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之中,隱隱透出燈光,似乎有人影閃動,膽氣略微不足的人,或許以為是鬼火狐光,不敢近前。
不過蘇鵬和那神秘人約好,今日在此相見,自然知道,可能是那神秘人早一些來到了此處,只是不知道他在裏面做些什麼。
蘇鵬深吸一口氣,向破廟之中走去。
推開破廟的廟門,蘇鵬走了進去,卻見到一個人,點了兩盞油燈,擺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他一身灰色衣服,手上還帶着什麼東西,正在聚精會神的研究着桌面上的什麼東西。
聽到開門的聲音,這人頭也沒轉,說了一聲:「是那天見到的小哥吧?稍等一下,我正在處理最後一步。」
蘇鵬聽了,知道正是那天見到的神秘人,點了點頭,站在了門口。
只見那人手中,拿着像是鑷子一樣的東西,正在縫合最後一點什麼東西,周圍似乎有些微的血跡,半晌,他才做完手中的工作。
蘇鵬只聽此人常常呼出一口氣,道:「還是不行……雖然最後這青蛙的身體被縫合了,但是還是沒活轉過來,看來還是功力不足?」
蘇鵬聞言,心中一動,道:「你是否在做生物實驗,做動物手術?」
「哦?你知道手術這個詞?也精通此道?」那人聽了,不由回頭,蘇鵬看到他正臉,正是那天見過的神秘人,此時他臉上蒙了一層口罩,有點像外科大夫,但更像是蒙了連臉的屠夫,模樣怪異的異常。
「你在幹什麼呢?用青蛙解剖練刀?」蘇鵬此時也見了他手中的裝備,是一個小鑷子,針線,還有鋒利的小刀,看起來他剛剛解剖了一隻青蛙,那可憐的青蛙,翻着白肚皮,躺在桌面上,帶着微弱氣息,借着微弱的火光,還能看到它的肚皮微微一鼓一鼓的,好像沒全然斷氣。
「是啊,解剖你也懂?我十餘年前,行走沿海的時候,救了一個金髮碧眼的番邦和尚,他知道我是醫者,教了我許多番邦醫術,什麼截肢解剖,放血拆骨,他還說,在船上他遇到了一個西方醫術界的異人,能給人更換肢體,甚至麵皮,我聽了十分感興趣,研究了十幾年,只是成功的次數比較少,現在勉強能更換動物的內臟血液,可是更換之後總是絕大部分壞死死亡,至於人,我也只是成功過唯二兩例而已。」
這人將手中小鑷子放在旁邊的一個布褡褳上,將臉上不倫不類的口罩拿了下來,對蘇鵬說道。
蘇鵬見正是那天自己見到的人,微微搖頭,道:「你的條件不行,你的刀具看起來就沒消毒過,而且這個古廟灰塵也大,病菌太多,衛生條件不合格,而且不同生物的內臟器官有排斥反應,血型也不同,你沒研究過,自然成功率低了……還有你那燈,怎麼看得清下刀的部位……現在要你搞一個無影燈也是難為你,可最起碼你要找即使盞明燈,放置在房屋之上,才能有個好視線,你現在這野路子,能成功一次都是太意外了。」
「哈?小兄弟竟然還精通西洋醫道?我真是始料未及,還請教我。」這人聽蘇鵬說這些,也不氣惱,反而一副虛心求教的,拱手對蘇鵬說道。
蘇鵬輕呼一聲,簡單跟他講了一些現代醫學的概念,比如病菌,血型,無菌等等……直聽的對方目眩神移,口中連連稱妙。
「妙……妙!原來還有此等學說,原來空氣之中,都佈滿人眼看不到的小蟲子,一不小心就會生小蟲子,於是傷口就感染了……人體之內也有各種小蟲子,互相看不順眼,就咬了起來,肢體就壞死了……原來是這個樣子!」
此人聽的手舞足蹈,搖頭晃腦撫須,看起來聽得十分陶醉入神。
「且不說這個。」蘇鵬講了這些醫學概念後,忽然話鋒一轉,道:「我這次來也不是給你普及醫學常識來的,上次先生叫住我,說我身體之內有隱傷,不知道先生是否有確切的救助之法?」
蘇鵬先不提那日樓上的死人,而是對此人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這人愣了愣,才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對蘇鵬說道:「差點忘記此事……沒錯,上次我管你的脈象,你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全憑一口陽氣撐着,如果不調整,必然活不過三年。」
