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仿佛接納包容一方通行般的溫柔聲音如是說。但這反而令一方通行更加難以忍受。不知為何,就是難以忍受。
「這算什麼?」一方通行以低沉的聲音說道,「這完全不合道理。把人生下又殺死,這樣一來一回有什麼功勞可言?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感謝我?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出於自願以殘殺你們為樂的殺人魔。」
「你在說謊,御坂御坂做出判斷。其實你根本不想參加實驗,御坂御坂做出推測。」這句話讓一方通行的腦袋更加混亂。這種時候最後之作即使含着眼淚揮着雙手破口大罵也不為過。但是最後之作卻選擇了幫一方通行說話,這完全沒有道理。
如此令人無法理解的狀態,讓一方通行的內心感到極為煩躁。
「等等,你該不會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論點而隨意改寫記憶吧?不管再怎麼美化,也不應該是這樣的結論。在你眼中,我看起來像是被強迫的樣子嗎?既然我一直配合『實驗』的進行,就表示我根本不把你們的命當一回事,就這麼簡單。」一方通行的語氣,如同對最後之作諄諄告誡。
為何要拼命貶低自己?一方通行內心感到疑惑。
「沒那回事,在易衍進入御坂絡的時候,這些都是易衍告訴我的!同時,御坂御坂藉助易衍的智慧嘗試反駁。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你在『實驗』過程中要跟御坂說話?御坂御坂詢問。」但是最後之作的態度顯得不慌不忙,心平氣和地侃侃而談。
語氣就像是個溫柔的姊姊。
「想起當時的行為,回憶當時的狀況吧,御坂御坂嘗試懇求。你跟御坂說了好幾次話,目的是什麼?御坂御坂問了一個答案相當明確的問題。」
一方通行陷入片刻的沉默。
與妹妹們攀談的理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哈哈!幹嘛逃那麼快?屁股一直搖,是在誘惑我嗎?」
「——這場實驗的目的完全是為了讓我變強,所以我可能沒有資格說什麼啦,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你為何還這麼冷靜?難道沒有一些想法?」
「——唉,同樣的事情重複一萬次實在很煩。本來想要增加一點新鮮感的,但看來還是不行,跟你完全聊不起來。」
「——哈!你什麼都沒有準備就來了嗎?這麼喜歡被虐待,那我就讓你叫到爽!趁現在吃顆喉糖吧!」
「——來!問你一個問題!你已經被殺幾次了?」
「冷靜想一想,你說出來的這些話都不太正常,御坂御坂加以分析。想與人對話這種溝通的原理是建立在想理解他人與想讓他人理解——也就是想與他人產生聯繫的基礎上。在純粹以殺害為目的的實驗中,如果只是想讓實驗成功,根本不需要進行對話,御坂御坂提出論點。」
「……啊?那些粗魯的話怎麼看也不像是想與他人產生聯繫吧?」
「沒錯,而這也是第二個問題點,御坂御坂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從你口中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徹底藐視御坂的粗魯言詞,這跟想與他人產生聯繫的理由完全不相符合,御坂御坂繼續說道。」最後之作說出了重點,「不過,也許你說出那些話的理由,是希望能遭到拒絕吧?」
「啊?」一方通行愣住了。
「你總是在實驗開始前……戰鬥開始前說出那些話,御坂御坂加以回想。簡直像是要讓御坂感到害怕,要讓御坂說出不想再戰鬥的話,御坂御坂描述。」
「什麼?」一方通行停止了呼吸。
「但御坂們完全沒有理解你所發出的訊號。連一次也沒有理解,御坂御坂感到相當後悔。如果,假設,那一天,那個時候,御坂說出了不想戰鬥的話,你會有什麼反應?御坂御坂針對一個早已無法回頭重新選擇的分歧點提出看法。」
「……」此時一方通行感覺自己似乎連心臟也停了。
沒錯,假設……
那一天,那個時候,」妹妹們」說出不想再進行」實驗」、不想再被殺死,一方通行會怎麼做?難道他什麼都做不到?
