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魔族的斥候體系雖然不如人族這邊精細,但相距不足千里的北陵城,一舉一動還是在它們的嚴密監視之下。
沙天河、朱天和、楊隱、姜赫統領第二、第三行營十三四萬大軍,往雲門塞撤退時,就有十數萬前哨魔兵,直接從北面的荒原往北陵城這邊進逼過來。
三四千翼魔張開巨翼,仿佛烏雲一般在北陵城外圍的罡風雲宵盤旋不去,除了緊盯着北陵城的一舉一動,也令北陵鎮的斥侯沒有辦法往北滲透,去偵察此時已經成為魔族南下大本營的黑岩城、新雁城內的動靜。
而魔族在黑岩城、新雁城的聚集數量、規模過於龐大,到處都是殺戮魔煞氣息,以及黑岩城中的魔君也不是一兩樽,左耳的神識也受到極大的干擾,目前只能大體的掌握魔兵主力的動向。
蒼遺此時站在城頭上看着兩翼那如烏雲一般的翼魔,冷哼道:「真是令嫌厭的小蟲子……」
蒼遺的本尊肉身,帶着上古夔龍的血脈,要比翼魔不知道強悍多少,在他眼裏,這些爪牙鋒利的翼魔,跟小蟲子真是沒有什麼區別,而即便是魔侯級的六爪翼魔,蒼遺也有信心以一敵幾。
只是為了方便潛入星衡域,他將本尊肉身扔在燕州,道胎寄舍於神衛傀儡魔軀之中。
雖然這次去碧海勝境,蒼遺跟苗鳳山、謝學源他們都得了一滴秦川的仙元靈血,將神衛傀儡魔軀徹底的化為人身,而這幾個月也差不多將真龍涎息丹的藥力完全煉化,這具人身不是不能修煉到跟他本尊肉身媲美的程度,但這需要一個過程。
蒼遺以往習慣近身博殺,現在卻只能主要以術法或法寶禦敵,那股彆扭勁,一時半會還扭轉不過來。
陳海最擔心還是天呈山魔族有可能將燕州作為這一次的進攻重心,這時候看到魔兵主力有往南運動的跡象,他就鬆了一口氣。
當然,天呈山魔族將魔獐嶺視為主攻方向,一方面不會繼續在燕州糾纏,有可能暫時放棄黑山魔淵,都退回到血雲荒地,那就能調出一部分魔兵,加強對魔獐嶺的攻勢,而另一方面,此時在天呈山以北,還源源不斷有魔兵往南聚集,三宗想要守住魔獐嶺的壓力,還大到難以想像。
陳海實在擔心姜晉、元周他們有與魔族一決生死的英勇。
不過,陳海現在也顧及不了太多,拍了拍蒼遺的肩膀道:「第二、第三大營已經拉開距離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寧嬋兒、左耳、蒼遺等人登上玄雷戰艦,陳海、苗鳳山、謝覺源、魏漢、朱明巍等人,作為身邊這支血勇之師的指揮官,自然是騎着金毛狻猊等靈獸,與將卒同行。
映襯着夕陽的餘暉,北陵城的西城六城重重地打開,第一行營以及扈衛營六萬精銳,披堅執銳,騎着靈騎或普通的駝馬,從西城大營魚貫而出,簇擁着六百輛重型天機戰車以及一千餘輛運礦車改造的輜重車,裝上必要的補給,離開北陵城,往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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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關都護將軍府內,姜晉正批閱堆積如山的公函。
雖然魔獐嶺有三座天地法陣級別的萬仙誅魔大陣,待厲牙鎮以及北陵鎮精銳,都進入魔獐嶺,有一百六十萬精銳守護,但黑岩城、新雁城聚集的魔兵越來越多,從天呈山方向還源源不斷有魔兵、雜魔像潮水一樣的涌過來,姜晉心頭的壓力並不輕。
魔獐嶺東西四千里,三座萬仙誅魔大陣還能首尾呼應,要是魔獐嶺不能守,退到西接東都山、東接擎天嶺、東西綿延三萬餘里的屏山防線,哪怕再多一倍的兵力,也不可能守得水泄不通。
