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律師 第三百五十五章 搶錢

    第三百五十五章搶錢

    時日漸過，長安諸府發現此人對所有人都是這般態度，從未赴過何家宴會，想着大概修武之士頗多異趣，便漸漸不以為意，該買書帖的時候仍然毫不手軟，卻不再想着施熱情於此人，然而誰能想到，今日此人竟然……出現在老祭酒的宴席之上！

    庭院內外的華夏國官員都是絕頂聰明之人，只需片刻功夫便大致猜到這位書家為何會破例，王侍我冷笑一聲，轉頭望向老祭酒，嘲諷說道：「恭喜你生了個好孫女。」

    這句話里隱着的意思其實也有些惡毒，但正像先前王部長對老祭酒的言語攻擊甘之若素那般，勝利者才有資格寬恕，老祭酒微笑反嘲道：「誰叫你孫女考不進古武家族？」

    這一句直接戮中王部長三年來最大憾痛，只見他面色微變，手指微微顫抖，指着老祭酒的臉大怒斥道：「你這個老匹夫，休要如此得意！」

    老祭酒感慨說道：「做為長安城第一個邀項大家入府一敘的老匹夫，想不得意都難啊。」

    王部長回頭望向走到檻外的項瀾，惱火說道：「喝雞湯用得着看老母雞？」

    老祭酒大度一笑，搖頭嘆息道：「失態，你太失態了。」

    …………前日盛夏一場暴雨，項瀾在雪紙上寫下一道墨符，然後對小樓說了那句話，便開始赴各家的宴會，主僕二人一查才發現不過一兩個月功夫，竟是攢下了十幾位請柬和名帖之類的東西。

    他很明白這些長安城的大人物之所以給自己這份禮遇，全部是看在主席的份上，先前一視同仁誰家都不去，靠着古武家族後山當然不怕，但如果開始赴宴，則一定要好好講究下先後順序，不然因為禮數問題得罪了哪位朝中大佬，便是古武家族也不好替他出面。

    昨日在古武家族湖畔，他向南宮燕認真請教了一番，最終決定把祭酒府的宴請排在了第一位，道理很簡音，祭酒大人乃是清貴大家，以書文晚輩弟子相見，理所當然，更重要的道理則是因為石榴槤是他的同窗，這種關係放到世間何處都挑不出問題來。

    祭酒府的菜比中南海里的菜當然要強上不少，不過實在太過清淡，而且那種談話也着實沒有太多樂趣，項瀾本着是這些大人物賞你臉，你就得把臉還回去的亘古不變真理，老老實實儀容莊肅謙遜回答着問題，表現的非常到位。

    宴罷之後，老祭酒很自然地喚人抬上來筆墨紙硯，請項瀾留書。

    留書畢，石榴槤和南宮燕一道送他出府，三人閒聊片刻，項瀾才知道原來就在前些天自己忙於感悟印跡的時間段內，荊無命已經回了南雲國。項瀾注意到南宮燕提到荊無命時，石榴槤的神情依舊平靜，只是眼神有些黯然神傷，不禁有些唏噓。

    既然開始赴宴，那便不可能一家便罷了。第二日南宮燕給他安排的飯表，本來應該是去禮部尚書家拜訪，然而因為昨夜在祭酒府上遇見了王部長，所以被迫無奈改成到王部長府上去吃晚飯。項瀾當時在桌上答應對方之前，已經明顯感覺到，如果自己不答應那位白髮蒼蒼的王部長，對方真有可能派人到將夜大街把自家的鋪子給砸了。

    王部長府的晚宴，比祭酒府的晚宴更加誇張。這位老大人很明顯沒有把項瀾當成一隻老母雞來看待隨意餵些稻米便算數，而是把六部三院拿得出手來的官員都請到了府中，如果仔細數數，只怕有資格參加朝會的官員，竟有一半都站在庭院間！

