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准也沒膽子繼續待下去,跟着他老子的腳後跟,也跑了。獨留古氏一人坐在那裏生悶氣。
老侯爺幾乎用跑的,逃出了松鶴堂,生怕古氏再拿他撒氣。
「你看你,又說到別的地方去了。行了,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老大,明天你親自去見宋姑爺,請宋家繼續住進侯府。老太婆,老夫還有別的事情,先回書房。你好好休息。」
古氏一肚子悶氣,「不找你撒氣找誰?難不成找你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
老侯爺一邊吃痛,一邊無可奈何的說道:「你啊你,幾十年了,脾氣還是這樣子。一發火就找我撒氣。」
「你活該!」古氏哼了一聲,一臉傲嬌。
「你這死老太婆,有你這麼心狠的嗎?都掐出血來了。」
大老爺蔣准一臉不忍直視,趕緊轉頭,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老侯爺吃痛,「老太婆,你做什麼?」
古氏突然伸手,掐住老侯爺手背。
「所以說得給他時間適應京城的官場。我們侯府適當的給他一點支持,讓宋家繼續住在侯府,也算是替女婿解決了一點難題。等將來,女婿飛黃騰達之後,還能忘記我們侯府的恩情嗎?」。
古氏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這種事情誰說得准。你總說女婿精明厲害,這一次還不是着了別人的道,被關進了詔獄。要不是宋家有錢,女婿能出來嗎?要我說,女婿在地方上做官做了十幾年,人都變傻了。還不如年輕的時候。」
老侯爺嘆氣,感覺和古氏說話忒累。「你啊你,光想到壞的,就不能想點好的。女婿那麼精明的一個人,這次被關進詔獄,難道他就不知道吸取教訓?難不成同樣的錯誤,他還能犯第二次?你也太小看女婿的本事了。」
古氏板着臉,「我這麼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們侯府,為了家裏的孩子們。宋家就是個火藥桶,誰知道女婿什麼時候又犯事,又被抓進錦衣衛。萬一那時候宋家還住在侯府,老頭子,你說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與其等到那時候翻臉,不如現在就將事情說清楚。」
還有,將來幾個小子讀書出仕,還不得靠女婿幫忙。現在就擺出一副勢利眼的嘴臉,將人趕出去,你是有多短視?你就不覺着虧心?不說女婿,就說安然和安傑,那可是淑兒的孩子,你就不心疼,就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兩個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
接着又苦口婆心地說道:「這次宋家花費數十萬兩銀子才將女婿弄出來,這會宋家還有沒有錢,誰也不知道。而且房子又不是說買就能買的。女婿堂堂正三品高官,你總不能讓他和一群豪商土財主做鄰居吧。如今女婿平安出獄,我們侯府適時的拉他一把,不說別的,這個情分他總會記在心上,總有一天會回報給我們侯府。
「你簡直是胡攪蠻纏。」老侯爺怒斥。
「此一時彼一時。而且結親是結親,難道宋蔣兩家結親,就非得讓宋家住進來嗎?宋家又不是沒錢,去外面賣一棟大宅子,又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老侯爺哼了一聲,「早前你還在說要和宋家結親,這會又改了口。老婆子,你和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古氏頓時火了,「老身什麼時候折騰過。那些事情全是你的好女婿弄出來的。老身受驚過度,在床上躺了兩天的事情,你怎麼不說。你那好女婿,還有安然那個臭丫頭,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老身如今是看明白了,再讓宋家住在侯府,老身得少活三五年。」
