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時走廊里的確漆黑一團。看得出光亮,只有電梯按鈕和顯示樓層的紅色數字。我當然按了按鈕,但電梯直線下降,不肯返回。我心裏叫苦,四下張望。不用說,很怕,但同時也覺得是一場麻煩。這個你可明白?「
王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裏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角落,還是通往靈界的通道。
每個世界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是進入靈界的通道的話,老實說王雍有些打退堂鼓了。
也許來到這裏,是為了體驗或者說經歷夢靨。
由美吉看着王雍說道:「變得這麼黑暗,無非是賓館功能上出現了問題。機械上的,結構上的,勢必折騰一番。又是連續加班,又是成天演習,又是上司訓話。這苦頭早已吃夠了,這才剛剛安穩下來啊。「
王雍笑了笑,點頭稱是。突然覺得由美吉好可愛
。不過確實也是這樣,在現實的世界,沒有人會想到那方面去,哪怕自己的記憶深處有這些東西存在。更重要的問題,恐怕是工作上的麻煩。
「想到這裏,我漸漸氣惱起來,同害怕相比,氣惱更佔了上風。於是我想想看是怎麼回事,慢慢地,試着走了兩三步。這一來,我發覺有點不對頭,就是腳步聲和平時不一樣。當時我穿的是平底鞋,但腳底的感覺和平時不同,不是平時踩地毯的感觸,而要粗糙的多。我對這個很敏感,不會弄錯,真的。而且空氣也和平時不同,怎麼說呢,好像有點發霉,和賓館的空氣根本不一樣。我們賓館是製造新鮮空氣輸送進來。比較自然,不能想像有什麼發霉的味道。而當時那裏的空氣,吸上一口就知道是陳舊的空氣,幾十年前的空氣,就像小時候鄉下
家裏玩時打開老倉庫嗅到的那股氣味——各種陳腐味混在一起,沉澱一起,一動不動。
「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電梯,這回連開關顯示燈也消失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一切都死了,徹底死了。
「死了,徹底死了「王雍默念道,這是一個他原來沒有注意到的線索,也許那就是通往死的一面的世界——靈界,或者說下靈界。
「這下我可害怕了,還能不怕?黑暗裏只有我一個人,真叫害怕。不過也怪,周圍竟是那樣的靜,死靜死靜的,半點聲息也沒有,怪不?因為平時停電變黑,人們肯定大吵大嚷的吧?況且賓館裏住得滿滿的,出這種事不可能不叫苦連天。然而,那時卻很靜得很,靜得毛骨悚然。這下更把我搞糊塗了。」
由美吉和王雍同時綴了綴酒。她放下杯,扶了扶眼睛。
王雍覺得不怎麼過癮,又大喝一口。
「我說,你有沒有認真聽。我這些感覺你可明白?」
王雍笑道:「明白,明白。而且我知道為什麼,待會跟你講。」
王雍很享受自己呆在由美吉身旁的感覺,如果當年把自己暗戀的那個女生追到手,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雖然自己現在已經漸漸忘了,但是這種感覺仍然讓他有些沉醉。
隨着王雍這一打岔,凝重的氣氛稍稍消散了一些。
「真的?」由美吉睜大了她漂亮的,黑黝黝的眼睛,嘆息一聲說:「不是我誇口,我這人還真不怎麼膽小,起碼在女孩里算是勇敢的,不至於因為停電就像別的女孩子那樣扯着嗓子叫個不停。怕固然怕。但我想不能怯陣,無論如何要看個究竟,所以我就用手摸索着在走廊里前進。」
「厲害。」王雍由衷地讚嘆道。自己來這個世界,而且並不害怕,那是因為自己很了解。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朝着黑暗探索,而且可能是與鬼怪相關,自己那個時候恐怕早就膝蓋發酸了吧。
「走廊是筆直的,順着牆壁走了一會,便向右拐彎。這當兒,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亮,實在微弱的很。看樣子是從盡頭處泄出的蠟燭光。我估計是有人找到了蠟燭點起來,便打算上前看看。走近一看,發現燭光是從微微開裂的門縫裏瀉出來的。」
王雍的凝神傾聽,這對於他十分重要。
「我站在那門前,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裏面有誰,擔心出來怪人,再說門又完全沒有見過。這麼着,我就試着小聲敲了敲門,聲音小得幾乎不易聽見,「得得」。
結果因四周太靜了,那聲音卻比我預想的大得多。裏面沒任何反應。十秒,二十秒…………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不知所措。不一會兒,裏面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怎麼說呢,就像一個穿着很多衣服的人從床上爬起時的動靜。接着傳出腳步聲,非常非常遲緩,「嚓……嚓……嚓……」像是穿着拖鞋,拖鞋拖着地面,一步一挪地朝門口靠近。「
由美吉似乎想起了那聲響,眼睛看着空間,搖了搖頭。
聽見那聲響的一瞬間,我渾身不寒而慄,覺得那恐怕不是人的腳步聲。根據倒沒有,但直覺告訴我:那不是人的足音。
也只是這時,我才曉得所謂脊梁骨凍僵是怎麼一種滋味,那可真叫凍僵,不是修辭上的誇張。我拔腿就跑,中間可能摔了一兩跤,因為長筒襪都破了,但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跑啊跑啊,能記起來的只有跑。
跑的時間裏,腦袋裏想的儘是電梯仍然不懂可怎麼辦。幸好電梯還在動,樓層顯示燈也還亮着。
我見它停在一樓,便猛按電鈕,電梯開始向上動了,但上的速度慢的要死,簡直叫人難以相信。二樓……三樓……四樓……我在心裏一個勁兒禱告快點,快點,可是不頂用,它偏偏那麼磨磨蹭蹭,向有意讓人着急似的。「
她停了一下,呷了口血色瑪麗,不停地轉動着戒指。
音樂停了,有人在笑。
「不過那腳步聲是聽得清楚的。「嚓……嚓……嚓……」地走近,很慢,但一步是一步。「嚓……嚓……嚓……」邁出房間,走到走廊,朝我逼近。真怕人,不,也還不是什麼怕,是為以下一下地往上躥,一直躥到嗓子眼。而且渾身冒汗,冒冷汗,味兒不好聞,涼颼颼的,活像蛇在皮膚上爬來爬去,電梯還是沒上來,七樓……八樓……九樓……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她停頓了二三十秒,仍然不緊不慢地轉動戒指,像是在調整收音機波段。
王雍輕輕抓住了由美吉白皙的,在這暗色燈光下好像藝術品一樣精美的,冰涼的手。
由美吉有些緊張的想要把手抽出來,然而卻又像冬天裏尋找溫暖的小鹿一樣,鑽進了王雍的大手中。
她微微低下頭,耳上似乎在金耳環的映襯下,有一絲淡色緋紅。
王雍感受着她的手冰涼而輕微的顫抖。
讓一個人再次回憶起痛苦,恐怖的回憶,並不是讓人愉快的。但是把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稍稍寫露出來,也許能平復些許心中的傷口。
「那種恐懼感,不親身體驗是不可能知道的。「她用乾澀的聲音說道。
「後來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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