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陳海能確認,血雲荒地就是連接羅剎域與九野天域的空間通道,但這也不意味着數以億計的羅剎血魔,會立時如潮水般侵入河西。
畢竟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還在發揮着作用,三域還沒有真正的聯接為一體。
雖然血雲荒地里有數以億計的羅剎魔復活過來,但這些羅剎魔目前看來除了想要血雲荒地里站穩腳跟外,更主要是想找出沉陷到地底深處的神殿。
短時間裏,陳海也看不到羅剎魔有想侵入九野天域的跡象。
所以,董氏即便知道血雲荒地的存在,也有可能不視之為威脅,畢竟羅剎魔進入九野天域之後,真要從西面大舉侵入燕州,很可能是以千年為時間單位進行衡算的。
此時燕州的道胎境天榜人物,自身壽元都活過八百歲,誰會真正考慮數千年甚至數萬年之後的事情。
就算董氏將羅剎血魔視之為威脅,會有怎樣的反應,也不是陳海此時所能預料的。
金燕諸州有史以來,其他地方不是沒有發生過邪魔入侵的事情,但據不多的史籍都能夠看出,精誠團結、共同抵擋邪魔,並非金燕諸州的優良傳統。
以陳海這些年對董氏的觀察,他相信董氏一旦知道血雲荒地的存在,最大可能的選擇,就是加快對南面鶴川以及東面天水等郡的攻伐,以便董氏從最危險的區域遷移出去,而不是為其他宗閥世族擋住羅剎血魔入侵的第一槍。
此時的董氏強是夠強了,但還沒有取代贏氏、統治燕州的實力跟氣運,陳海擔心董氏知道血雲荒地的存在後,只會讓燕州的形勢變得更混亂不堪。
而既然精絕都護府以後要在這片土地紮根,陳海自然就不能再將這諸多秘密瞞過董寧。
他此時借董寧之手,在黑山等地推行府兵制,看似是要在有限的給養下,以最大限度的增強精絕軍的戰力,同時他還希望有朝一日,黑山附近一旦出現空間通道徹底打通的跡象之後,黑山附近的諸多部族,能以最快的速度有序東撤。
沒有兵農合一、兵牧合一的府兵制,是做不到這點的。
不過,他首先要確認董寧能更理智的看待血雲荒地的存在,而非慌亂無措的直接將這些秘密告訴董氏了事--那樣很可能將他的打算都打亂掉。
看着陳海臉上的凝重神色,董寧心裏困惑不已,心想陳海總不至於要她出賣董寧的利益,沉吟片晌說道:
「我生於董氏、也享受董氏的供養,對董氏一族自有推卸不去的義務跟責任,這也是我決意嫁入西羌國的原因。而在踏出鐵流關的那一刻,我即便不會出賣宗族的利益,也決心要在西羌國為宗族爭取更多的利益,但就我個人而言,已不再是宗族完全的附庸了。只是,話說是這麼說,但其中的錯綜複雜,並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你問我這個,又有什麼意義?」
「以往有人給取了諸多綽號,我都置之一笑,偏偏我入大漠之後,馬賊喚我黑山箭魔,我卻沒有拒絕,可知是有什麼緣故嗎?」陳海問道。
「這裏面有什麼緣故?」董寧遲疑的問道。
陳海伸出手指,輕輕抵在董寧明潔的額頭上,隨着一縷縷神識渡入董寧的眉心,龍帝蒼禹、神殿、左耳、羅剎魔、數以億萬的枯骨殘骸以及往生大陣在血域蒼穹之上啟動形成血色漩渦以及數以億計的羅剎魔及諸多血妖、血獸在血雲荒地復活的種種場景,化作一幅幅畫卷直接呈現在董寧的識海之中……
「這些是什麼?」
董寧踉蹌後退數步,震驚得都差點站不住,難以想像陳海直接渡入她識海的那一幅幅畫卷會是真實的存在。
「這座神殿及蒼禹、左耳等強悍存在,雖然從金燕諸州消失已經有數萬年之久--時間甚至有可能更久--此時已不為人所知。除了大漠深處這些殘破的岩畫外,即便是燕州最古老的宗門,都沒有留下他們存在的明確記載,但數萬年來,是他們一直孤獨的在血雲荒地鎮守着,封堵住億萬羅剎魔入侵金燕諸州的通道,」陳海語氣沉鬱的說道,「時間過去這麼久,即便是神魔也難免會殞落,待羅剎魔準備好下一波入侵之前,將再沒有誰會替金燕諸州的人族去鎮守血雲荒地了。也不知道該說是有幸,還是不幸,我雖然是恭為神殿守護使之列,但實力實在是太弱了,根本無力承擔起守護這片大地的宿命;也不知道該說你有多麼不幸,黑山實是血雲荒地的另一端出口……」
「你騙我的吧?」
董寧震驚過半晌無語,即便她心裏再認同陳海,一時間也難以承認他所說就是事實。
神殿、龍帝、羅剎魔、血雲荒地,這可都是上古蒙昧時期傳說中的存在,是傳說中超越道胎境、已經證道飛升的存在,怎麼可能都殞落在荒廢到極點的血色廢地?
