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普跌跌撞撞地走到屋子那頭,但沒等她舉起魔杖,奧格登已經用自己的魔杖指了過去,沉着地說了一句:「恢復如初!」罐子立刻自動修好了。
有那麼一會兒,岡特似乎想沖奧格登嚷嚷一通,但又似乎改變了主意。他譏笑着對他女兒說:「幸好有魔法部的這位大好人在這兒,是不是?說不定他會把你從我手裏弄走,說不定他不討厭齷齪的啞炮……」
梅洛普對誰也沒看一眼,也沒對奧格登道聲感謝,只是撿起罐子,用顫抖的雙手把它重新放到擱板上。
然後,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後背貼在骯髒的窗戶和爐子之間的牆壁上,似乎一心只希望自己能陷進石牆裏,徹底消失。
「岡特先生,」奧格登先生又開口道,「正如我剛才說的,我此行的原因是——」
「我第一次就聽明白了!」岡特怒氣沖沖地說,「那又怎麼樣?莫芬隨手教訓了一個麻瓜——那又怎麼樣呢?」
「莫芬違反了巫師法。」奧格登嚴肅地說。
王雍站在牆壁前,聽着兩人關於莫芬的判決爭吵,他感覺自己的自我意識仿佛在漸漸地消解,變成石頭一樣僵硬的平板。
突然,岡特的吼聲驚醒了他。
「沒錯!」岡特吼道。岡特展示着他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醜陋的黑寶石戒指。他把戒指在奧格登面前晃來晃去。
「看見這個了嗎?看見這個了嗎?知道這是什麼嗎?知道這是從哪兒來的嗎?它在我們家傳了好幾個世紀了,我們家族的歷史就有那麼久,而且一直是純血統!知道有人想出多大的價錢把它從我手裏買走嗎?寶石上刻着佩弗利爾的紋章呢!」
「我確實不知道,」奧格登說,那戒指在他鼻子前一英寸的地方晃過,他眨了眨眼睛,「而且它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岡特先生。你兒子犯了——」
岡特憤怒地大吼一聲,沖向王雍,接着,他拽着王雍脖子上的一條金鍊子,把他拉到了奧格登面前。
「看見這個了嗎?」他朝奧格登咆哮道,一邊沖他搖晃着那上面的一個沉甸甸的金掛墜盒,王雍憋得連連咳嗽,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奧格登急忙說。
「斯萊特林的!」岡特嚷道,「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我們是他最後一支活着的傳人,對此你有什麼話說,嗯?」
「岡特先生,你的女兒!」奧格登驚慌地說,但岡特已經把王雍放開了。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了他,回到原來那個角落裏,一邊揉着脖子,一邊使勁地喘着氣。
一種恐慌和害怕的感覺蔓延在他的心靈之中,他很想所在牆壁和爐子之間藏進去。
「我是誰?我是梅洛普……不,我是……我是……」他在迷惑,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在融化。
「怎麼樣!」岡特得意地說,似乎他剛把一個複雜的問題證明得清清楚楚,不會再有任何爭議了,「所以別用那副口氣跟我們說話,別把我們當成你鞋底上的泥巴!我們祖祖輩輩都是純血統,都是巫師——我相信,你沒有這些可炫耀吧!」
他朝奧格登腳下吐了一口唾沫,莫芬又嘎嘎大笑起來。王雍蜷縮在窗戶邊,垂着腦袋,一聲不吭,直直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面龐,仿佛在一片陰影中才能獲取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
岡特和奧格登的爭吵好像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王雍的意識陷入到一片無關的沉寂之中。
丁丁的鈴鐺聲、馬蹄聲,還有響亮的說笑聲從敞開的窗戶外面飄了進來。顯然,通向村莊的那條羊腸小道離這座房子所在的矮樹林非常近。
王雍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好像突然活了過來,自己很高興,很激動,心臟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為什麼?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岡特愣住了,他側耳傾聽,眼睛瞪得大大的。莫芬的嘴裏嘶嘶作響,他轉眼望着聲音傳來的地方,一臉貪婪的表情。王雍感覺自己的臉白的可怕,我在害怕……害怕什麼,如果被他們發現……