而屏馬山防線之後,就三宗棲息繁衍的腹地,要是那裏被魔族滲透進去肆意踐踏蹂躪,直接將傷及三宗的根基。
姜晉處理完手裏的案牘,看到姜涵、姜明傳從外面走進來,問道:「北陵鎮兵撤到哪裏了?」
「北陵鎮沙天河、楊隱、朱天和他們所統領的十四萬兵馬,距離雲門塞已經不足千里,明日入夜前應該就能全部撤入雲門塞,但陳海率六萬兵馬,並沒有直接南下,在撤出北陵城後,就直接往西而去……」姜涵將他才得到的最新情況,跟他老子姜晉說道。
「哦?」烈王秦冉將北陵鎮、厲牙鎮視為他在西北域培養的嫡系,給太大的權力,北鎮都護府想要用北陵鎮的兵馬加強魔獐嶺的防線,也要跟陳海商議辦。
陳海這人雖然令人厭惡,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的崛起,令宗閥子弟黯然失色,令萬仙山寒庶出身的弟子都心生妄想,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但姜晉捏着鼻子也得承認,陳海從組建私兵黑風軍起,打的幾場仗實在是漂亮。
魔族大軍隨時都會碾壓過來,姜晉心裏再厭惡陳海,也不可能這時候不歡迎他率北陵鎮兵進駐雲門塞,峙守魔獐嶺的西翼防線。
姜涵說北陵鎮三分之二的兵力都照既定的計劃南撤了,唯有陳海親率的六萬精銳,離開北陵城後往西運動,姜晉有些奇怪,不知道陳海打什麼主意,猜測可能是西邊有大股前哨魔兵想穿插過來,陳海要率精銳過去阻擋一下。
姜晉從懷裏聚了一枚古拙銅鏡,張嘴吐出一團白霧般的靈元,噴到鏡面上。
古鏡背面雕刻一隻閉着的魔眼,而鏡面黑黢黢一片,仿佛鏽蝕千百年一般,但姜晉噴出一口靈元,鏡面仿佛湖面蕩漾開,而背面的魔眼猛然猙獰的睜開,射出一道幽光,仿佛在長案前直接穿過空間壁壘,射入無盡的混沌虛空之中。
下一瞬,北陵城的畫面,就呈現在銅鏡之上,很快就搜索到陳海所率第一行營的蹤跡,畢竟六萬人的目標太大了,此時正在兩三千頭翼魔的追蹤下,已經越過燕歸城,毫不遲疑,徑直往西運動。
姜晉又用銅鏡搜索燕歸城外圍的動靜,然而三四百里範圍內,並沒有大股前哨魔兵的出現,他心裏就有些疑惑,有些摸不清陳海到底想做什麼。
姜明傳、姜涵他們也早知道陳海將擁有二十萬精銳的北陵鎮兵分編三大行營,也知道前兩天他從韓三元這邊馬賊那邊敲詐走四千多餘靈騎,也知道陳海這幾年在天營城囤積了七八百輛天機戰車,這段時間也陸續編入北陵鎮兵之中。
很顯然,陳海是儘可能將核心資源往第一行營傾斜了,最終差不多有僅六百輛天機戰車編入第一行營,而這六百輛天機戰車裏有三分之一是用誅魔戰車改造,能湊出六組四柱誅魔陣來;陳海同時也將好不容易湊到手裏的萬餘靈騎都編入第一行營。
這些情報,姜明傳是清楚的,但此時通過幽冥鏡,直接看到北陵鎮第一行營作為絕對主力全部走出北陵城的場面,還是極為震驚。
第一行營,下轄騎兵鎮師,編一萬兵馬,其中三千精騎為重甲騎兵,七千精銳為輕甲騎兵。
此時輕甲騎兵陣列拉散開來,仿佛兩隻巨翼,掩護着北陵鎮第一行營行進陣列的側翼,捲起漫天煙塵。
而重甲騎兵則與陳海的扈衛營混編,行走在陣列的最前端。
第一行營所擁有的六百輛天機戰車,有四百輛都編入重型戰車鎮師,此時仿佛鋼鐵長龍,往西而行。
還有兩個馬步兵鎮師,共編三萬兵馬,但編入馬步兵鎮師的天機戰車相對有限,但編入一大批運礦車改造的輜重車,隊伍也顯得極為壯觀。
除了卷刃採礦車外,為方便礦石的運營,陳海讓黃沾在天營城造了一批適應東都山北麓丘陵地形的履帶式運礦車。
由於陳海在東都山北麓大規模開採礦石,也是為了鑄制天機戰械,而陳海統領北陵鎮,要從多方面加強北陵鎮的實力,將採礦車改造成重型天機戰車、將履帶式運礦車當成輜重車,一輛輛的運入北陵城,也再正常不過。