老侯爺分明不贊同,「你這麼做,就太生分了。宋蔣兩家的情分,都能被折騰光。」
古氏哼了一聲,「既然宋家都搬了出去,不如順水推舟,讓宋家繼續住在外面。老頭子,你可要想清楚,我們侯府可經不起折騰。」
老侯爺看着老夫人古氏,「那依着你的意思,就不管宋家?」
老夫人古氏則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宋家這次平安無事,不代表下次就沒事。姑爺當的這御史,當得老身心驚肉跳,到這會還沒緩過氣來。」
老侯爺讓大老爺蔣准,明天一早就去將宋家請回侯府。
侯府這邊,也在進行一次談話。
韓太太笑了起來,「任何事情都是談出來的,宋大人不是不懂變通的人。這次宋家遭遇大難,我們韓家不僅沒有落井下石,而且還要繼續婚約。相信宋大人一定會很高興我們韓家這麼做。術兒,和宋家的婚事你不用擔心,宋安樂肯定是我們韓家的兒媳婦。」
「母親有把握說服宋大人嗎?」。韓術問道。
韓太太皺眉深思,「我聽說這次為了救出宋大人,宋家花費了不下十萬兩的銀子。這樣一來,宋家的銀錢估計會吃緊,買房子的事情還得延後。不過房子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但是婚期不能再延後。大不了就在侯府辦婚事,反正侯府地方寬敞。」
韓術說道:「母親,我聽說宋家一直沒有買到合適的宅子,而宋家又不可能在侯府辦婚事。這樣一來,婚期可能會延後。」
韓太太想了想,說道:「明日,不,後日你和我親自去一趟宋家。一來是看望宋大人,二來是商量婚事。你得儘快將宋安樂娶回家。只有這樣,為娘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母親,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韓術總感覺有些不自在。
韓太太說道:「我知道。所以說宋大人重視你,看好你的前程,才會給韓家這麼多優待,還將閨女嫁給你。只要你肯上進,只要你前程無憂,這門婚事就一定能成。之前的那點芥蒂,時間一長,誰還記得。」
韓術說道:「母親,我們現在住的宅子,還是宋家的。」
韓術搖頭,想一想當然不是錯。可是讓宋家知道韓家曾經有過退婚的打算,總歸不太好吧。兩家說不定因為此事生出芥蒂。
「哪又如何?」韓太太不以為然,「宋家可不是宋安然說了算,兒女婚事得宋大人做主。而且我們韓家有什麼錯?當時宋家岌岌可危,隨時可能傾覆,宋大人也有可能人頭落地,我們韓家並沒有趁着宋家落難的時候提出退親,只是這麼想了想。難道想一想也是錯嗎?」。
韓術卻沒有韓太太那麼樂觀,「母親,昨天兒子去相國寺,遇到安然表妹。有說起這門婚事。安然表妹她,她已經猜到我們韓家想要和宋家退親。」
韓太太滿口阿彌陀佛,「宋大人總算被放了出來。這樣一來,我們韓家也不用背上背信棄義名聲和宋家退親。」
宋家位於漿洗巷的宅子裏,韓術和韓太太對面而坐。
一帆先生深思了一番,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既然註定要做政敵,那就用不着客氣。趁着宋子期還沒恢復元氣的時候,再狠狠的踩上一腳,讓宋子期的仕途走得更艱難。如果能趁機將宋子期幹掉,那就最好。
如果說以前他和宋子期只是理念不同的話,那麼將來,他們很可能會成為政敵。他堅信,只要有機會,宋子期肯定會不遺餘力的打擊報復他。那麼他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
他和宋子期的關係本來就不睦。因為結親,兩家才難得親近了一回。結果宋子期一出事,兩家的關係轉眼降到冰點。
沈玉江退下,一帆先生一個人獨坐書房,一臉愁眉不展。
「兒子遵命!」
一帆先生點點頭,「你先下去吧。想想等見了宋子期,該說些什麼。」
「兒子明白了,兒子謹記父親的教誨。」
沈玉江張張嘴,卻什麼反駁的話都沒說出來。
一帆先生笑了笑,「玉江,你要記住,做任何決定都不要後悔。就算做的決定是錯的,也不要後悔。」
