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簡直是亂來。」古氏又急又氣,她就想不明白了,這才多大點事情,為什麼宋子期就不依不饒的,還縱容三姐妹打人的事情。
方氏多了個心眼,問道:「安然,你之前說的那些話,當真是你父親的意思?你父親會同意你們亂來?」
這是在懷疑她『假傳聖旨』嗎?
宋安然說道:「大舅母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我父親。這番話,是父親當着我和大姐姐的面說的。父親的態度很明確,婚事必須退掉,吳家侮辱宋家的事情也必須追究。至於我們三姐妹打人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麼辦。再說那吳守信也沒殘廢,只不過需要在床上躺幾天而已。」
還朝人家臉上招呼,差一點吳守信就該破相了。
這麼嚴重的事情,竟然還敢說而已。宋安然是心寬不怕事,還是說宋子期根本就沒將吳家放在眼裏,早就有了退婚的打算。
方氏頓時就陰謀論了,越想越覺着是宋子期先有了退婚的意思,才會縱容宋家三姐妹將事情鬧大。一定這樣的。方氏猶如神探附身,充滿了迷之自信。
「安然啊,你當着我們的面說這話沒關係。可要是在外面你還這麼說,那就是給宋家招禍啊。」方氏語重心長地說道。
宋安然輕聲一笑,「多謝大舅母提醒。我有分寸,肯定不會在外面吐露一個字。不過要是外面有什麼不利的傳言,比如今日我們說的話,被人傳得滿京城都是。到時候我就不得不懷疑在座的,有人成心同宋家過不去,要敗壞宋家的名聲。屆時,不用我說什麼,我父親就會親自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一番赤裸裸的威脅加警告,宋安然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就是無理攪三分,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老夫人古氏皺着眉頭,「安然,你還事情鬧得不夠大嗎?在座的都是你的親人,誰同宋家過不去,就是沒將老身放在眼裏。」
「外祖母說的是,是孫女莽撞了,多謝外祖母教誨。」
宋安然認錯的態度總是那麼乾脆,讓老夫人古氏有一種積蓄所有力量的一拳猛地一打,結果卻打在棉花上的鬱悶感覺。
老夫人苦着一張臉,「你父親那裏,老身會親自過問。不過就算你父親不追究你們打人的事情,老身也不能坐視不管。老身罰你們三姐妹抄寫《孝經》百遍,你們服氣嗎?」。
「外祖母罰我們,也是因為心疼我們,生怕我們行差踏錯。」宋安然躬身說道,「孫女認罰,一定會認認真真的抄寫百遍《孝經》,絕不會辜負外祖母的的一番良苦用心。」
古氏連連點頭,宋安然這張嘴當真利索得很。什麼事情到了她嘴裏,都能變個花樣。
「你能明白老身的用心良苦,也算沒有枉費這段時間老身對你的教誨。」
「外祖母說的是。」
老夫人古氏依舊皺着眉頭,愁眉苦臉的樣子。「雖說你們父親主張退婚,還要讓吳家人付出代價。可是老身還是要囉嗦一句,好不容易結下一門婚事,能不退親最好。安樂丫頭,你上前來。」
宋安樂惴惴不安的走上前。
老夫人古氏抓住宋安樂的手,仔細打量宋安樂的容貌身段,暗暗點頭,「是個好姑娘。你父親要和吳家退親,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宋安樂低着頭,小聲地說道:「我也想退親。」
老夫人古氏頓時皺起眉頭,顯然沒料到宋安樂回答得這麼幹脆。
古氏苦口婆心地說道:「退親後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嗎?你年紀不小了,又有了退親的名聲,以後再找婆家就沒那麼好找。說不定最後找到的人,連吳守信都不如。老身聽說那吳守信還是個秀才。若是能得你父親提攜,將來肯定能出仕為官,屆時你也是官太太。別說一個表妹,就是十個八個妾,你想打發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宋安然聽了這番話,很是不以為然,又很討厭老夫人這番過來人的態度。根本就是在逼迫宋安樂向吳守信妥協。
宋安樂小臉煞白煞白的,唯唯諾諾,根本不敢吭聲反駁。
宋安然仗義出聲,「外祖母,你可別嚇唬我家大姐姐。我大姐姐沒什麼見識,但是她明白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父親說吳家不好,吳家就肯定不好,就該退親。」