「請問先生我應該如何調理,如何救治?」
蘇鵬聽了,上前一步,對這人問道。
「救治……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提到自己擅長的事情,這人終於也回過神來,正色說道。
「請先生教我。」
「我觀你的脈象,好像泥丸宮受過重創,產生了變化,你的軀體和普通人,已經有些不同了……普通的藥物醫理,對你來說,可能用處不大……不過,我卻有兩條辦法,能幫助你恢復到正常狀態。」
「哪兩條?」
蘇鵬聞言,又上前一步問道。
「第一條,是化解……你的體內陽亢異常,尋常人,怕是早死了……但因為你泥丸宮似乎遭受過重創,正好這陽亢,彌補了你泥丸功能不足的致命地方,只是你五臟不堪承受積年勞損,才會出問題,所以針對方法,是一方面化解你體內過份的陽氣,一方面是恢復你泥丸的功能,恢復內臟功能……想要做到這兩點,必然有兩件物品是必須的。」
「第一,是你找到天下少有的調和陰陽的超品內功,這樣可以幫你化解體內過份的陽氣,同時將陽氣調整為滋養五臟的內氣,第二,是需要一種作用神髓的天材地寶,去修復你受損的泥丸宮。」
「據我所知,你若是走第一種路線,或許大空寺的鎮寺內功心法六華天寶琉璃神功,能幫助你調和身體,或者是道家的不傳之秘長生訣,也可以助你調理陰陽。」
「而能作用深邃泥丸的天才地寶,我所知也不多,可是能治療你泥丸宮病症的,至少是鳳血龍髓那種神話傳說般的物品了,尋常物品,怕是收效不大。」
蘇鵬聽了此人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大空寺的絕世秘籍,是那麼好學的麼?還有治療神髓的天材地寶,更是難尋。
「難度大了一點,還有其他辦法麼?」
蘇鵬說出自己的想法,對那人道。
「第一種辦法算是王道的調整方法……不過也確實難了點,若是實在沒辦法達成,卻可以走走邪道。」
此人聽了,捻須沉吟,說道:「你現在,體內全憑一口陽氣撐着,陽亢異常……但這陽氣,似乎對你大有助益,第二條路,我便提議你,再次加強你體內的陽氣,修行純陽剛猛內功,服用提昇陽氣的各種藥物,加上我的一些調理方法,將你經脈改造成純陽正宗之人,形成九陽之體,一旦成功,你體內九陽相生,一切隱疾自然消散……而且,你現在修行的,就是一種極為陽剛的內功,雖然超品的陽性內功對你更好,但現在的也不錯,加上你本身的陽亢之氣,倒是有六七分把握成功。」
「修行純陽之體?」蘇鵬聽了,想了想,似乎這條路不錯。
不過,他從對方的話語之中,似乎聽到了一絲弦外之音。
蘇鵬抬頭,看着此人,口中道:「先生那日在江寧稱別院,點醒蘇鵬,讓蘇某知道身上隱疾,今日又給蘇某指出明路……只是蘇某一直不明,先生求的是什麼?總不會真的是醫者父母心吧……先生提到調理方法,能調整人的經絡,肯定也是不傳秘法,既然打算交給蘇鵬,我想未必是無所求,而那日先生離去後,蘇鵬在別院二樓,也發現一些異常,比如某個倒在血泊之中之人,這一切都讓蘇某心生疑慮,還請先生明示蘇鵬,所做一切是否有何計較,好讓蘇鵬心安。」
「呵呵……你終於提到此事了。」那人聽了,哈哈一笑,然後雙手輕輕揉捏自己的面頰,對蘇鵬道:「小兄弟請看。」
蘇鵬定睛看着此人,只見他揉捏了臉部一陣,他的麵皮似乎起了變化,皺着起來,之後那人變戲法一樣,捏住臉上麵皮邊緣,然後一揭,那和陸三平一模一樣,古板嚴肅的臉,就從他的臉上揭了下來,露出一張三十歲許,顯得年輕,更俊秀一些的臉來。
「人皮面具?」蘇鵬見了,不由叫了出來,這事情自己聽的多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當面換臉!