沈玉江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是後悔了嗎?後悔當初沒有出手幫助宋大人?」
「改明兒,你去宋家走一趟,和宋子期拉拉家常。你是晚輩,他不會對你太過分的。至於宋安然這個小姑娘,為父的確沒料到,她真的憑藉一己之力將宋子期給救了出來。更沒想到,她還能請動任何人都請不動的聞先生。這小姑娘手段不一般啊。」
沈玉江有些着急,「那我們該怎麼辦?」
一帆先生笑了起來,「是該和宋家修復關係。但是為父更明白一件事情,就算兩家關係修復,只要有機會,宋子期肯定會在為父的頭上狠狠踩上一腳,報復今日之仇。」
沈玉江神情有些黯然,「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用。父親還是想想,怎麼和宋家修復關係吧。」
「這樣一來,豈不是錯過了宋安然這個兒媳婦。這麼厲害的小姑娘,錯過了,那可是我們沈家的損失,更是你的損失。」
沈玉江愕然,「宋大人落難,父親袖手旁觀,此事宋安然肯定會原原本本的告訴宋大人。兒子認為宋大人肯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父親讓人上門提親,分明是在自取其辱。」
一帆先生嘆了口氣,「你說為父現在和宋家提親,宋子期會答應嗎?」。
「是!實際數目可能比這個還要多一點。」
一帆先生微蹙眉頭,「宋安然這小姑娘果然不簡單。為父聽人說,她讓人在港口當着那些大糧商的面,燒了十萬斤的糧食?」
沈玉江說道:「兒子打聽清楚了,是顏道心給宋安然牽線搭橋,聞先生才肯見宋安然。至於宋安然用了什麼辦法說動聞先生,就沒有任何人知道。」
一帆先生笑了,「區區糧商背後的靠山,哪有聞先生的分量重。老夫好奇的是,宋安然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說服聞先生替宋子期出頭。」
沈玉江繼續說道:「兒子已經查清楚,對大糧商們斷糧的人是四海商行。四海商行背後的東家,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宋家。而且兒子還查到,四海商行佔了京城兩成的糧食供應。臨近年底,這個份額甚至達到了七成。就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大糧商才會妥協,那些糧商背後的靠山才會主動站出來替宋大人說話」
一帆先生面無表情地擺弄眼前的棋譜。
「父親,兒子得到消息,宋大人已經出獄了!」
與此同時,京城另一頭的沈家書房內,沈玉江正和一帆先生進行一場談話。
宋安然接過印章和玉佩,心頭激動無比。她露齒一笑,「父親放心,女兒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罷,宋子期拿出一盒子的印章,以及代表着宋家權勢的玉佩。
「既然如此,那為父就將我們宋家的一切交到你手上,希望你不要讓為父失望。」
宋安然一臉欣喜,「父親真願意將宋家一切交給女兒?父親放心,女兒年輕,精力充沛。而且女兒不是那種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的人,女兒懂得知人善任,人盡其才的道理。」
宋子期考慮了一番,對宋安然說道:「安然,為父不懷疑你的能力,為父只是擔心你的精力。將宋家的一切交給你,你忙得過來嗎?」。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心裏頭很驕傲。這就是他的女兒,殺伐果斷,比男兒還要強。或許他真的可以將宋家的一切交給宋安然打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專心致志的走仕途。
宋安然點頭,語氣平靜地說道:「這些我都明白,我不急。三五年我都能等,只要能將江忠弄死。」
「此事為父需要仔細考慮一下,你萬萬不能急躁。錦衣衛無孔不入,要是我們的計劃被錦衣衛知道了,後果你是清楚的。」