古氏臉色一板,「安然,你是在指責老身嗎?老身一心替安樂考慮,落在你眼裏,倒成了惡人。」
方氏順手再插上一刀,「所以說這好人啊,不能做。做了好人好事,人家還嫌棄你多管閒事。」
古氏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宋安然對待古氏還有幾分尊重,對上方氏,就沒有絲毫顧慮。
「大舅母,話可不能亂說。我可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心辦壞事。就算是要幫人,也該量力而行,幫忙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要不然,好心辦了壞事,被幫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心裏頭也肯定是計較的。嚴重一點,人家以後乾脆敬而遠之,再也不來往。再說了,大舅母事先不問一句,怎麼就確定別人需要你的幫助。」
老夫人古氏哼了一聲,對宋安然指桑罵槐的舉動很不滿。不過她也不能主動跳坑。且看方氏怎麼同宋安然打擂台。
方氏氣壞了,「安然,你這話是在指責舅母,不該干涉你家的事情嗎?」。
宋安然微微躬身,「舅母多心了,我絕對沒這個意思。舅母關心安樂大姐姐,我感激不盡,又怎麼會指責舅母。我只是就事論事,畢竟不是當事人,又怎麼知道當事人的心情和想法。舅母,外甥女要是有說的不對的,你就指出來,我一定改正。」
「好,你既然要舅母給你指出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安然,你是不是覺着你大姐姐背上一個退婚的名聲沒所謂?你知不知道世人對女子有多苛刻,一旦有了退婚的名聲,而且還是這樣的理由退婚,安樂的婚事將變得無比艱難。
任何一家人,一聽說是替安樂說親,首先考慮的就是名聲影響。注重家風名聲的人家,又怎麼可能娶安樂。有家世有地位的更不可能娶一個退過親的媳婦回去。結果安樂只能低嫁,還是嫁給那些要家世沒家世,要人品沒人品,要錢財沒錢財,要前程沒前程的人。你作為安樂的妹妹,難道真的忍心眼睜睜的看着安樂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們做長輩的,明知你們做的不對,此舉後患無窮,還閉嘴不言,那才是不負責任。你光顧着自己痛快,光顧着找吳家的不是,卻不想想安樂的處境因為退親會變得多糟糕。老成的做法就是忽略此事,婚事繼續。這才是對安樂最好的。」
方氏一番話,也算是苦口婆心,用了心意的。
宋安然躬身,鄭重道謝。「多謝舅母真心實意替安樂姐姐着想。只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舅母說的都很有道理,可唯獨沒考慮到安樂姐姐的處境。我們宋家已經同吳家反目,縱然有辦法化解,以吳守信的脾性也肯定會記恨一輩子。他現在隱忍不發,等到安樂姐姐嫁過去,他可以關起門來,用各種辦法羞辱安樂姐姐。
甚至直接將安樂姐姐的陪嫁打發掉,將嫁妝拿在手裏,然後像使喚粗使丫鬟一樣的使喚安樂姐姐。大姐姐被吳家人日日磋磨,又求告無門,要不了幾年,就得『抑鬱而終』。
需要用性命去填補的婚事,就算旁人說出一朵花來,我們宋家也不會苟且。我們宋家重名聲,卻也不會拿姑娘家的性命去彌補名聲。與其被人天天羞辱折磨,不如退親,再找一門婚事。安樂姐姐品貌出眾,除了退親外並無別的不好,而且還有大筆的嫁妝,我就不信找不到比吳家更好的婚事。除非這世上的人都如吳家那般有眼無珠。」
宋安然說的擲地有聲,態度堅決。
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宋安樂,瞬間就被宋安然給拯救了回來。是的,與其嫁到吳家被人日日欺辱折磨,不如另外尋一門親事。宋家別的不多,唯獨錢多。大把錢砸下去,就不信連個水花都起不來。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和吳家一樣有眼無珠。總有人會欣賞她,心甘情願的娶他,視她如珠如寶。
宋安然的一番話,受到震撼的人不僅僅是宋安樂,侯府的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到震撼。
這就是底氣吧。因為有強大的底氣,所以不懼流言,不懼退親名聲,不懼找不到好人家。