「呵呵……正是此物,蘇小兄弟不要驚慌,這才是我的本來面容。」這三十多歲的人,面帶微笑對蘇鵬說道。
「你這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是陸三平,還是其他什麼人?」蘇鵬按捺下心中驚訝,對他問道。
「我姓孫,名一梟,陸三平不過是我一個借用的身份罷了,不要急,聽我細細道來……」此人面帶微笑,對蘇鵬講來……
此人當着蘇鵬的面,娓娓道來……
……
聽了這自稱孫一梟的人話,蘇鵬明白了一個大概。
這孫一梟,自稱也是一個隱世門派的弟子,那門派名稱就叫懸壺濟世,是一個以醫道入武道,講究救人,救世間,救天下的門派。
而這孫一梟,是這門派之中最年輕的弟子,極有醫道天賦,二十一歲便學成本領,入世修行。
然而入世之後,這孫一梟卻多次碰壁,卻因為他年紀太小,醫術不被人信任,而他心中一些想法,也沒人重視。
這孫一梟頗為無奈,不過在他下山的時候,門派中的前輩,曾贈予他一張人品面具,就是他手上這張。
無奈之下,孫一梟經常帶着這張看起來老成一點的人皮面具行醫,然而在一次鄉間行醫的時候,他見到了一名鄉村庸醫,這一見卻讓二人皆驚。
因為那名鄉村庸醫,和孫一梟所帶的那張人品面具的人的面容,實在是太像了。
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或是雙生兄弟一樣……讓人不分彼此。
孫一梟見了,不由連呼造物神奇,他本來就有一個想法,他雖然會些武功,但並未到大成地步,卻有一番理念,他的理念就是,用醫術醫天下可醫之人,然後殺盡天下惡人,本來他沒有什麼思路,但見了這鄉村庸醫之後,忽發奇想,有了計劃。
孫一梟施展了一番手段,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這鄉村庸醫收為手下,得知此人,叫做陸三平。
從此之後,他便化名陸三平,帶着這鄉村庸醫,在江湖之中行醫,專救各種豪俠大能,慢慢闖下了名氣。
而他也定下了規矩,凡是請他醫治的人,都要欠他一個人情,為他做一件事情。
包括殺人。
因為醫者的關係,和那些欠他人情的人,孫一梟漸漸的掌握了很多江湖豪強的人脈和信息系統,又知道一些作惡多端,十惡不赦的惡徒,他便調用手中人脈,誅殺惡徒。
只是這些信息,都藏的很隱秘,往往有求於他的人不知道為何殺人,被殺的人也有人覺得冤枉,漸漸的,江湖人都以為他天性嗜殺,就傳出「殺人名醫」的外號。
而他本人,則隱藏化身為陸三平的小廝住手,暗中控制這一切。
……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繼續下去?聽你所說,你明面以陸三平為幌子,自己假扮他的助手小廝,一方面或者帶上人皮面具,給人診治,隱藏的也算很好,沒人知道陸三平是你的影子,為什麼又要終止這一切?」
蘇鵬聽了孫一梟的話,對他問道。
「呵呵……剛開始的時候,欠我人情的人還覺得我沒什麼約束,幫我殺人只是預付診金,有些人乾脆言而無信,治癒他們後就視我如無物……但如此實行十多年後,我積累的人脈漸深,漸漸的江湖名望和無形壓力都上升了,欠我人情的人,已經不敢不給我殺人了,因為他們怕我前一個或者後一個病人,被指派來殺他……江湖中人,也越發對我敬畏忌憚,因為我十年行醫,獲得的情報信息,人脈力量,還是別人欠給我的人情,都達到一個恐怖的程度。」
「最近幾年,我已經不用怎麼出面看病了……只憑一些人情的運作交易,就可以讓我獲得源源不斷的人力和資源……當然,這看起來是好事,但是某種程度上,卻也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