而這時候,陳海能將第一行營六萬精銳全副武裝起來,也可以說是天營城的實力體現,只是陳海這時候率部離開北陵城後沒有直接南下,而是往西而行,實在叫人奇怪。
「他們要進入黑毛大漠?」姜明傳陡然閃過一念,驚呼出來。
「……」姜晉盯着幽冥鏡,要是陳海一直不掉轉方向,以這六萬兵馬的速度,再有三四個時辰,就能抵達黑毛大漠的邊緣。
姜晉又往幽冥鏡打入一道玄光,就見畫面拉得更近,姜明傳他們都能看清楚輜重車的細節。
從雁歸城往西就再也沒有現成的道路,雖然丘陵區沒有高山的阻攔,但漫漫荒原深處,人走過去還深一腳淺一腳呢,唯有騎兵能較快通行。
傳統的輜重車,差不多需要五六倍的畜力,才能在這些地區艱難通過,速度也必然快不到哪裏去,但天營車所造的新式輜重車,四截覆帶又寬又長,不要說普通坑坑窪窪的溝壑了,三四米深的溪河以及一些傾斜角不大的小土坡,竟然都能毫無障礙的通過……
而這種輜重車,恰恰不是也適合在黑毛大漠深處通過?
只是陳海他們要怎麼對付那隨時隨地會出現的雷霆風暴嗎?
不管姜晉他們怎麼疑惑,陳海率領六萬精銳,還是堅定不移的進入魔獐嶺以西的黑毛大漠,但陳海也沒有深入大漠太深,而是停在大漠的邊緣地區觀望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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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鎮兵撤離之後,大股前哨魔兵就陸續進入北陵城。
看着北陵城高聳的城牆,泰官騎乘在一頭十多米高的血蹄巨獸之上,血紅色的瞳孔閃爍不已。
就在二十年前,這裏還不過是一座幾百米方圓的小城寨,還被他曾經攻陷過,不曾想二十年過後,已經成了數十里巍峨巨城。
雖然北陵鎮兵撤時,已經儘可能將城牆摧毀,但由於時間太有限,不多的撼地符在後續戰事還有巨大的用處,不能隨便消耗,所以還是留了一座相對完整的殘城給魔族。
天呈山四大魔殿,孽境殿在容納血雲荒地的魔兵之後,最擅長築城、守城以及鑄造簡單的戰械,因此泰官率領八十萬魔兵,第一時間進駐北陵城、燕歸城,負責修復這些城塞,並掃清主力進逼魔獐的障礙以及鑄制簡單的戰械,並不需要直接殺到魔獐嶺之下——這是另三大魔殿要承擔的任務。
泰官進城後找了一座石殿簡單收拾了一下,作為他的行轅所在。
這些石殿是以人族的體形所造,般度、丹圖、屠烏等魔君自然也是收了魔軀,變化成一個個人類的模樣,進入大帳商議。
坐定之後,很快就有鮮美的血肉酒水流水般送了上來,一個化為人身,還青面獠牙的老魔,一口將手中的人族手掌咬掉一般,鮮血淋漓地道:「泰官小子,你將我們喊過來,做什麼?」
他話音一落,般度便呵斥道:「屠烏,我等既然奉泰官為孽境殿之主,你是不是要放尊重一點?」
屠烏魔君白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只管繼續享受鮮美的肉食。
見般度還要訓斥屠烏,泰官瓮聲道:「叔父大人,屠烏魔君上萬年的修行,叫我一聲小子,也是應該,就不要計較太多了。」
般度瞪了屠烏一眼,也就沒有再吭聲。
看着帳內咀嚼聲一片,泰官心中的也是五味雜陳。
他父親受誅於姜寅的天地山河劍之後,孽境殿幾大魔君都不認可他這個少主,二十年前他幾乎可以說是被放逐到天羅谷來。
不過,待天羅谷與血雲荒地的天域通道進一步打通,般度、丹圖也回到星衡域重新踏入天魔境、成為魔君,孽境殿內部的形勢就又發生微妙的改變。