古氏心頭很不是滋味,侯府要地位有地位要名聲有名聲,可是論起自家人的底氣,還不如宋家人。
宋家除了有錢還有官宦世家的名聲外,地位上根本比不上侯府。可是宋家偏偏就比侯府的人更有底氣。古氏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方氏也想不明白,侯府都不敢承擔退親的後果,為什麼宋家就可以。這不合理,這簡直就是亂來。
宋安然笑了起來,宋家比侯府更有底氣,那是因為宋家走的是上坡路,宋家比侯府更自信。反觀侯府,在面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的時候,他們是自信的,可是面對地位相當或者地位比他們更高的人的時候,他們是缺乏自信的。究其原因,是因為侯府的人都心知肚明,自家在走下坡路,而且有越來越沒落的趨勢。這個時候,任何名聲上的打擊都是致命的。所以面對退親這樣的事情,侯府的人很自然的將自家的情況代入,寧願犧牲一個姑娘,也不肯讓自家名聲受損。
從面對此事的態度當中也可以看出,一個上升階段的家族同一個走下坡路的家族之間的區別。
古氏長嘆一聲,「看來你們都是一樣的想法。」
宋安然微微躬身,「外祖母說的是,我們家的人都是一個想法。吳家這門親事必須退。」
方氏還想說些什麼,古氏揮揮手,示意方氏不用再浪費口舌。
「既然你們都想好了,你父親也是這個主張,那老身就不多嘴多舌招人討厭。如果安樂的婚事需要侯府幫忙,讓你父親親口同老身說。」
哼,古氏打定主意,屆時一定好趁機好好說說宋子期,實在是太胡來了。怎麼能縱容幾個閨女這麼亂來。
紅衣從外面走進來,「啟稟老夫人,外面來了兩位公子,說是找安然表姑娘的。」
咦,兩位公子找她?宋安然挺詫異的。她在京城可不認識什麼公子。
不僅宋安然詫異,侯府的人也都好奇的緊,還在猜測宋安然上次出門,莫非又認識了什麼公子。竟然還將人招到侯府來了。
宋安樂也很好奇,不過她什麼都沒問。宋安芸就忍不住了,拉了拉宋安然的衣袖,悄聲問道,「二姐姐,那什麼公子,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宋安然扶額,她連公子的身份都沒弄明白,又哪來的認識。
古氏大皺眉頭,「安然,怎麼會有兩位公子上門找你?莫非是你在外面又招惹了禍事?」
宋安然躬身,「啟稟外祖母,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孫女在京城並不認識什麼公子。」
古氏奇怪,問紅衣,「那兩位公子可有說清楚來歷?為什麼找安然?」
紅衣猶猶豫豫的,古氏挑眉,呵斥:「吞吞吐吐的像什麼話。有什麼話不能說清楚?」
「不是的。奴婢聽說其中一位公子自稱是宋姑娘的未婚夫。」
「莫非是吳守信來了?」宋安然疑惑問道。
紅衣連連搖頭,「不是的。那位自稱未婚夫的公子姓韓,並不姓吳。至於另外一位公子則姓沈。都是陌生的公子,奴婢以前從來沒見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又鑽出來一個未婚夫。眾人面面相覷,都弄不明白。
方氏着急問道:「來人可有說明白,他和誰定的親?」
「只說是宋姑娘的未婚夫,並沒有說和哪位宋姑娘定親。」紅衣老實的說道。
這件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方氏就問宋安然,「安然,你們家什麼時候又定了親?」
宋安然一臉茫然,「回稟大舅母,這事在這之前,我一無所知。相信大姐姐和三妹妹也是一樣的。」
宋安樂和宋安芸連連點頭,她們可沒聽說過有姓韓的未婚夫。
古氏拍板,「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將人請進來,一問不就明白了。」
「老夫人說的極是。紅衣,你趕緊去將兩位公子請進來。」方氏好奇極了,更多的是擔心,擔心宋子期不聲不響的就給宋安然定了親事。
顯然和方氏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多半人都看着宋安然,就連老夫人古氏也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很無辜,她哪有什麼未婚夫。宋子期絕對不可能不問她一句,就私下裏替她定下親事。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蔣蓮兒卻不識趣的叫破了大家心裏頭的這份懷疑,「那姓韓的,不會是安然妹妹的未婚夫吧。紅衣剛進來的時候不是說,有兩位公子找安然妹妹嘛。」