難道證道飛升都只是謊言?
神殿又是怎麼回事,這些事情一下子都涌到她的眼前,令她如何能從容接受?
而陳海竟然是神殿守護使,宿命竟然是守護金燕諸州所在的這座天域,這算是開哪門子玩笑?
即便是強大到令人難以想像的贏氏皇族,也僅僅是統治燕州一地的王者,絕不說守護天域這種話。
陳海苦澀一笑,伸出左手,令蛇鐲在左手手腕上顯現出來,跟董寧說道:「血雲荒地就在這地底之下,只是受天地法則的阻隔,兩處空間還沒有完全銜接起來。你將一縷神識凝出來,隨我牽引進入這蛇鐲之中……」
董寧將信將疑的將神識隨陳海附入蛇鐲,看似尋常之極的蛇鐲下一瞬便如張開的空間漩渦將她的心神魂意猛然間吞噬進去。
下一刻,董寧睜眼便看到一座到處都岩漿流淌的荒廢大地呈現在她的眼前,天穹上血雲翻滾,雖然沒有雷霆異相,但血雲里透出的異樣壓迫,令董寧感覺極其難受,仿佛三魂六魄隨時都被會這異樣的壓迫碾碎。
「你還沒有正式祭煉蛇鐲,一縷神魂強行進入血雲荒地,難免會受到不同天地法則的排斥——你只要不試圖去感應四周的天地元息,神念在血雲荒地停留片刻不是什麼問題……」
聽到陳海的說話聲,董寧隨即「低頭看到」下方的石峽裂谷里站在一樽有近十米高的猙獰血魔,正張開口跟她說話。
陳海在這廢地里完全是一副惡鬼形象,周身覆蓋刺眼令人驚驚的深紅色血鱗,粗壯的下肢像虬結的樹樁,長長爪甲伸出來,像最鋒利的紫紅色玄兵,一塊塊隆起的肌肉蘊藏着難以想像的恐怖力量,而臉面像是剝去皮、露出血淋淋頰肉的惡鬼,額頭兩側隆起來,像有兩根崢嶸短角要長出來……
「……」董寧雖然僅有一縷神魂潛入血雲荒地,也知道能以神念與陳海交流,但這一刻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我在血雲荒地的分身,是不是有些丑得嚇着你了?」陳海笑起來也很猙獰,自嘲笑道,「要不是這樽分身與羅剎血魔一模一樣,我也沒有辦法一直潛伏血雲荒地里,不被發現。」
「還以為你此前的樣子已經夠丑了。」董寧笑道。
既然都已經確認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董寧心緒卻也沒有想像中的慌亂。
只是這時候她猶能感受到天地法則對她的排斥,神魂無法長久的滯留在血雲荒地里,與陳海慢悠悠的討論這一切,問道:「你手裏可有什麼玄兵法寶,能讓我的神魂附上去?」
雖說神殿共有七樽神衛傀儡,但其他六樽神衛傀儡都隨神殿已經沉入在地底。
陳海此時也沒有通過蛇鐲,助董寧將其中的一樽神衛傀儡修煉成身為分身;這時候董寧的神魂想要較長時間的停留在血雲荒地里,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件法寶或玄兵作為寄附物,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天地法則對她的神魂壓迫。
這麼做是有一定的兇險,但這對董寧的神魂修煉以及對道之真意的參悟,幫助是極大的。
雖然每個人都身處天地法則之中,但不是誰都能感受到天地法則存在的。
陳海往裂谷下招了招手,一道玄光飛掠而來,落在他的手裏化作一杆黑色戰戟。
黑色戰戟僅僅是黃級玄兵,勉強能讓董寧潛入血雲荒地的神魂寄附上去,笑着說道:「這柄玄兵戰戟太簡陋了,但此時我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陳海能在燕州煉製玄級玄兵,但在血雲荒地里,他手裏沒有玄胎精鐵、赤髓銅這樣現成的天材地寶,也沒有煉器專用的高級集焰符陣及煉爐,他此時能在血雲荒地里煉製黃級玄兵戰戟,已經是他多年努力下的結果。
潛入血雲地的這縷神魂寄附到戰戟之上,董寧的視野才能跟隨陳海進入裂谷深處,這時候才親自看到陳海這一年多來,在這座外圍皆是岩漿河的裂谷深處的寄身處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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