    看着庭院間烏壓壓一片官員，看着那青紫褚各色官服，項瀾震驚地完全無法言語，心想小子何德何能，就是一個臭寫字的，哪裏當得起這般陣勢？

    然而王部長認為他當得起，竟是攜着他的手站在階前，做了一番極隆重的介紹。

    為了古武家族和楚大人，為了中南海和主席，為了華夏國觀和喬鳳，王部長不介意把這個面子給足，當然隱約間也有些擺譜的意思，一方面他要借諸公滔滔之口，向整個帝國宣告項瀾來吃飯的消息，另一方面他要借堂間諸公告訴項瀾，老夫我待你可比祭酒那個老匹夫用心多了，今後有啥書帖，應當先給我看，主席有咐想法，應當先讓我知道……席罷人未散，王部長拿出那副珍藏的雞湯帖，請諸公賞鑒，最後又請項瀾掏出私印，在這副雖經修復卻依然難抹皺痕的便箋紙上鄭重蓋上自己的印章。

    項瀾手指微提，印章離開雞湯帖的表面，留下一團奪目的鮮紅，學士府里一片歡騰，諸官喝彩讚嘆擊掌，府邸管家得意動容，僕婦下人竊竊私議。更有那從老家一路跟至長安，服侍了部長近七十年的老蒼頭更是感動的熱淚盈眶，手扶拐杖望着燈火通明的庭院間，顫聲說道：「老爺，瀾哥哥他終於贏了金老匹夫，那奪妻之恨終是報了幾分……」

    做完這件事情後，項瀾鬆了口氣，心想大概便是如此了，然而他沒有料到，王部長竟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而是如昨夜老祭酒那般，命人擺好了筆墨紙硯，看管事們擺放筆墨紙硯的速度，要說他們沒有進行緊急加班訓練，場間諸公只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項瀾怔怔看着面前這張大到誇張的黃州芽紙，欲哭無淚，心想昨夜老祭酒大人也不過是拿了張普通書卷，您這是……要我寫副大中堂？這會不會太狠了些？

    離開學士府後，他對小樓沉痛說道：「以後再也不要參加這種宴會了。」

    小樓不解問道：「瀾哥哥，你前些天說欲成大事，不可倚一技，雖然立志修武，但也要與俗世里的大人物們搞好關係，為什麼現在又說再也不要參加這種宴會？」

    「吃飯聊天頌聖拍馬屁這種事情，我還是比較擅長的，因為我這個人臉皮比較厚。」

    項瀾搖頭感慨說道：「然而吃點飯便要留幅字，昨天還是普通書卷，今天便成了大中堂，明天國公請吃飯我該寫些什麼？把國公粉刷一新的白牆上用字填滿？」

    「這些大人物哪裏是在請我吃飯，這完全就是在搶我的錢！」

    …………

    因為捨不得如花似玉的美妃，從此君王不早朝，因為捨不得奪金勝銀的墨字，從此項瀾不吃飯——這裏說的不吃飯自然指的是不赴宴飲，而不是真的對華夏國有什麼意見，想用粒米不進這種手段聊作表達。

    小時候經歷過那場恐怖旱災饑荒、心理陰影極為嚴重的他，堅持認為只有吃飯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因為世上並沒有可以餐風飲露的仙人，哪怕是世上第一強者劍聖金劍，想來幾天不吃飯也會餓的發慌，無論誰不吃飯，都會死。

    飲食男女？沒食物的那些歲月里，莫說玫瑰之類表示愛情的東西，便是一赤裸的絕世美人兒，在很多男人眼中和肉大概區別也不大。

    佛宗總愛宣講紅粉骷髏，項瀾忍不住暗中猜想，那些苦行僧們天天吃着青菜豆腐稀粥，還要翻山越嶺，每日裏都處於半飢餓狀態，所以才會提出如此正確的白痴論點。而西域國飢災連連，卻是佛宗最盛之地，估計二者之間也有某種關聯，餓的連罵天力氣都沒有的百姓，估計提不起興趣做那些男女之事，便只好提起褲腰帶去念經頌佛？

    項瀾的這些想法自然談不上正確，但至少有一點暗自隱合了人類歷史的某種規律。各部族國家之間、各部族國家內部的戰爭，最根本的原因往往就是為了吃飯。

    為填飽自己的肚子，流民敢攻州陷城與各國的正規軍隊拼命。為填飽子民的肚子，以免他們和自己拼命，各國不惜撕破臉皮放下身段強取豪奪，就為了多弄些土地回來。同樣是為了填飽肚子，已經遠離中原逾千年的北荒部落，被迫艱難南遷，向草原上那些剽悍的蠻族部落發起主動進攻，顧不得會不會驚動中原那些國度，會不會帶來任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