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雞同鴨講,夏金桂的腦子又開始開小差了,聽着孫大姑奶奶在那興致勃勃地說着蘇家姑娘有多好多好,夏金桂的眼卻不自覺地飄向別處。真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恨骨感的典型。
「明兒呢,你是要回門的,我和蘇太太都說好了,請她明兒帶了她女兒,去夏家給親家太太賀喜,到時候你們也好見見,畢竟你們才是小妯娌。」孫大姑奶奶並沒注意夏金桂的心不在焉,興致勃勃做着結束的話。
夏金桂被一個夏字喚回了思緒,看向孫大姑奶奶:「這,不大合適吧?」
「按說確實不大合適,不過三弟眼看就要十八了,蘇姑娘也十六了,定下了,明年成親正好。」說着孫大姑奶奶又拍拍夏金桂的手,話里全是嘆息:「這件大事一了,我啊,就真要幫你幾個外甥尋親事了。」
夏金桂滿肚子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輕嘆一聲,孫大姑奶奶聽到夏金桂這聲輕嘆,又笑了:「我曉得,你定是覺得,你才剛嫁過來,就要忙這些事,未免對你有些不公道,可是這事遲早都要辦,早辦勝過遲辦。」
夏金桂面上的笑再維持不下去,瞧着孫大姑奶奶勉強點頭,孫大姑奶奶說了半天,覺得口渴,端起茶杯,見裏面並沒茶水,眉頭微皺叫聲來人,不等丫鬟進來,孫大姑奶奶就又對夏金桂道:「這下人們,你也知道的,只有不軟不硬,他們才肯好好做事。不過你在娘家這些事也經過,倒不用我多說。」
說話間春梅已經走進:「姑奶奶有什麼吩咐?」孫大姑奶奶把茶杯對着春梅晃了晃:「都這半天了,也沒見倒茶,廚房的午飯準備好沒有?」
春梅忙上前給孫大姑奶奶倒茶:「因着姑奶奶和大奶奶在裏面說話,我們也不敢打擾。方才劉嬸嬸已經來請示過,午飯開在哪裏?還說了,要不要拿兩罈子酒讓姑爺和大爺三爺多喝兩杯?」
「喝酒可以,可不能多喝。」孫大姑奶奶吩咐了一句才又對夏金桂笑着道:「別人罷了,劉管家和他媳婦,還有春梅他們幾個,都是極忠心得用的。」夏金桂曉得,擱在這個時空,孫大姑奶奶這樣的大姑子,可以說是非常好的,熱心,關切,又不事事強做主張。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夏金桂要的,她想要的,只是逃離,逃離這個時空,逃離面前這些人,逃離這些看起來聽起來都非常有道理的話。
用過午飯,送走孫大姑奶奶一家,孫三爺也就回書房。除了下人們,整個孫宅,仿佛只剩下夏金桂和孫大爺兩人了,夏金桂覺得空氣之中似乎有什麼能讓人窒息的東西,讓夏金桂下意識地站起身,想要離開。
孫大爺已經拉住夏金桂的手:「你要去哪裏?」
「我……」夏金桂只說了一個我字就說不出來,孫大爺瞧着夏金桂笑了:「我曉得你要去哪裏?不如我們去街上走走?」
上街?夏金桂的眼中頓時閃出亮光,接着夏金桂就有些泄氣地說:「這才第二天,要被人知道,又要笑話我了。」
「我還以為,你從不怕人笑話呢。」孫大爺話里,含有一絲揶揄,這讓夏金桂抬頭看了他一眼,接着就道:「上街走走也成,只是不要坐車坐轎,我想好好地走走,不需要被人打擾。」
「那好啊,你去換了我的衣衫,打扮成小廝模樣。」孫大爺並不意外夏金桂會這樣說,夏金桂剛應了一聲接着就遲疑了,這換上男人衣衫上街,不是最常見的穿越女主梗,哦,她們往往還要去個青樓。
只是不曉得這孫大爺,是不是也有去過青樓?不過心裏雖這樣想,夏金桂還是換上孫大爺的衣衫,孫大爺的身量比夏金桂要高些,春梅拿出來的就不是孫大爺現在的衣衫,而是幾年前的衣衫,雖是舊的,穿在身上還算舒服。
戴了帽子,這是冬天,外面把大氅一裹,身形還真看不出是男是女,看來這女扮男裝要被人認不出來,不能選擇夏天,而要選擇冬天。夏金桂打扮好了,就往外面走。孫大爺等在廳里,見夏金桂走出來,抬眼瞧了瞧就笑了:「好一個俊俏小哥。」
不過,孫大爺又往夏金桂身上瞧瞧:「這兩天也不算很冷,你穿這麼厚做什麼?」夏金桂當然不會解釋自己穿這麼厚是為了不讓人認出來自己是女的,咳嗽一聲,努力讓聲音變粗一些:「這麼打扮也沒什麼不好,走吧。」
孫大爺又微微一笑,就帶着夏金桂出門,孫大爺的排場雖然不如賈府的主子們出門,身後還是跟了劉管家和三四個小廝,這會兒又沒吩咐騎馬乘轎,眾人也就一路慢慢走過去。