頓了頓,宋安然又繼續說道:「父親,這世上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江忠只是陛下的一條走狗,我們用更忠心的李鎮撫使取代心思詭異的江忠,未必不能成功。」
「女兒知道。可是女兒無法再容忍江忠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只要江忠是錦衣衛指揮使,我們宋家頭上就一直懸着一把利劍。而且江道覬覦女兒的美色,女兒懷疑他會來陰的。到時候女兒吃了虧,到底是死還是嫁?所以就算此事風險很大,女兒也要試一試。」
宋子期頓時大皺眉頭,「你太激進,太冒險。江忠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可不一般,讓李鎮撫使搶班奪權,一個不好就會牽連到宋家。」
宋安然又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女兒忘記告訴父親。女兒拉攏了李鎮撫使,打算支持他搶班奪權,替代江忠,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長出一口氣。說實話,他心動了。
宋安然繼續蠱惑宋子期,「父親將宋家一切交給女兒,父親就可以專心致志投身官場,家裏的一切事情都不用操心。以父親的精明和手段,加上我們宋家的財力,女兒相信父親在官場上一定可以無往不利。到時候,那些對父親對宋家落井下石的人,那些逼迫陷害父親的人,父親盡可以一個一個報復回去。」
這世上錢不是萬能,可是錢卻可以買到絕大部分的東西。連皇帝都可以買通,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通過這次的事情,宋安然明確了一件事情,宋子期的地位加上她的商業帝國和金錢,配合得當,那將無往不利。
宋安然捏緊了拳頭。她需要更大的天空,更多的人手,她迫切的想要建立起自己的商業王國。
宋子期皺眉沉思。
最終,女兒靠着一己之力,將父親救了出來。女兒所作所為,難道還不能讓父親將宋家的一切交到我的手中嗎?」。
父親,你得相信女兒。這麼多年,女兒從來都沒有讓你失望過。比如這一次,如果換做侯府,侯府上下早就亂套了。可是女兒沒有亂,就算女兒被抓到了錦衣衛,女兒也最好了萬全的準備,沒讓錦衣衛佔到哪怕一點點的便宜。
等到女兒出嫁的時候,女兒會將這一切交出來。到時候安傑也大了,可以替父親分擔。
「父親說的是,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女兒離出嫁,最快還有兩年。如果拖一拖的話,得有三四年的時間。如果父親將宋家的一切交給女兒,女兒用這三四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們宋家的產業翻上一番,讓宋家的勢力擴大一倍不止,而且還不用讓宋家背上霸佔良田,欺壓良民的名聲。
宋子期微蹙眉頭,「安然,父親不是偏見,更不是對你有意見。你是姑娘,總有一天會嫁出去。總不能到了夫家之後,還為娘家操心。」
宋安然笑了起來,「父親,女兒雖然不是男子,卻一樣可以承擔起宋家的一切。」
「可惜你不是男兒身。你若是男兒身,宋家的一切,為父現在就可以全部交給你。」
宋安然抿唇一笑,「只要父親能出來,女兒做的這一切都值得。」
所有的感動,感慨,感激,最後全都化作一句話,「你很好,真的很好。為父有你這樣的女兒,為父感到很驕傲。」
短短數天之內,宋安然盡情地展示了她的勇氣,智慧,應變能力。用最華麗的辭藻來形容宋安然也不為過。
老天爺對他何其優待,送給他一個如此出色的孩子,在危難中,力挽狂瀾,拯救了他,也拯救了宋家。
老天爺對他何其不公,送給他一個天才般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註定會出嫁,會成為別家的人。
如果宋安然是男兒身,宋家何愁沒人,宋家何愁不能發達。宋子期此刻有着深深的遺憾和嘆息。
可惜不是男兒身!
