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劉陵眼前的世界,並不是一片漆黑。有光,星星點點的光,像是夜晚在那披上了一層薄紗的夜色,並不明亮,可是又並不絕望。
這……
劉陵輕輕地呻吟着,像是一個在外的遊子回到了故鄉一般,用黑色的雙眸一點點細膩地觸摸着這夜色之下的點點滴滴。
目光很溫柔,就像是出現在劉陵視線中的事物一般輕柔。
那是一張張紙,畫着一個人,一個個讓劉陵熟悉,讓劉陵的嘆息的人。只聽她微微地嘆息着,向前邁步。腳步很輕柔,生怕驚落了天上睡眼惺忪的星星。她的呼吸很輕,仿佛會驚起地面上一張張陷入了沉睡的畫紙,讓畫中的人一聲驚呼,佇立在劉陵的面前。
這……
不正是自己臨死之前的場景嗎?
劉陵嘆息着,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她在進入這個主神空間之前,本來便是一個插畫師。畫師的朋友很少,數來數去,只有一支筆,還有一張紙。
這便是自己全部的世界了,沒有朋友,除了畫中人。沒有聲音,除了動筆之時的沙沙聲。沒有色彩,除了那些看了一千次的,已經再也洗褪不掉的黑色。
滴答……
一聲輕響,突然在劉陵的耳邊響了起來。她低下了頭,黑色的髮絲輕輕地掠過小巧的鼻尖,帶動着劉陵的目光往下走去,停駐在了聲音的來源之上。
宛如白玉,卻無微暇。漢白玉一般雕成的手腕之上,繫着一個紅色的繩子。繩子是用鮮血做的,正在不斷地變粗。
割腕自殺。
這是劉陵的死法。
她微笑着,看着,注視着,嘆息着,然後蹲下了身來。就仿佛看着一隻流浪的小貓正蹲在自己的面前喵喵的叫着。
手腕上的鮮血一點點地流着,一點點地滴落着,並不多,卻沒有一點停息的跡象。漸漸地,劉陵微微翹起了嘴角,笑了起來。
好看的白色牙齒在這昏暗的房間裏面閃爍着光芒,鮮紅的血液也應和一般滴落在白色的紙上,泛起了點點漣漪,一點點地暈染開來。
朱紅色的血跡,像是一朵沉寂在黃泉彼岸的花骨朵。輕輕搖動身姿,然後綻放了開來。
「真美。」
朱唇輕啟,劉陵輕輕地嘆息。
美麗嬌艷的花朵宛如少女,只有在凋落的時候才會嬌艷動人。
只有在死亡的時候,才會有最美麗的景象。
一切,便宛如此時。
雙眼一點點地重了起來,劉陵潔白的面頰距離面前的畫紙越來越近,似乎只要輕輕地一次呼吸便能夠將面前的畫紙吹起。
滴答……滴答……滴答……
聲音在這昏暗的畫室之中響着,直到那最輕微的聲響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頭。撞在了地面上,青色的淤痕在蒼白的額頭上渲染開來,直到少女閉上自己黑色的雙眸。
死寂,便是現在唯一的名詞。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陵慢慢覺得自己醒了過來。
那雙黑色的眸子再次在這昏暗的房間裏亮起,像是最深沉的夜晚中亮起的最較弱的星。這顆星慘澹無光,悲涼無聲。
她將自己的目光向着上方看去,仰視着昏暗的房間裏面唯一站立着的人。
那是一個少女。留着一頭黑色披肩長發,發梢延伸到肩頭,在無風的畫室之中靜靜地搖曳。宛如風中的紅燭,雨中的殘花。
滴答!
一聲輕響,劉陵只覺得自己的鼻尖一涼。她低下頭,放輕呼吸,然後匯聚目光。
一點鮮紅的血點,在她的鼻尖上盛開出來。
劉陵沒有轉身,沒有害怕,只是淡漠地,宛如人偶一般地看着自己鼻尖上那一點鮮紅色的血點,便在這時,又是一聲輕響。
滴答!
這聲音像是被死神轉動着的時鐘,一刻不停地在劉陵的耳邊響着,提醒着她生命正在逝去。
鮮紅色的血點在她的臉上越開越旺盛,直到鋪滿了所有白色的地方。
那張嬌嫩白皙的臉龐,沉浸在了鮮紅額的血液之中。劉陵那雙沉浸在血液之中的雙眸,緩緩地轉動着,在血池之中帶起圈圈漣漪,最後聚焦在那正在緩緩傾倒的少女身上,看着那少女嘭的一聲癱倒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