從孫家宅子所在的胡同走出去拐一個彎,就能看到大街。夏金桂邊走邊注意着路怎麼走。
孫大爺背着雙手,看似閒庭信步,卻對夏金桂慢慢地道:「你記住了路,以後也就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從這邊大街過去,第三個路口往北一拐,走到頭了,往東邊拐進去,就是你們家的巷子了,雖然說着不遠,要走過去,總也要半個時辰呢。」
「那個戴奶奶住在哪裏?」夏金桂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倒讓孫大爺奇怪:「她啊,不過就是個玩意,大家不過瞧在戴內相的份上罷了,以後如何,還要瞧她的運氣呢。」
玩意兒,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對那樣女子的看法,夏金桂咬住唇不說話。
孫大爺察覺出夏金桂不高興了,停下腳步望着她:「我曉得你不愛聽這樣的話,我也不說了。不過她可不是什麼好人,前些日子,不曉得為什麼,她在姐姐面前說了許多關於你的壞話,姐姐又來質問我,還問我到底如何。」
「我曉得!」夏金桂悶悶地答了一聲,用手攏住斗篷的兩邊,仿佛被風吹的很冷。
孫大爺望着夏金桂的舉動,不知怎麼,倒有些懷念她伶牙俐齒,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樣,沉默地走在自己身邊,沒有一點點生機。
「今兒早上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我想,你是這會兒和我說呢,還是等到晚上,我們回去了,再說?」孫大爺想讓氣氛輕快些,笑着問夏金桂。
夏金桂這才抬頭看着孫大爺,接着夏金桂笑了:「我不該遷怒你,我這心裏知道,但我……」
還是會不自覺地遷怒於孫大爺,夏金桂也曉得,孫大爺已經算是這個時空,非常靠譜的好男人了。這種老式的大男子主義者,就算是在現代,也會被很多姑娘認為是非常好的婚戀對象。他會尊重你,在他劃定的範圍內,他會照顧你,因為他認為你弱。然而夏金桂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男人,她要的,從來都是把自己當做一個獨立的,不弱於任何人的男人,和她並肩攜手,和他一起拼搏,打拼下整個世界,而不是等着男人去拼殺下這個世界,再把世界交到自己的手上。
「那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孫大爺的聲音又在夏金桂耳邊響起。夏金桂有些迷茫地看着孫大爺:「男人,什麼男人?」
「那個你想要我成為的男人,我知道,你不是無緣無故地說出那些要求的。」孫大爺的話讓夏金桂的笑容中帶上一絲苦澀。
那個男人啊,那個溫柔的,眼睛永遠都在帶笑的男人啊,也許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讓夏金桂愛上了他,也許是他的溫柔,讓夏金桂決定不管怎樣都要得到他。然而他的心,夏金桂的眉微微皺了皺,也許自己從沒得到過他的心。
儘管他一直對自己很溫柔,那樣的溫柔讓人沉溺其中。其實不是沒有蛛絲馬跡的,這個男人在很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夏月娥的底線,小心翼翼地擴展着她的邊界。只是貪戀那點溫柔,夏月娥察覺出來之後在慢慢地收這些邊界,在慢慢地提高底線。
縱然在外人瞧來,他們依舊恩愛,但內里,早就有了裂痕。
「他很英俊,非常英俊,也很溫柔,這種溫柔,和你的溫柔不一樣。」夏金桂臨時想到的對照人物也只有孫大爺了。
「哦?」孫大爺的眉微微挑起,抬頭看見自己家的鋪子已經到了,孫大爺做個請的手勢:「不如,我們進去裏面坐着,歇歇腳。」
和這個鋪子還真是有緣,夏金桂點頭,小廝已經跑進鋪子裏面去和掌柜說了,掌柜從鋪子裏走出,對孫大爺拱手,接着就對夏金桂拱手:「這位爺,您……」接着掌柜就咳了一聲沒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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