單是這份魄力,就能讓天下九成九的男人自慚形穢。
幾萬斤,幾十萬斤的糧食,眼睛都不眨一下,說燒就燒。
他萬萬沒有想到,短短數年時間,他的女兒竟然創下不下於宋家的產業。他沒想到,他的女兒竟然能夠說服任何人都請不動的聞先生出面幫忙。他也沒有想到,他的女兒竟然已經在暗中控制了京城的糧食市場,不僅敢斷糧,還敢燒糧。
聽完這些,宋子期看着宋安然,久久不能言語。
宋安然事無巨細,將宋子期被關進詔獄之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連斷糧,四海商行,她個人掏腰包拿出來的二十萬兩銀子,還有顏道心,聞先生,秦裴,等等,宋安然全都沒有隱瞞。
回到位於置業坊的宅子,宋子期里里外外的洗漱了一番。然後和宋安然坐在書房裏,進行了一次長談。
宋子期微蹙眉頭,「此事稍後再說。」
「女兒遵命!」宋安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父親,女兒現在暫時住在置業坊的宅子裏。侯府那邊,因為錦衣衛上門搜捕,大家都逃了出去。要不要回侯府,就看父親的意思。女兒無所謂。」
宋子期笑道:「你說的不錯。等回去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你事無巨細的和我說說。」
宋安然笑了起來,「女兒也認為父親該繼續在京城做官。這一次父親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要想辦法報復回去。」
宋子期眼中冒着怒火,還有決心和自信。這一次,他被同盟出賣,是因為他太過輕信對方。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下一次,就該輪到他給別人挖坑,逼着別人跳坑。
宋子期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次教訓,為父已經知道該用什麼手段在京城立足。」
宋安然問道:「那父親是怕了嗎?父親是不是打算繼續到地方上任職?」
宋子期嘆氣,「安然,你現在肯定明白,為父過去十多年為什麼一直不肯進京。京城這攤渾水太深,一不小心就會被淹死。」
宋安然輕聲一笑,「父親謬讚了。宋家沒了父親,才是真的要完了。為了父親,女兒什麼都能豁出去。」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眼神很複雜,「如果宋家沒有你,這會已經徹底完了吧。為父有你這樣的女兒,是為父的幸運。」
「父親受苦了!」
宋家馬車上,宋安然用乾淨的熱毛巾替宋子期淨面。
宋家馬車走遠了,李鎮撫使還站在原地發傻。摸摸頭,奪權計劃,這真的很難啊。
宋安然挑眉一笑,想從她手裏拿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一個確定的奪權計劃,她憑什麼支持李鎮撫使,憑什麼給那麼多錢。她的錢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咦,還要問他要計劃,不是直接給錢嗎?
宋安然笑道:「改日等我得空,我會親自拜訪李大人。希望到時候,李大人已經有了切實可行的計劃。」
李鎮撫使連連搖頭,他肯定不會忘記。
宋安然回頭,沖李鎮撫使笑了笑,「這些日子麻煩李大人了。上次和李大人說的事情,李大人沒忘記吧。」
李鎮撫使站在旁邊眼巴巴的,眼看宋家就要走了,急切間,他叫了一聲,「宋姑娘!」
宋安然親自扶着宋子期上了馬車。
「女兒聽父親的。」
宋子期苦笑一聲,「這麼多天的時間,足夠為父想清楚許多事情。暫時不說了,我們先回去吧。」
「父親都知道了?」宋安然顯得很驚奇。
宋子期點頭,「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非有你在外奔波,為父只怕要死在詔獄裏。」
宋安然雙目含淚,眼巴巴地望着宋子期,「父親!」
宋家人全都圍了上來。
他將宋子期送出詔獄,送到宋安然面前。
李鎮撫使態度有些冷漠,他走在前面領路,腳步有些沉重,心裏頭卻無比雀躍。
「宋大人客氣了。」
這會他強打起精神,對李鎮撫使頷首,「這些日子承蒙李大人照顧,多謝!」
宋子期經過數日的牢獄生活,整個人都顯得很萎靡。
江忠暗暗點頭,雖然李鎮撫使偶爾蠢了一點,不過還算是個人才。以後可以多給他一點差事。
「宋大人,請走這邊。」李鎮撫使面目嚴肅,態度不卑不亢,將錦衣衛的姿態拿捏得恰當好處。
「下官遵命!」李鎮撫使鬆了一口氣。希望江忠沒察覺到他的心思。
江忠拍拍李鎮撫使的肩膀,打斷他的話,「本官知道你和宋大人是老相識,就由你親自送宋大人出詔獄。」
李鎮撫使渾身開始哆嗦,「大大大人,下官……」
他竟然當着江忠的面,對宋子期笑的那樣的諂媚,他這是找死的節奏啊。
可當江忠擋在他的前面時,李鎮撫使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臉上笑容瞬間僵硬。心裏面狂喊,完蛋啦!
李鎮撫使親熱的迎上去,眼裏心裏全是宋大人,連笑容都顯得那樣諂媚。
李鎮撫使頓時激動得拍着大腿,真是太好了。宋大人總算被放出來了,那他就能得到宋安然的資助,有朝一日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寶座。
李鎮撫使伸長了脖子,就見到江忠走在最前面,江忠後面是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是身陷詔獄數日的宋子期宋大人。
突然,裏面有了動靜!