當然不是。當然沒那回事。
因為實驗的目的就是讓一方通行進化為等級v6絕對能力者,一方通行本身就是實驗的核心。只要他說出不想再配合之類的話,實驗就會中止,也沒有其他人能代替。就算研究人員想以強硬手段將一方通行抓起來,也只會是白費工夫。
因為他是全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者。正因無人能敵,才能稱為最強。如果,假設,在」實驗」剛開始的最初,連一個妹妹們都還沒犧牲的最初階段,兩萬個妹妹們一起在他面前,以充滿恐懼的眼神哀求他不要做這種事……
他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這就是他的願望。所以他才不斷、不斷地發問。但不管他怎麼問也得不到回應。久而久之,他發問的方式越來越偏激,到最後終於化成一股失去理性的殘虐風暴。他想要找個人來阻止自己。他想要找個讓自己站起來反抗的理由。
一方通行心裏想着,在那場實驗之後,在那次派車場的戰鬥之後,在那與那個少年戰鬥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對於這個讓他苦惱許久的問題,或許也在這裏得到了答案。
他回想着派車場的戰鬥之中,那個越挫越勇的少年。對於自己的回憶,他一定賦予了極端的美化。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在想着。在那最後一刻,被平凡無奇的一拳打倒的那個瞬間。
自己心中到底在想着什麼?
想着什麼?
「……該死。」就這樣,他閉上雙眼,抬頭面對着天花板,說了這麼一句話。
從他口中說出的,只有這麼一句話。如今不管說再多好聽的話,也無法讓自己變成一個好人。這一點,只要回想派車場戰鬥的經過就可以得到證實。當時被那位少年拯救的妹妹們已經明白拒絕再為實驗犧牲生命,但一方通行卻依然堅持要殺掉她。這是個無法否定、無法磨滅的事實。
最後之作不再說話。一方通行心想,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接下來,一方通行一直閉着眼睛,一直閉着眼睛,一直閉着眼睛……
許久之後,他察覺不太對勁。
過了那麼久,最後之作都沒有說話。一方通行疑惑地張開了雙眼。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咚」的一聲沉重碰撞聲。最後之作在眼前的餐桌上趴了下來。雖然頭並沒有撞在餐盤裏,但湯匙被夾在她的額頭及餐桌之間了。
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她趴下來的理由,絕不是單純想睡覺或疲累。她的全身上下似乎一絲一毫的力量也沒剩下。而她試着壓低的呼吸聲,卻依然像野狗的喘息聲一樣響亮。
簡直像是得了熱病。
「餵?」
「啊……哈哈。」最後之作以充滿疲累的聲音說道,」本來想在變成這樣以前,儘快找到易衍的,御坂御坂昏昏沉沉地露出苦笑。」
「……」看着一方通行痛苦的表情,回憶起路上所說的病毒,一方通行陷入了沉默。
「御坂的編號是二〇〇〇一號,也就是最後一號,御坂御坂加以說明。御坂的肉體依然處於未完成狀態,本來應該不能從培養器中出來的,御坂御坂嘆了一口氣。」
「可是這段期間御坂勉強也撐過來了,御坂御坂以為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但是現在卻……」
或許是因為意識已經呈現斷斷續續的狀態,最後之作說得非常緩慢。令人有種感覺,似乎一旦她失去意識,就沒有機會再張開眼睛。
「餵。」
「——嗯?什麼事什麼事?御坂御坂詢問。」最後之作隔了三秒鐘以上才做出回應。即使如此,少女還是笑了。雖然像得了熱病一樣全身流滿汗水,少女還是笑了。一方通行的臉上逐漸失去表情,似乎感情已逐漸流失。
面對這樣的狀況,他什麼也做不到。一方通行擁有全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但也只是全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而已。這個超能力無法拯救他人。就算有人向他求助,他也只能一個人躲在宛如核子庇護所一般的超能力內發着抖。這就是他的超能力。無法守護任何人,無法拯救任何人,永遠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存活下來,自己只能默默看着所有一切被破壞。房間被砸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是這樣,少女倒在自己眼前的現在也是這樣。
「……」一方通行默默地站了起來。最後之作趴在桌上,只是移動視線望着他。
「咦?你要去哪裏?御坂御坂詢問。飯還沒吃完呢。」
「嗯,我不想吃了。」
「喔……本來御坂還想說說看『我吃飽了』這句話的,御坂御坂嘆了口氣。」
「是嗎?真是可惜。」一方通行帶着稍許冷漠的表情,拿起帳單向着櫃枱走去。獨留下最後之作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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