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縣城,向南走七八里路,便到了渦河上游的一個小渡口。岸邊幾個用蘆葦搭的草棚子,草棚旁邊埋着一根根半人高的木樁。
粗大的纜強緊拴着十幾樣小船,小船在碼頭的水面上隨波搖晃着。現在應該是在下午三點左右,渡口上來往的行人不多,顯得很安靜。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不大一會兒,一支馬隊便來到了渡口。
這支馬隊不是別人,正是楊天風和他的手下。他在城裏的楊家店鋪里交代完要緊急辦理的事情,又回去找到了宮本,在宮本的陪同下領取了槍枝彈藥,一點也沒敢耽擱,快馬加鞭出了城,直接來到了渡口。
虎子和眾人都不知道少爺是怎麼了,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而且行動起來忙三火四,象是火燒了屁股一般。
楊天風確實急得很,他真想插上翅膀,馬上飛回曲龍鎮,和宗百川等人好好商議。他的手指急速地在大腿上敲擊着,節奏不知比平時快了多少。
怎麼辦?怎麼辦?這個問題始終在他的腦海里轉悠,卻始終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他只是依照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在城裏佈置了一下,至於能起多大作用,他也實在是心裏沒底。
來縣城坐船是逆流,回去坐船可就是順流了,時間能節省不少。在路上,楊天風便想好了,他帶着幾個人坐船押着武器走水路,其他人則由渡口過河,騎馬順着陸路回去。
擺渡的船家聽到了聲音,紛紛從草棚里走出,看到這一行人鮮衣怒馬,又帶着武器,便有些發怵。只是站在那裏怯怯的看着,卻沒人敢上前搭話。
楊天風跳下馬,目光從這些穿着簡單,曬成古銅色的船家身上一一掃過,淡淡笑道:「怎麼,生意都不敢做了?」說着,沖虎子擺了擺手,「先給錢,鄉里鄉親的,也讓他們放心。」
虎子答應一聲,從兜里掏出幾塊大洋,在手裏掂得嘩啦作響,衝着船家們大聲說道:「哪位是這裏的頭兒,過來拿錢幹活兒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分開人群走了出來,他中等身材,穿一身藍色褲褂,腰中扎着一條黑布腰帶。在終年被風吹日曬的黑紅色的臉膛上,佈滿了辛勞的皺紋。
「老總,我是這裏的頭兒。」漢子拱了拱手,陪着笑臉說道:「請問各位老總是要過河呢,還是——」
「一半過河,一半坐船拉貨去曲龍鎮。」虎子大咧咧地說道:「價錢算好了,可別半路上偷懶要加價啊!」
「看您說得,借我們兩個膽子也不敢哪!」漢子嘿嘿笑着說道:「我鄭老成在這渡口乾了幾十年,可從沒幹過那丟人的事情。」
幹了幾十年了,那一定對水情很了解,楊天風心裏一動,指着鄭老成說道:「到曲龍鎮就坐你的船,價錢翻倍。」
「呵呵,這位長官,您是照顧我老漢。」鄭老成一拍胸脯,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說道:「放心,我給您挑幾個好手,幾艘好船,準保又快又穩。」
船家聽說價錢翻倍,都往鄭老成身邊靠,七嘴八舌地爭搶着這趟好生意。
「別搶,別搶。」鄭老成不高興了,揮舞着雙手,瞪圓了眼睛,「見着錢就沒命了,也不嫌丟人現眼。咱們可是有規矩的,多了也不能都揣腰裏,吃獨食當心噎死。」
船家聽了這話,紛紛閉上了嘴巴,但這目光都很熱切,眼巴巴地望着鄭老成。
楊天風饒有興趣地看着鄭老成在分派活計,在這些行船的人當中,鄭老成還是挺有威望的,沒分到活的船家即使不太高興,也乖乖地領命而去。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楊天風坐在船家拿來的板凳上,手搭涼棚,迎着陽光望向路上騰起的煙塵。
馬隊來得很快,轉眼便來到了渡口,共有二十幾匹馬,馬上的騎士也都穿着偽軍的衣服。
楊天風站了起來,他認出了當先的那個人,正是保安團團長閻寶財。閻寶財此時也看到了他,臉上驚訝過後浮起了笑容,他旁邊的一個拿摺扇的傢伙探頭說了幾句話,閻寶財翻身下馬,向這邊走了過來。
閻家在縣城也是有名的大戶,老家是縣城西北的閻家寨。日本鬼子沒來前,閻家寨的民團只是數量多,質量上不如曲龍鎮。但閻寶財投靠日本人後,濫給名義,廣招偽軍。帶十人來投,即是排長;帶百人來投,即是營長;散兵游勇、地痞土匪蜂擁而來,很快便擴充至千把人,將縣城北面的村鎮基本都控制在手中。楊天風通過宗百川了解到,閻寶財這人粗魯少智,全靠着他的表兄吳元生給他出謀劃策,才有的今天。
「閻團長,一向可好。」楊天風笑着走上兩步,拱了拱手,打着招呼,「兄弟有禮了。」
「哈哈哈哈。」閻寶財笑得臉上橫肉亂顫,上前拉住楊天風的手,使勁搖了搖,說道:「楊老弟,哦,楊副團長,這見你一面可是真不容易啊!」
「家裏瑣事太多,實在是抽不開身。」楊天風被閻寶財這親熱的舉動弄得很不舒服,強維持着臉上的笑容說道:「作為屬下,實在是失禮,哪天定要上門拜訪。」
「什麼屬下不屬下的,楊副團長太客氣了。」留着狗油胡的文人模樣的吳元生走了過來,搖着手裏的摺扇,笑意殷殷地說道:「閻團長可是成天盼着您來助他一臂之力呢!」
「是啊,是啊!」閻寶財連連點頭附和道:「楊副團長留學東洋,那可是喝過洋墨水的,我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楊天風謙虛道:「閻團長過獎了,過獎了。」說着,他向閻寶財馬隊中掃了一眼,說道:「閻團長這是接家眷去了?嗯,這城裏是比鄉下住着舒服。」
「楊老弟,你可是猜錯了。」閻寶財一手摘下軍帽,一手在鋥光瓦亮的頭上撫着,努了努下巴,示意手下掀起車簾,說道:「馬車裏是我送給渡邊司令的禮物,只是怕渡邊司令不滿意啊,先請楊老弟過目一觀,提提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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