李鎮撫使在心裏面祈禱,宋大人千萬別有事啊。
這天下,除了宋安然肯拿錢給他疏通關係,扶持他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眼看天就快黑了,指揮使大人江忠進去了快半個時辰還沒出來,李鎮撫使心裏面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要是宋子期宋大人出不來,那他該怎麼辦?
猶猶豫豫的李鎮撫使就站在大門口,一會看看詔獄裏面的動靜,一會看看外面的宋家人。
李鎮撫使想去見宋安然,問問宋安然,上次說的事情還算不算數。可是他又擔心引來非議。
李鎮撫使咋舌,沒想到宋安然一個小姑娘,竟然連聞先生都能請動,手段不一般啊。
所謂誠意,用腳趾頭也想得到,肯定是銀子。
他也聽說了,今天朝中突然變了風向,不少大人都在為宋子期說話。他還聽說,許久沒有進宮的聞先生也進宮了。據說聞先生也是為了宋家進宮,而且還帶着宋家的誠意。
李鎮撫使站在詔獄大門口,嘆了兩口氣。當宋安然出現在詔獄門外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對方。
是的,她身邊的人只需要相信她。而宋安然則相信聞先生的能力。聞先生親自出馬,加上大糧商背後的高官顯貴們的助攻,宋安然堅信,宋子期一定能夠順利出獄。所以在沒有得到任何確定消息的情況下,宋安然主動來到了詔獄外面。
宋安然輕笑一聲,「你們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喜春悄聲問道:「姑娘,老爺今天真的能出來嗎?」。
宋安然坐着馬車來到到了詔獄外面等候。
宋安然的命令是,宋子期不出獄,他們就不准下船。
喜春,洗墨,洗筆還有張治幾個人都趕回了京城。至於安傑他們,依舊住在船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
聞先生揮揮手,將宋安然趕了出去。這會他可沒有時間同宋安然閒磕牙。
「多謝先生。」宋安然鄭重道謝。
「哈哈……」聞先生大笑起來,「老夫出馬,豈有辦不成的事情。你回去等消息吧,最快今天晚上你就能見到你父親。」
宋安然展顏一笑,「先生不讓我失望,我就能保證不會讓先生失望。」
「你當然要努力。你也說了,老夫還能活個三五十年。老夫可不想未來三五十年都在等待中度過。所以,你最好不要讓老夫失望。否則老夫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我會努力。」
聞先生看着宋安然,暗自點頭,「不錯,夠果斷。一開始老夫還擔心你下不定決心,沒想到你倒是乾脆,你有做大事的潛力,希望你將來不會讓老夫失望。」
「先生消息真靈通。」宋安然含笑說道。
聞先生打開看了眼,也沒清點裏面的數目,然後就將匣子關上了。他對宋安然說道:「聽說昨天海邊有人燒糧!」
依舊是在昨天那個靜室,宋安然見到了聞先生。將桃木匣子遞上,「請先生過目。」
再次來到通天觀,這一回很順利的就進入了通天觀。
用過早飯,收拾妥當,宋安然帶着三十萬兩齣門去通天觀。
顯然這兩人昨晚都沒睡,估計是盯着那桃木匣子看了一整晚。
喜秋一雙眼睛佈滿了紅血絲。白一也顯得很疲憊。
一大早起來,宋安然神清氣爽。
這天晚上,宋安然依舊歇息在置業坊的宅子裏。她睡得很安穩,整夜都沒醒來過。
「奴婢遵命。」
「我知道這是錢。這裏面有二十萬兩是我私人的,我肯定不會大意。白一,喜秋,你們二人輪流值夜。明日一早,就隨我去見聞先生。」
白一則死死地盯着那桃木匣子,生怕一眨眼就有個閃失,三十萬兩銀票不翼而飛。總之,白一和喜秋都緊張得快要死了,唯有宋安然神情悠閒,露出數天來最輕鬆的笑容。
宋安然笑了起來,她將三十萬兩銀票放入桃木匣子裏。
