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柔把買來的東西都扔到了朱老太的懷裏,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來,轉身後拱手說:「我是洪州典史莊柔,這婆子衝撞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了。驚嚇到幾位女眷真是讓人惶恐,本官想請幾位用個便飯,賠個禮,不知賞不賞本官這個臉?」
她說話態度加語氣太像個男子,把張耀祖聽得一愣愣的,說到典史他馬上就記起是誰,沒想到那個百姓口中相傳的惡鬼,竟然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
沒有惡鬼般的陰氣,也不凶神惡煞,更不是美若天仙的冷美人,但看着好像很好相處,和和氣氣有些可愛。
商見官低一分,不管對方有沒有官威,身為商人的精明,他還是不敢輕瞧莊柔,拱手還禮道:「典史大人真是客氣了,家眷並無事,只是犬子還年幼,要早些送他回去。這次實在是不好打擾大人,改天草民一定登門拜訪。」
見他拒絕了,莊柔無所謂的笑笑,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女子說道:「這是尊夫人?真是端莊秀麗啊。」
本來閒雜人是不能這樣直接說別人的妻妾,但莊柔是個女人,就這麼湊過來,讓張耀祖有些不好出言阻止。
他對身後的妾室說道:「怡雲,快出來見過大人。」
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就當出來見個小姐妹,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江怡雲卻一直藏在張耀祖的背後,怎麼也不肯出來。
張耀祖都莫名其妙了,平日也沒見她這樣,怎麼今天就如此扭扭捏捏。對方就算是個女人,那也是個典史,而且聽說是脾氣非常不好的那種!
再說見個女人,扭捏什麼啊!
他不解的說道:「怎麼了,出來見見大人,躲後背後做什麼?」
江怡雲不敢出來,還出了一身的大汗,她低聲帶着請求說:「爺,我好像中暑了,身體有些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剛才還好好的。」張耀祖現在很寵江怡雲,就是她這爭氣的肚子,讓他得了個張家獨苗,以後就要當上家主。
整個張家的女人都不如她,肚子都不爭氣。現在只盼着她再生幾個出來,那樣可就放心了。
江怡雲不敢抬頭,沒遇到莊柔時都沒這麼怕,那老婆子可能去報官了,不然怎麼如此巧會在這裏遇到,憑着她自己恐怕連要飯都討不到吃的。
莊柔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盯着江怡雲看了好一會,看她死活不願意正面見自己,就轉頭看向了張家的獨苗。
「小公子長的真是粉嫩,一看以後就是成大事之人,給我抱抱如何。」她伸手就向那孩子走去。
頓時,江怡雲如同餓狼撲食一般撲了過來,把抱着孩子的婆子一把給抱在了懷中,驚恐的盯着莊柔。
莊柔詫異的看着她,隨後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張公子,你家室妾很寵令郎啊,不讓本官抱,那本官不抱就是,不用如此緊張。」
張耀祖一頭霧水,愛妾平時溫柔敦厚,大氣都不敢喘,活的小心翼翼,怎麼今天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看着江怡雲那害怕的樣子,他也有些釋懷,肯定是聽說過惡鬼典史的大名,怕她傷害到寶兒。
想到如此柔弱的她,雖然無禮但敢壯着膽子保護兒子,真是不忍心責怪,果然是為母則剛。
張耀祖心中非常欣慰,很抱歉的對莊柔說:「真是讓大人見笑了,我這室妾不懂規矩,還望大人不要往心裏去。過些日子,小人必擺下酒席,定要向大人賠罪。」
「我怎麼可能不給你面子,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家的食魚居也行。我也正好回去,再叫幾個兄弟過來。」莊柔不客氣的說道。
做官的人不管男女都臉皮厚,還要叫人過來,不止要請客吃飯,還得給他們包銀子吧!