「就我所知,已經有三個以上的江湖組織,將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如果不尋找辦法脫身,要麼會被迫被吸收進入什麼組織,要麼被殺人滅口……那些欠我人情,被我掌握私隱的人,也蠢蠢欲動,我不得已,才來了一個金蟬脫殼,將那真正的陸三平,安置到了一個鄉間小村,給了他一筆金錢,讓他在那裏安度餘生,而我自己,十年懸壺濟世,也知道自己當年想法頗幼稚,我這十年懸壺濟世,誅殺惡人,積累的功德歷練也夠了,等我會門派學得高深武功,再以本身的面貌行走江湖……」
「怎奈我心腸太軟,沒有當時殺了陸三平,卻沒想到尾大不掉……等我從門派之中回來之後,才知道他按耐不住寂寞,打着我的名號,在江湖上招搖撞騙,不過他這十年和我學了幾手醫術,得了兩副方子,尋常病症倒是還算可以,我尋到他消息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被江寧郡城主莫天擎尋來看病,便一路跟了過來。」
「之後的事情你也差不多清楚了,我去找他,想讓他跟我走,我給他做一個換臉皮的手術,讓他換個身份,做一個富家瓮,他卻放不下名利,手持短刀想要殺我,我一時失手,把他殺了,正要離去的時候,正遇到了你,便有了之後的事情。」
孫一梟對蘇鵬說道。
蘇鵬聽了,尋思一遍,雖然過程離奇,倒是合情合理,也解釋了那陸三平為什麼一副藥害死了江寧郡城主的老爸,那人根骨之中還是個鄉村庸醫,就學會了孫一梟兩副方子,到處撞騙,那城主老爹也是倒霉,被騙喝了一副藥,結果喝死了。
「如此……明白了,不過,孫先生,你說要救治我,不知道我要付什麼代價?」
蘇鵬聽清楚之後,點點頭,又抬頭,看向孫一梟問道。
這人既然能用醫術經營出那麼豐富的人脈資源來,看來智商情商都不算太低,這種人,多半都是有自己行事準則的,平白助人,想來就不太可能。
「無他,還是老要求,讓你助我殺一個人而已。」孫一梟笑笑,對蘇鵬說道。
蘇鵬聽了,沉默一下,才道:「殺誰?」
「江寧郡黑水軍大統領,盧嘯天!」
蘇鵬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江寧郡黑水軍的大統領,盧嘯天,不正是自己上司的上司,黑水軍的大頭目麼?
沉默半晌,蘇鵬開口問道:「他有什麼當死的罪狀?」
「參加邪教,虐殺良民,這還不夠麼?」孫一梟冷冷一笑,道:「十年前,我和陸三平來過江寧郡,當時也是在這個破廟之中,我救了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他給我講了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情……六個男人,竟然在此地不遠的古劍山莊之中,虐殺良民……我本也是將信將疑,因為那人懇求,我給所救之人做了一個換臉的手術,那也是唯二成功的一次,之後十年,我沒來過江寧郡,卻收集到了不少佐證,確實有這件事,而當年參與虐殺之人之一,就是江寧郡的黑水軍大統領,盧嘯天!」
蘇鵬一聽,瞬間明悟,他說的所救那人,不正是謝安麼……(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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