「天哪,多麼煞風景的東西!」一個姑娘清脆的聲音從敞開的窗口飄了進來,他們聽得清清楚楚,好像她就站在屋子裏,站在他們身邊似的,「湯姆,你父親就不能把那間小破棚子拆掉嗎?」
「那不是我們的。」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說道,「山谷另一邊的東西都屬於我們家,但那座小木屋屬於一個名叫岡特的老流浪漢和他的孩子們。那兒子瘋瘋癲癲的,你真該聽聽村裏的人是怎麼議論他的——」
姑娘笑了起來。丁丁的鈴鐺聲、馬蹄聲越來越響。莫芬想從扶手椅上跳起來。
「坐好了別動!」他父親用蛇佬腔警告他。
「湯姆,」姑娘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現在離得更近了,顯然他們就在房子旁邊,「我不會看錯吧——難道有人在那扇門上釘了一條蛇?」
「對啊,你沒有看錯!」那個男人的聲音說,「肯定是那兒子乾的,我對你說過他腦子不大正常。別看它了,塞西利婭,親愛的。」
丁丁的鈴鐺聲的馬蹄聲又漸漸地遠去了。
「『親愛的,』」莫芬望着他姐姐,用蛇佬腔小聲說道,「他管她叫『親愛的』,看來他是不會要你了。」
王雍臉色煞白。
「怎麼回事?」岡特厲聲問道,用的也是蛇佬腔,眼睛看看兒子,又看看女兒,「你說什麼,莫芬?」
「她喜歡看那個麻瓜,」莫芬說着盯住他姐姐,臉上露出惡毒的表情。
王雍面色非常驚恐,「每次那個麻瓜經過,她都在花園裏隔着籬笆看他,是不是?昨天夜裏——」
王雍哀求地使勁搖着頭,但是莫芬毫不留情地說了下去:「她在窗戶外面徘徊,等着看那麻瓜騎馬回家,是不是?」
「在窗戶外面徘徊,等着看一個麻瓜?」岡特小聲問。
岡特家的三個人似乎都忘記了奧格登的存在。奧格登面對這新一輪爆發的不可理解的嘶嘶聲和粗吼聲,顯得既迷惑又惱怒。
「這是真的嗎?」岡特用陰沉沉的聲音問,一邊朝那個驚恐萬狀的姑娘逼近了一兩步,「我的女兒——薩拉查。斯萊特林純血統的後裔——竟然追求一個骯髒的、下三濫的麻瓜?」
王雍瘋狂地搖着頭,拼命把身體擠縮在牆角里,顯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的心靈。
「可是我教訓了那傢伙,爸爸!」莫芬嘎嘎地笑着說,「他走過時,我教訓了他,他滿頭滿臉的蕁麻疹,看上去就不那麼漂亮了,是不是,梅洛普?」
「你這個可惡的小啞炮,你這個齷齪的小敗類!」岡特吼道,他失去了控制,兩隻手扼住了女兒的喉嚨。
王雍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驀然消失,只剩下兩隻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自己很快變得不能呼吸。
「咯咯……」他只是掙扎着,不敢反抗。
自己的意識仿佛是被這雙手按進了最深處,越來越黑,越來越靜,直到一片死寂。
「我是誰?我為什麼不敢反抗?我是梅洛普,扼住我喉嚨的是岡特,我的父親。」
王雍感覺到自己思考的越來越慢。
「我是……我是梅……我是王雍!」
自己在接水底的那一刻才驟然恢復理智。
王雍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剛剛竟然處於一種昏睡的狀態。
自己張大嘴巴想要攫取氧氣,但是一無所獲。
一個青灰色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嚨,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供氧不足,自己的喉骨接近碎裂。
那是一個陰屍,慘白的面龐,兩隻眼珠從眼眶裏吊着,身上都是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只有那青灰色的大手越掐越緊。
「火焰熊熊!」王雍默念。
「轟!」大火從王雍的杖尖爆發,那隻陰屍鬆開了掐住王雍喉嚨的雙手。
王雍後退兩步,跪倒在地板上大口喘息着,咳嗽着。
那陰屍很快化為了一團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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