「姑娘好歹小心點。這可不是草紙,這可是錢,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錢。」
同時,宋安然手中捏着三十萬兩的銀票,甩了甩,瞬間就將偷偷趕回來的喜秋嚇了個半死。
朝堂中分量最重的幾個人坐在一起,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博弈,終於達成了一致,他們決定替宋子期說話,設法將宋子期救出來。
當天傍晚,無數快馬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京城。無數人在高官顯貴之間穿梭。
張治笑了,可惜宋安然沒能親眼見到這一幕大戲。
大糧商們激動地衝到張治面前,「不能燒了,再燒下去大家都得完蛋。你說吧,到底什麼條件才肯罷手?只要你開口,我們全部答應你。」
大糧商們見張治不為所動,個個都怕了。要是他們供應不上糧食,造成京城動亂,不用官府出面,上面的靠山就會先撕碎他們。所以這些糧食不能再燒了。
「不能再燒了!」
張治對身邊的人下令,「燒,繼續燒。」
就如宋安然所說,宋家都快完蛋了,又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這些糧食憑什麼又要落入那些貪婪的糧商手裏面。
張治冷笑一聲,宋安然不怕天打雷劈,宋家其他人也不怕天打雷劈,至於他更不怕天打雷劈。
「就是!那可是糧食啊。將這麼多糧食全都燒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凡事都可以商量,怎麼可以燒糧啊!這可怎麼得了!」
他們高喊着,「住手,快住手!有話好商量,何至於如此!」
當第二船一半的糧食被投入火海後,大糧商們終於繃不住了。
張治又命第二艘船開倉。
張治心頭髮狠,一揮手,一整船的糧食全部丟入火海中,焚燒殆盡。
先崩潰的人,必然成為輸家。堅持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傲商場。
張治清楚,這是一場心理博弈。就看誰先崩潰。
夥計們得令,扛起大包,又是上萬斤的糧食被丟入火堆里。火焰越發高漲,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經。可是大糧商們還是沒有開口阻攔。
張治冷哼一聲,這還不叫瘋。見大糧商們還不表態,張治再次下令,「繼續!將那些糧食全部丟入火堆里。」
大糧商們張大了嘴巴,望着沖天火光,只會說:「瘋了,瘋了……」
火光沖天,映照着所有人的臉。所有人的面目在這一刻都變得模糊不清。
這一天下午,海邊港口,燒起了一把大火。當着那些大糧商的面,張治冷着臉,命人將幾萬斤的糧食丟入火堆中。
……
虧得她演技好,總算將人給哄住了。
馬車裏面,宋安然一邊發出哭聲,一邊無聲冷笑。
騎在馬上的蕭諾,還能聽見一陣一陣的哭聲從馬車裏傳出來。心道,宋安然一定很傷心。
「多謝公子!公子一定能心想事成的。」宋安然雙目含淚,關上車門。
蕭諾覺着自己罪大惡極,竟然去逼迫一個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小姑娘,「是我誤會你了。你走吧,我不會為難你。希望你父親能平安無事。」
宋安然拿出手絹,輕輕擦拭臉頰,「讓公子見笑了。這幾天我實在是……一時忍不住,竟然當着公子的面哭了出來。」
宋安讓仰着頭,眼淚就掛在臉頰上。她望着蕭諾,「公子以為我真的不慌嗎?宋家都快完了,我豈能不慌。我之所以在公子面前那樣鎮定,那是因為我不想被人看輕,不想丟臉。就算宋家註定要完蛋,我也會堅持到最後。」
因為宋安然突然哭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淚水沿着臉頰滑落。眼中滿是痛苦,傷心,絕望!