孽境殿幾大魔君勢力里,束越魔君已死,不需再提;甘昌魔君修為最高,已經踏入天魔中三境,當年是能與鳴裕大魔君並肩爭鋒的狠角色,但在早年與姜寅所率邊軍精銳的諸多戰事裏,所部折損最為慘重,前期被派入天羅谷,吸引崇國人族兵馬的主力,嫡系兵馬極少,主要還是借用般度、丹圖這些年在血雲荒地以及進攻燕州所經營出來的精銳。
而在新雁城一戰之前,魔族為保證東線擁有絕對強的高端戰力,能與崇國聚集雍京城的上百位天位真君抗衡,甘昌以及另兩位魔君以及一批魔侯都被調到東線去了——這也是陳海年前能守下新雁城的關鍵,要不然僅甘昌老魔天魔中三境的修為,就夠陳海他們吃一大壺的——而孽境殿的舊有魔君里,就剩屠烏、青牙、陰厲三大魔君留了下來。
屠烏他們肯定不希望般度掌握大權,他們的修為也是要強過剛剛重新修成天魔境的般度,但他們手裏的魔兵魔將,已經遠遠不如般度、丹圖,最終妥協下來,還是將泰官推上孽境殿大魔君的寶座。
只是泰官這個孽境殿之主,實力還是太讓人瞧不上眼,也完全得不到屠烏等三魔的重視,而他也相信他的叔父般度也未必真心扶持他,不過經過這幾十年的磨礪,泰官早已經學會了隱忍,不會在這種場合,跟屠烏起衝突,也不會讓叔父般度動不動就找屠烏髮難——怎麼看,叔父般度的用意只是想着將屠烏他們趕走而已。
而一旦屠烏他們投入其他魔殿,沒有牽制,泰官知道他就會徹底成為他叔父般度的傀儡。
泰官心中天翻地覆地想着,表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表露,他瓮聲道:「陳海此廝這些年,給我們製造大量的麻煩,他這時候又陰魂不散的進入黑毛大漠的邊緣,諸位魔君,你們以為他想幹什麼?」
雖然孽境殿在之前的戰事,承受了太大的傷亡,雖然還有六大魔君,但魔侯、魔等高端戰力的規模銳減,同時還要戒備燕州人族殺入血雲荒地,所以這次不需要承擔主攻魔獐嶺的重任。
不過他們留在北陵城、燕歸城,即便不提這些年來的深仇大恨,陰魂不散、率六萬人族精銳就膽敢覬覦這邊的陳海,也是他們應該負責解決的,以免主力的側翼受到擾襲!
屠烏將那大腿骨整個塞入口中,就聽見一陣令人牙酸的骨碎聲音,不多時猛地一吞咽,露出滿足的神情,過了好一會,他端起用一名人族道胎境強者頭顱製成的杯子,將猩紅的酒液送入腹中,肚子裏冒出一陣悶雷般的聲響,接着他梗了梗脖子,打了個酒嗝,這才笑着道:「這還不簡單。六萬人族螻蟻而已,束越老魔死在他的手裏簡直就是我神族的恥辱,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保管殺他們一個寸草不生。」
在此前吳之洞率精銳戰力攻陷黑岩城一戰中,屠烏受到重創,因此他沒有參與接下來的新雁城一戰,他對束越之死沒有感同身受的痛,只是覺得束越死得太蠢。
屠烏剛才對自己如此無禮,泰官巴不得他去送死,不過,孽境殿雖然還掌握二百多萬精銳魔兵,甚至比其他三大魔殿此時加起來的魔兵規模都要比,但高端戰力一損再損,目前就剩幾大魔君撐場面,魔侯、魔將等高端戰力,僅有其他魔殿的幾分之一,所以他現在還不能看着屠烏這蠢貨去送死!
「不管陳海有什麼打算,我想請叔父大人您親自率一部精銳,盯着這六七萬人族兵馬,只要不叫他們有機會騷擾我們的側翼就行,等其他三大魔殿的兵馬拿下魔獐嶺,到時候有機會進攻他們的老巢天營城,就不怕他還能折騰多少花樣出來了!」泰官跟般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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