蔣蔓兒撇過頭,強忍着笑意。也只有蔣蓮兒才這麼『心直口快』。
好姐妹蔣菲兒趕緊助攻,「安然妹妹,我們之前都以為你沒有定親。好啊,你將我們瞞的這麼緊。未婚夫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敢否認。」
宋然挑眉冷笑,「兩位姐姐,切莫亂說話。等人來了,將事情問清楚,你們再下結論也不遲。」
蔣菲兒呵呵一笑,「我真的很好奇安然妹妹的未婚夫是什麼樣子的,一定很有才氣吧。不然可配不上安然妹妹。不過京城好像沒有姓韓的大世家啊。莫非這韓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外地來的,那豈不是鄉下地方。一想到安然妹妹要嫁到鄉下去,姐姐我心裏面就怪捨不得的。」
一副幸災樂禍的口氣,怎麼看都覺着欠打。
宋安然沖天翻了個白眼,「菲兒姐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這是妹妹對你最誠摯的建議。」
蔣菲兒哼了一聲,「安然妹妹可別嘴硬哦,等會見了人,安然妹妹要是哭鼻子的話,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宋安然輕聲一笑,「多謝菲兒姐姐關心。別管那姓韓的是什麼來歷,總之我是不會哭鼻子的。所以只能對菲兒姐姐說聲抱歉,沒好戲給你看,你可別太失望。」
「行了,都少說兩句。吵得老身腦門子痛。那姓韓的是不是安然的未婚夫,大家都不確定,就別在這裏胡亂猜測了。」
古氏一臉煩躁痛苦的模樣,她剛盯上宋安然的婚事,結果竟然鑽出來一個未婚夫。簡直是見鬼了。古氏心想,定要看看那姓韓的是何方神聖,竟然還敢找到侯府,真是豈有此理。
「老夫人,人來了。」
話音一落,門帘子被挑起來,打頭的便是一個高個子的帥氣男子,很陌生,誰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韓姓公子。走在後面的同樣是一位年輕帥氣的公子。
當宋安芸看到後面的那位公子時,止不住的叫起來,「沈公子!怎麼會是你。」
不光宋安芸吃驚,宋安樂和宋安然也都一臉見鬼的模樣,來人竟然是自杭州分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的沈玉江沈公子。
宋安芸激動得不能自已,一臉花痴相,「沈公子,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沒想到剛到京城半個月就能見到你。沈公子,你是來看望我們嗎?」。
沈玉江沖眾人微微頷首,帶着他的招牌笑容,顯得又親和又讓人心動。
侯府的姑娘們全都開始冒粉紅泡泡,蔣菲兒率先問道:「安芸妹妹,原來你們認識這位沈公子啊。你怎麼不替我們介紹介紹。」
蔣蔓兒一雙眼睛也在偷偷的打量沈玉江,天啦,長得真好看,和顏公子幾乎不相上下。宋家姐妹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優質的公子。蔣蔓兒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臉頰也控制不住的泛紅。
侯府其他姑娘也沒比蔣蔓兒蔣菲兒好多少,大家都豎起了耳朵,等着宋安芸介紹。
偏生這會宋安芸又扭捏起來,不敢開口。
沈玉江微微一笑,「小子沈玉江拜見老夫人,諸位太太。」
接着又對着宋安然,「安然妹妹,好久沒見。我們果然有緣。」
宋安然偷偷翻了個白眼,誰准你稱呼妹妹的,大家不熟,好不好。哼,瞧瞧姑娘們犯花痴的模樣,沈玉江一來,不知要攪動多少姑娘的春心。要宋安然形容,沈玉江就是活生生的,行走的荷爾蒙,姑娘們總是對他這款帥哥喜歡得無法自拔。
對了,還要加上一個那天在酒樓門口見到的名士風流公子。要是這兩個男人站在一起,絕對橫掃一片。上至老婦,下至幼女,都得被他們俘獲。
沈玉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對姑娘們蠢蠢欲動的春心視而不見,反而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宋安然身上,引來一大片嫉妒。
