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律師 第三百四十章 跳動

    第三百四十章跳動

    譚某某看着他憔悴的臉頰，黯淡的眼神，忽然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一個人。」

    項瀾問道：「去哪兒？看誰？」

    「不要讓十一師兄聽到你這兩個問題。」譚某某打趣說道。

    項瀾聽着這話想要笑，卻疲憊地沒辦法挑起眉梢。

    譚某某看着他可憐模樣，嘆息一聲，抓着他的袖子便往後山某處走去。

    來到一片山崖之前，譚某某停下腳步，看着他說道：「上次你登頂之時，曾經看到過一位老先生，你以為他也是師兄，但其實不是。」

    項瀾想起來那位老先生，問道：「你說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譚某某說道：「的確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位老先生很早就進了古武家族後山，聽說比獅兄和虎兄還要早，按道理我們本應該叫他是師叔，但老師卻說這位老先生不算是古武家族一派。」

    忽然間，項瀾想起很多故事裏的隱藏支線大BOSS，諸如為男主角指點迷津的大智者一流，精神頓時為之一振，盯着譚某某說道：「這位老先生……擅長印跡？」

    「不。」譚某某搖頭說道：「這位老先生不會印跡，他什麼修武法門都不會。」

    項瀾瞪着譚某某問道：「那你帶我來見他做什麼？」

    「你說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畏難，第一次想要放棄，那我問你，你究竟喜不喜歡修武？」

    項瀾沉默很長時間後，堅定回答道：「喜歡。」

    譚某某看着他說道：「既然喜歡，那就應該堅持下去。帶你來看這位老先生，就是想讓你看看，一個真正痴於某道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那位老先生既然不能修武……那他究竟痴迷什麼？喜歡什麼？」

    「讀書……」譚某某加重語氣說道：「他就喜歡讀書。」

    …………

    春末老天爺華夏國觀內，青樹濃花相映而美。幽寂殿宇深處，華夏國神算師劉青沉默很長時間後，看着對面那位骯髒老道說道：「我總以為這種方法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喬鳳大師看着案上的茶杯，想着那日離亭里的茶杯。

    劉青說道：「項瀾極有潛質，但畢竟剛剛接觸印跡，就像是一張任人塗繪的白紙，而那些印跡精妙傳承知識，乃是師兄畢生領悟所得，那數十本印跡典籍，更是我華夏國數百年來積累的全部精華。如今師兄一古腦全部扔過去後便不聞不問，有如在那張白紙上潑了一盆墨汁，絕對寫不出任何精妙好字，只可能變成一張墨臭黑紙。」

    喬鳳大師沉默無語。

    劉青無奈說道：「項瀾現在就是一個腹內空空的小茶壺，剛剛被開啟了一道小口，師兄您便把一片汪洋強行注了進去，難道你不擔心他撐不住會壺裂而亡？」

    「如果讓項瀾那小子知道你用茶壺這種東西來形容他，或許用不着傾注什麼知識汪洋，他就會氣的直接炸成碎片。」

    喬鳳大師笑了笑，然後神情凝重看着劉青，說道：「項瀾是白紙，但是我所見過最大的一張白紙，在這樣的白紙上作畫，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經驗更沒有把握，我只能把這盆墨潑過去，任他自行輾轉騰挪。既然無法用禿筆作畫，那讓這張白紙自己承墨做畫便是，至於最後能畫出什麼來，終究還是要看他的悟性和毅力。」

    「至於茶壺那個比喻……我承認把自己畢生所悟和華夏國數百年積累之精華，在這麼短的時間打進項瀾的腦中，確實有可能讓他難堪重負，然而師弟你也必須承認，這種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卻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只要他這個小茶壺不破，那麼終有脹出茶水的那日。」