張耀祖愣了一下,臉馬上堆起笑容,他就算心中腹誹不斷,但臉上也不會表露出來,「那敢情好,今晚就等着大人大駕光臨了。」
江怡雲焦急萬分的看着張耀祖,不想他去,但又不敢說出口,只能看向了剛才的婆子。
那婆子幾步走了過來,眼珠子一轉,假裝扶着她,嘴唇動了動不知說了什麼,只見江怡雲身子一軟,突然就倒在了她身上。
婆子扶着她就喊了起來,「姨娘,你醒醒啊!姨娘!」
丫環婆子圍了上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有些用帕子沾了水擦頭,頓時亂了起來。
張耀祖一看愛妾暈倒了,也顧不上莊柔,趕快去查看情況。
莊柔笑了笑,抬手喊道:「張公子,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登門拜訪。小公子很可愛,我滿喜歡的。」
「那多謝大人,今日事情變成這樣小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你看這……」張耀祖忙着把人抬去找大夫,看到莊柔還站在那,只得抱歉的說道。
「沒事,下次吧。」莊柔笑了笑,那張耀祖便趕忙去看江怡雲的情況,要把人給抬到馬車上。
莊柔也走到了朱老太身邊,她還在咬牙切齒狠狠的盯着江怡雲,那樣子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咽了。
「走吧。」莊柔把朱老太拉了起來,把拐杖拿起來塞到她的手中,再把買來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催促着她上馬車。
朱老太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總看張家那邊,嘴中一直在小聲的罵着什麼。
莊柔沒好氣的說:「收聲,這些話別罵給我聽,不樂意聽。」
被她一罵,朱老太不敢再嘀咕,卻非常的難受,開始哭起來。自己的胖大孫子就在那,她非常想去把人接回去,瞧那胖小子長的和自己兒子多像。
把她趕上馬車,不理她的哭泣,莊柔看向了張家那邊。她感受到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森視線,往那些忙亂的人群里瞧了瞧,發現正是剛才罵人的婆子。
這個婆子有些古怪,莊柔剛才就發現了,那江怡雲看了她好幾回,正是婆子走過去後,才開始裝暈的。
現在還不是揭穿她的時候,倒是那婆子,可以盯一盯。
莊柔上了馬車,讓車夫回去,一路上都沒說話,朱老太也是悲從中來,一路哭着回去。等回到救災司,進了房間,莊柔便問道:「可看清人了?」
朱老太立馬喊道:「就是那個小蹄子!化成灰我也得出來,大人你要給民婦做主啊!」她沒敢亂罵,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
莊柔靠着門,淡淡的問道:「那胖子是你兒子嗎?」
「啊?」朱老太愣了一下,拍着大腿就哭,「大人,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雖然眉眼有些像,可我們哪有錢吃得這麼胖!」
「我知道了,你等着吧,過幾天我就把這事解決掉。」莊柔掏出個荷葉包扔給了朱老太,裏面是兩個在小街買的素菜包。
果然,朱老太拆掉捆荷葉的草莖,一看裏面是兩個有點溫熱的包子,便忘了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大人,這個包子真好吃!」
「你想要銀子還是孫子?」莊柔看着破涕而笑的她,突然開口問道。
朱老太咬着包子就愣住了,頓了頓說:「當然是孫子,那可是我們劉家的長孫。」
莊柔不客氣的說:「你姓朱。」
「朱……可我是劉家的媳婦,現在兒子沒了,孫子總得回來傳宗接代呀。」朱老太有些茫然,把已經咬壞的包子吃了,剩下那個重新包在荷葉里,放進了懷中。
看着她的樣子,莊柔問道:「脫去他一身華服,掉了滿身的膘,取掉那些金項圈平安鐲,放棄整個張家的財產,跟着你回去分吃那個素菜包?」
朱老太手抖了起來,神色非常難堪的說:「大人,窮就連孫子都不能養了嗎?」
「不,可以養。」莊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只是,他長大了應該會恨你,恨之入骨。」
讓一個本來可以穿金戴銀的少爺,回去過上飽一頓飢一頓的窮日子,長大可能也就是個苦力或是農夫,那時他要是現在的事,真有可能把祖母恨之入骨。
朱老太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耳聽目染讓她不得不這樣做,「如果孫子接不回來,我死後怎麼見劉家列祖列宗……」
「這我不管你死後如何,我只管現在。」莊柔實話實說道,「殺人者償命,我不會放過殺人者。但那孩子是無辜的,你也瞧見他現在的生活,如果跟着你走的話,有九成九他的生活就毀了。」
「我能讓他安全的留在張家做少爺,而你也會有房有田,在死之前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還能每年清明燒很多紙錢給劉家祖宗。」
朱老太非常不解,「大人,這只是我們的家事,你幹嘛要管這麼多。反正就算是要飯,我也要孫子,窮也能活命。像我兒子小時候,家裏比現在還窮,我就出去討飯,把討來的剩菜剩飯嚼爛了把他餵大。後來他爹出去做工,日子慢慢好過起來,只是後來供他讀書又窮了。」
「孫子現在還小,帶走他也不知道,長大他就能給劉家傳宗接代。」
莊柔看着她那一口發黑的爛牙,指着她兇狠的說道:「你要再敢提一句要嚼爛了食物餵小孩,我現在就敲掉你剩下的那幾顆牙齒!」
「大人,你不能這樣,他可是我劉家長孫啊!」朱老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官要這樣,為什麼要阻止自己帶孫子,明明那就是劉家的。
狗不嫌家貧,大孫子也應該跟着自己過日子才對,劉家得有人傳宗接代才行,不能在自己這裏斷了,再說只要有口糠皮吃都不會餓死啊!
莊柔笑了起來,「他娘還沒死,輪不到你來領。如果她娘犯了死罪,憑我家大人的德性,他應該會讓張家人養孩子。」
朱老太震驚的說道:「可那不是張家的孩子,是我劉家啊!」
「誰知道他不是張家的少爺?」莊柔歪頭沖她就陰森的笑了起來,「知道又不聽話的人,全部死掉不就行了。」
朱老太如同掉進了冰窖之中,全身冷到僵硬起來,莊柔的眼瞳盯着她,好像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蛇,讓她把劉家祖宗都扔在了腦後。
「你知道張家少爺,是誰的嗎?」莊柔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
朱老太發白的嘴唇抖了抖,結結巴巴的抖出一句,「張…張家的。」
「真是太好了,劉老太太你真是太明事理了,讓我們看看,多少銀子夠你養老再撿幾個孩子來送終呢?」莊柔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溫柔起來,剛才的寒氣頓消,整個房間又暖和起來,她合起手掌開心的說,「一千兩如何啊?」
「一千兩!」朱老太眼珠都快掉出來了,也不顧剛才被嚇得尿了出來,呵呵得笑道,「全憑大人做主!」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夏天真是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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