「安然妹妹似乎不太樂意見到我?莫非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沈玉江露出八顆牙齒,展現最完美的笑容。頓時,又引來一片啊啊啊的內心尖叫。
宋安然微微一笑,「沈公子說笑了,你來,我們只有歡迎的。」
「能得安然妹妹這話我就放心了。」
沈玉江偷偷地沖宋安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用個人魅力征服宋安然。
宋安然只覺膩歪,好一個沈玉江,竟然敢對她耍美男計。哼,定要叫你撞得頭破血流。
倒是古氏最清醒,「沈玉江?不知沈公子同一帆先生有什麼關係?」
「好叫老夫人知曉,一帆先生正是家父。」
「啊!」古氏驚呼,「原來是沈大人家的公子,快請坐,快請坐。」
永和朝文官不如狗,卻也有那麼幾個文官屬於例外。其中一位就是沈玉江的父親,沈一帆沈大學士,宋子期的同窗。此人雖然只是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卻可以直達天聽,為天子參贊政務軍務。
朝中文官被下詔獄,很多也都是靠着沈大學士在天子面前的體面,才得以走出詔獄重新進入朝堂。
可以說沈大學士雖然沒有宰相的頭銜,卻有着宰相的實權。這等人物,就算是牛逼哄哄的一等勛貴,也不敢輕易得罪。
「老夫人客氣了。」沈玉江含笑道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玉江身上,至於同沈玉江一起進來的高個帥氣男子則完全被忽略了。
方氏好奇地問道:「沈公子怎麼同我家安然認識的?聽你們對話,似乎早就有了交情。」
沈玉江含笑說道:「是這樣的,家父同宋大人是同窗。年前,我遊學經過南州,於是就在宋大人那裏住了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認識的。
古氏關注點顯然不在於怎麼認識的,而是官場上的關係,「沈大學士同我女婿是同窗?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沈玉江笑道,「家父同宋大人都不是個性張揚的人,所以極少在人前提起兩人的關係。不過家父和宋大人這些年一直都保持着聯繫,兩家算起來也是世交。」
「很好,不錯。」古氏欣喜難耐,女婿在朝中有這樣硬的關係,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女婿還藏着這麼一手,古氏再次刷新了對宋子期的看法。這女婿的心思太深了點,對自家人都瞞着,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蔣菲兒雙眼發光,忍不住出聲問道,「沈公子今日上門,只是為了看望安然妹妹嗎?」。
沈玉江笑道,「當然不是。我今日是陪着韓兄來的。」順手就將韓術推了出去。
經沈玉江提醒,眾人才關注起今日的主角,自稱宋姑娘未婚夫的韓公子。
韓術面帶笑容,「小子韓術,拜見老夫人,三位太太。」
古氏皺眉,細細打量韓術。公平的說,韓術很不錯。只要身邊沒站着沈玉江這個發光體,他一定會是眾人矚目的中心。
方氏見古氏不吭聲,於是替古氏問道:「你說你是宋姑娘的未婚夫?有什麼憑證?你又是哪位宋姑娘的未婚夫?」
韓術朝方氏微微躬身,轉身又朝宋家三姐妹看去,「三位表妹,你們肯定好奇我的身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潁州韓氏,同漢陽宋氏乃是姻親。姑祖母嫁入宋家,曾為宋家當家太太。」
宋安樂和宋安芸還糊塗着。
宋安然則瞬間反應過來,她記得自己已經過世的親祖母就姓韓。
不過宋安然還是有些懷疑,「你是韓家表兄?」
這年頭的騙子沒有後世多,卻也不少。韓術自稱是表親,可是卻沒見他拿出任何身份證明。宋安然還是得保留幾分警惕心。
「什麼表兄?我怎麼不知道。二姐姐,難道你真的認識他?」
古氏也反應過來了,她和宋家結親,自然也見過宋子期的生母。古氏也記得宋子期的生母,宋安然的親祖母是姓韓。古氏指着韓術,「你,你是親家老夫人娘家的侄孫?」
「正是。」韓術躬身應是。
古氏感慨了一句,「沒想到老身還能再見到韓家人。只可惜親家老夫人去得太早了。」
韓術沉默,神情黯然。
這會所有人也都反應過來。原來潁州韓氏就是宋子期的舅舅家,宋安然的舅公家。這麼算起來,韓術的確是宋家姐妹的表兄。
方氏奇怪,「既然是表兄,那幹嘛又說是未婚夫。之前沒弄明白,我們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宋大人不聲不響就替安然定下了親事。」
