當即拍板,「那現在就去辦手續。安然,你去準備銀子。先給大太太五萬兩,剩下的八萬五千兩天黑之前務必準備妥當。」
接着宋子期又對歐氏說道:「為了讓你安心,本官給你寫一個條子。」
「不用,不用,我相信宋大人。」
「既然你信任本官,那本官就絕不會辜負你的這份信任。」
當天,宋家和東府完成了房產過戶手續,宋家也如數支付了歐氏十三萬五千兩的銀子。
歐氏將鑰匙交給宋家,答應三天之內就搬出去,將房子騰空交給宋家。
當拿到房子鑰匙的時候,宋安然激動得差點要哭出來。他們有家了,宋家在京城終於有家了。
韓王是個守信用的人,他收了歐明茜,又收了歐氏的錢,自然要替東府將事情擺平。
只是斬立決的名單已經送到了永和帝的案頭,韓王不可能為了蔣沖特意跑到永和帝面前求情。
於是韓王找到了永和帝身邊第一得用的人劉福,讓劉福想辦法將蔣沖的名字從名單山劃掉。
劉福也是個極為能幹的,他又了解永和帝的脾氣愛好,趁着永和帝批改名單的時候,插科打諢地說了幾句,就將話題轉移到到了蔣沖頭上。說蔣家為了救出蔣沖,連祖宗留下來的老宅子都賣了。
這麼一說,就勾起了永和帝對當年的回憶。
這麼一回憶,永和帝就有些動情了。然後大筆一揮,直接將蔣沖的名字從斬立決的名單上劃掉,改判為流放三千里,終身不得回京。
與此同時,還有七八個人也跟着沾了光,和蔣沖一起保住了性命。
至於蔣家人,則被貶為庶民,三代內不能出仕做官。
這個結果,對於東府蔣家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與此同時,韓王是個能人的名聲也悄悄傳了出去。
只可惜蔣沖註定活不過今年。他逃過了斬立決,卻沒能逃過棒瘡。就在出京流放的前一天,蔣沖因為棒瘡發作,死在了牢獄裏。
歐氏替蔣沖收屍。又草草將蔣沖掩埋在蔣家祖墳里。然後用剩下的銀子,在城郊置辦了一座三進的宅院,又置辦了兩個田莊,幾個鋪子出租。賺取的銀錢勉強能夠餬口。
之後歐氏就帶着一家老小住進了新房子裏。
至於貴里巷的房子,自然交給了宋家。
第二卷完
------題外話------
第二卷寫完了,撒花慶祝。
第二卷死的人還是挺多的。
有名有姓的,我數一數。
田姨媽,田嘉,
左夫人,左昱,
江道,文襲民,
王千戶,崔四,
晉王。
差一個就湊足十個。
第三卷爭取死的更多一點。
哈哈,元寶的愛好果然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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