    「但這同樣也是最危險最不可靠的方法。」

    劉青看着喬鳳大師，沉聲說道：「如果這張白紙來不及輾轉騰挪便直接被墨汁粘在地板上怎麼辦？如果這個小茶壺來不及從嘴中逼出茶香怡人的茶水便裂成無數塊怎麼辦？項瀾他不僅僅是你的傳人，他是楚大人的學生，他還是主席寄予厚望的年輕人，我不明白為什麼在他身上師兄表現的如此急迫，明明有很多更保守可靠的方法。」

    「因為他着急，我也着急，這個世界好像也開始着急起來了。」

    喬鳳大師抬頭望向華夏國觀殿外北方的天空，悠悠說道：「十年成為印跡師？我這個學生野望不止於此，我的野望也不止於此，既然這個世界開始動盪起來，我想很難給項瀾留下安穩保守修武的環境，最關鍵的是，我最近發現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劉青看着喬鳳大師蒼老的面容，沉默很長時間後感傷說道：「原來如此。」

    喬鳳大師笑了笑，有些艱難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在一位中年嬌媚道姑的攙扶下向殿宇外走去。

    劉青看着師兄蒼老的背影，忽然說道：「師兄，最近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到處去玩了，多在觀里陪我說說話，說起來你我同門數十年，竟連一盤棋都未曾下過。」

    喬鳳大師沒有回頭，笑着擺擺手，聲音微沙說道：「你又不是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陪你說話下棋實在是太沒意思，放心吧，真到死的那天，我一定會回來見你最後一面。」

    劉青收回目光，看着桌案旁爐上壺嘴噴出熱霧的小茶壺，默然無語，心想師兄你既然決意做烹沸茶水的爐火，那我只好也想些法子去幫幫那個小傢伙。

    喬鳳大師離開日月神教華夏國觀後，直接去了群芳閣，來到他最熟悉的那方小院之中。

    水靈兒姑娘這時正在和自家服務生數錢，這些天光賣雞湯帖的拓本，她們就着實發了一筆小財，忽然聽得門響，看見站在院門口的那位骯髒老道，頓時驚喜起身。

    以往她只是覺得這位道爺面相猥瑣，出手大方，所以耐着性子招待，如今已然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哪裏還敢扮嬌拿喬，急忙以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道爺來了。」

    水靈兒姑娘深蹲一禮，顯得格外恭敬，她本想着應該更熱情些，只是想着這位道爺乃是傳說中那些神仙一流的人物，實在是緊張的夠嗆。

    喬鳳大師怪笑兩聲，伸手在她豐腴的腰身上擰了一把，說道：「知曉道爺身份，也不用這般緊張，終究我還是要掏錢的，所以還是該我討好你啊。」

    水靈兒趁勢偎入他懷裏，羞澀說道：「道爺又來打趣人家，本想着道爺閒雲野鶴，神仙總不會在凡間停留太久，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正滿心遺憾來着。」

    喬鳳大師大怒說道：「你這兒的脂粉味道可比符紙上的墨水味道好，我哪裏捨得不來？」

    …………往山崖走了沒幾步，便看見一個高約數十米的崖洞。洞口上方有鳥兒正在快速飛進飛出，崖洞外的緩坡上，建着一幢木製結構的二層小樓。小樓表面全是風雨斑駁痕跡和鳥屎遺痕，不知道在這片山崖之下沉默佇立了多少個年頭。

    離小樓還有段距離，項瀾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臉色微白問道：『你聞到這兒味兒沒有？」

    譚某某抽了抽鼻子，惘然說道：「什麼味兒？」

    「這麼濃的味兒你都沒聞到？」項瀾盯着他的眼睛，顫聲說道：「黃州芽紙還有墨汁的臭味，我現在聞着這些味道就想吐，你怎麼還要帶我來這裏？」

    譚某某知道樓里那位老書生身旁肯定有紙有墨，但他確實沒有聞到令項瀾臉色蒼白欲嘔的紙墨味道。他伸手在鼻前撈了撈，心想這小子最近研習印跡如瘋如魔，竟敏感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