蕭諾剛開口說了一個字,結果就愣住了。
「我……」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看着蕭諾,「是不是我痛哭流涕,就能公子相信我說的話?」
蕭諾問道,「你說聞先生將你趕了出來,我怎麼沒見你慌張。你是不是在撒謊?」
「正是。」
「我知道你。你是宋家嫡女,你父親是左副都御使,前兩天才被關進詔獄。你找聞先生,是為了救你父親吧。」
馬車被攔住。宋安然打開車門朝蕭諾看去,「公子攔着我,做什麼?」
聽到靠近的馬蹄聲,宋安然就心道不好。她這是招了王府公子的嫉妒啊。
蕭諾回頭看着逐漸遠去的馬車,突然一拉韁繩,打馬追了上去。
這位少年公子正是那位曾經看中紫玉葡萄的韓王府小公子,蕭諾。
少年公子一臉煩悶,「我知道分寸,你們不用催我。」
「王爺這些天脾氣不太好,公子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侍衛再次提醒。
少年公子甩了甩馬鞭,「我再待一會。母妃那裏會體諒我,父王也會理解我。」
並沒有走遠的宋安然,順耳聽到了王妃兩個字。心頭一驚,她的猜測應該是沒錯,這位少年公子的確出身於某個王府。
侍衛們小聲提醒,「公子,該回去了。王妃還在府里等着公子。」
少年公子望着通天觀大門,一臉鬱悶。他是沒膽子去闖通天觀大門。真敢這麼做,父王和皇爺爺都不會饒了他。
宋安然坐上馬車,少年公子沒有阻攔。
宋安然說道:「聞先生嫌我愚鈍,就將我趕了出來。至於所求之事,我的確不知道聞先生會不會答應幫忙。總之,我要走了。這位公子,你請自便。」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又不是傻的。」少年公子很大的火氣。
「我不知道。」宋安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是不是求聞先生幫忙。聞先生有答應你嗎?」。
少年公子大皺眉頭。望着通天觀的大門,一副想發脾氣,卻又不敢發出來的樣子。
宋安然心頭髮笑,面上卻很嚴肅,「因為聞先生多年之前,曾欠了我家長輩一個人情。我用這個人情,換了這次見面。」
「為什麼聞先生肯見你,卻不看見我?」少年公子一臉的不滿,對宋安然全是嫉妒羨慕恨。
宋安然一邊揣測對方的身份,一邊說道:「聞先生見了我。」
「我是誰你不用知道。我只想問你,聞先生有沒有見你?」
宋安然客氣地說道:「是,我姓宋。剛從通天觀出來。不知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宋安然拿不準對方的身份,不過只需看少年郎胯下,全身沒有雜色毛髮的純白駿馬,就知道少年郎的來歷不簡單。
他開口就問道:「你姓宋?剛從通天觀出來?」
少年郎居高臨下的盯着宋安然,目光很是銳利。
為首的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少年郎有着被太陽曬出來的小麥色肌膚,一身勁裝緊緊地包裹着結實的身體。少年年齡不大,雙眼卻滿是煞氣。
此時,幾匹駿馬飛馳而來,最後就在宋安然身邊停下。
洗筆和白一先後離開,宋安然也準備啟程離開。
宋安然吩咐洗筆,按照她的安排去拿銀子。至於宋安然本人,則坐鎮京城,隨時留意大糧商們的舉動。
宋家那十萬兩現銀,在喜秋手上,她得先讓白一去見喜秋。另外二十萬兩,一部分是世寶齋的貨款,一部分是存在通寶錢莊用來周轉的銀錢,另外四海商行之前賣了一船的糧食,也能湊一點。剩下的,就只能動用備用金。
宋安然則留在京城裏,開始籌措銀錢。
時間緊迫,洗筆拿到手信後,就出發去見張治洗墨。
可是聞先生,在有絕對勝算的情況下,直接要求燒糧,當着糧商們的面燒糧。此舉足以震懾所有糧商,逼得糧商們不得不將背後的靠山請出來。
她只敢斷糧,逼到絕路上,才敢下令將糧食沉海。
從燒糧這件事情上也可以看得出,聞先生這種人老成精的人物,比她狠多了。
一船一船的燒,她就不信那些大糧商還能坐得住。
洗筆做事穩妥,於是宋安然讓洗筆拿着她的手信去船上見張治和洗墨。一旦大糧商們逼上門,就開始燒糧。
出了通天觀,宋安然就開始安排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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