韓術笑了笑,不太自在,「小子說自己是未婚夫,也並非完全是虛言。此事有內情。老夫人,小子想同三位表妹私下裏談一談,能不能行個方便。」
「這……」古氏很猶豫。一會說未婚夫,一會又有內情,怎麼聽都有問題。
沈玉江突然站出來,「此事內情我全都知道,不如就讓我跟着韓兄一起,同宋家三位姑娘解釋。」
有沈大學士的兒子盯着,古氏頓時就放心了。「那好吧。隔壁廂房安靜,不如你們就去隔壁談話。」
「多謝老夫人。」韓術鄭重道謝。
五人一起移步到廂房,宋安芸走在最後,一進門就趕忙將門關上,生怕有人會偷聽。
宋安芸關上門後,才驚覺自己在沈玉江面前表現得實在不好,於是悄悄地躲到宋安然身後,不露頭,不吭聲。
宋安然親自斟茶,兩個茶杯分別放在沈玉江還有韓術的面前。
宋安然開口問道:「韓表哥,現在可以解釋一下未婚夫的事情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一句話,造成了多大的誤會。如今侯府的人都以為我被許配給你,就要嫁到潁州去。」
韓術笑笑,「抱歉。侯府門房七品官,不這麼說還進不了侯府的大門。不過未婚夫這個說法,也不算欺騙。」
宋安然挑眉,她根本不信宋子期會偷偷給她定下婚事。這所謂的未婚夫,果然是有些名堂。
韓術也知道空口無憑的道理。乾脆從懷裏掏出信物,遞給宋安然過目。
信物是一枚玉佩,以及一封發黃的信。
宋安然蹙眉,先拿起玉佩觀察,玉佩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打制的,晶瑩剔透,上等的玉加上一等一的雕工,小小玉佩也算是價值連城。玉的價值在其次,對宋安然來說,更重要的是玉佩上面的字,明晃晃的宋,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果然是宋家送出去的玉佩。
接着宋安然又拿起發黃的信紙。信紙上的內容不多,重點就一個,以玉佩為信物,定下兩家小輩的婚事。不過沒有指名道謝的說究竟將婚事定給誰。
宋安然放下信紙,揉揉眉心。
宋安樂見宋安然一臉愁悶,心頭有不好的預感,趕忙拿起信紙來看。宋安芸也湊到宋安樂身邊,兩人一起看。
「沒說婚事定給誰啊?憑什麼就認定了二姐姐。」宋安芸嘀咕了一句。
韓術笑道:「說的沒錯,信紙上的確沒有寫明。不過我聽說大表妹已經訂婚,三表妹年紀還小,不急在這個時候。所以就只剩下二表妹。」
宋安然扶額,指着信紙問道,「我家祖母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還沒出生吧。」
韓術笑道:「這封信是永和五年寫的,正是表妹出生那一年。」
宋安然好想打人啊,親祖母怎麼可以這樣做。當她還是個嬰兒,並且努力扮好嬰兒這個角色的時候,竟然悄無聲息的就替她定下了婚事。真是讓人無語哽咽。
宋安然也不廢話,盯着韓術,直接問道:「韓表兄特意找上門來,就是為了逼迫我們宋家履行這門婚約,是嗎?」。
韓術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安然,順手又將信紙玉佩收起來,「這就要看宋大人是什麼態度。其實娶不娶表妹,我並沒有多在意。之所以特地上京城找到侯府,也是因為母命難違。對了,有件事情需要同你們說明,我父親三年前過世。之前我一直在守孝。孝期過後,我這才奉母命南下南州。不過半路上遇到沈師兄,這才知道你們一家到了京城,還住在侯府。若非有沈師兄幫忙,我就要白跑一趟南州城。」
「師兄?你叫他師兄?」宋安然好奇的盯着韓術,又朝沈玉江瞥了眼。
沈玉江微微頷首,沖宋安然眨了眨眼睛。
宋安然趕緊移開視線,面對沈玉江這等自信心爆棚的人,還是冷淡一點比較好。
韓術點頭,「正是。我和沈師兄先後拜在平江先生名下讀書。」
宋安然單手撐着下巴,「沈公子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沈大學士,家學淵源,為何還要千里迢迢拜在平江先生名下讀書。這很奇怪啊。」平江先生遠在千里之外的湘南,
宋安芸連連點頭,真的好奇怪。宋安樂也豎起了耳朵,身為官宦世家的閨女,平江先生的大名她們都聽說過。
沈玉江收起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家父長於四書五經,平江先生長於諸子百家。身為沈家子,自然要吸取各家之長,方能超越前輩。」
志向不小啊!
宋安然暗自點頭,雖然對沈玉江的人品不怎麼信任,不過沈玉江的求學態度很值得肯定。
宋安然又問了一句,「沈公子陪同韓表兄上門,是為了看本姑娘的笑話嗎?」。
沈玉江還沒開口,韓術就趕緊替沈玉江解釋,「二表妹誤會了。這還是我第一次上京城,連侯府的門朝哪個方向開都沒弄清楚。若非沈師兄帶路,真不知道事情會耽誤到什麼時候才能解決。」
沈玉江沖宋安然挑眉一笑,「宋姑娘對我深有成見。莫非我在宋姑娘眼裏,就是個十足的小人?」
宋安然輕聲一笑,「是小人還是君子,沈公子應該更清楚吧。只是有的事情仔細想想,未免太過巧合。比如南州,比如杭州,比如京城,沈公子覺着呢?」
沈玉江笑道:「有緣千里來相會。而且我的家就在京城,我回京城就是回家。宋姑娘如今也住在京城,我們之間遲早是會見面的。只不過我將這個時間提早了而已。」
而已啊!宋安然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沈玉江的用心。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必盜。
宋安然每次同沈玉江見面,沈玉江都會明確的釋放善意。可是宋安然總覺着善意背後隱藏着巨大的惡意。這種感覺很沒有來由,卻讓宋安然不得不心生警惕。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說的對,只是將見面的時間提早了而已。韓表兄,我聽你之前說的那些話,似乎你很着急。莫非表嬸催着你成親?」
韓術大大方方的,「是。家母希望我能早點成親。」頓了頓,又說道:「本來三年前就該去南州尋你們,那時候家父家母就催着我成婚。後來因為家父過世,事情才會拖延到現在。」
宋安然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半個手臂搭在桌沿上,雙目直視韓術,「韓表兄是想娶我回去嗎?」。
韓術明顯一愣,顯然是沒料到宋安然一個姑娘家,竟然會毫無避諱的問出這樣直接大膽的問題。而且沒有絲毫的羞澀扭捏,這樣的宋安然明顯異於同齡的姑娘。比如宋安然身後的宋安樂和宋安芸,都微微泛紅了臉頰。再看宋安然,坦坦蕩蕩的,說起婚事就跟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宋安然見韓術愣住,頓時笑出聲來,「這個問題,韓表兄很難回答嗎?」。
韓術回神,組織了一下語言,反問宋安然,「如果我想娶二表妹為妻,表妹會嫁給我嗎?」。
「這可不是求娶的態度。」宋安然挺直背脊,稍稍靠着椅背,雙手抱着雙臂,冷漠地面對韓術。
宋安然對韓術本人沒有任何成見,反而對他的觀感還算不錯。可是宋安然很討厭別人來決定她的婚事,尤其是她這么小的年紀。在解決婚事問題之前,宋安然打算討厭韓術。
韓術再次愣住,宋安然這語氣這態度都不像是做人未婚妻,即將出嫁的樣子啊。
沈玉江偷笑,他就知道會是這個局面。任何事情到了宋安然手中,總會呈現出同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發展。這很有趣。所以沈玉江來了,很熱情的陪着韓術上門。
「韓表兄不說話,莫非有什麼為難之處。」宋安然再次追問。
韓術呵呵一笑,「很顯然,表妹並不樂意嫁給我。」
宋安然挑眉一笑,「韓表兄是明白人。你我年齡差距有些大,而且我離及笄還有兩年。令堂希望你能早點成婚,以我的年齡,很顯然不能滿足令堂的意願。所以,我的意思是這門婚事就當是個錯誤,大家忘了就好。」
韓術卻笑着搖頭,「這門婚事到底該怎麼解決,可不是二表妹說了算的。」
宋安然微蹙眉頭,「你明知道我不會嫁給你,為何還要糾纏婚事。」
韓術笑笑,抬眼看着宋安樂,又看向宋安芸,「宋家並非只有二表妹一人。來之前我才聽說,大表妹正和吳家退親。若是大表妹不嫌棄,我也可以娶大表妹為妻。如此一來,就沒有年齡方面的顧慮。」
「無恥!」宋安然直接罵道。
韓術點點頭,那表情分明是在說:彼此,彼此,大家一樣無恥。
------題外話------
親祖母做事不靠譜啊,突然鑽出來一個未婚夫。啦啦啦,婚事要怎麼解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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