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幾分抑鬱,沈誠一路回到居住的小院,此刻夜已闌珊,除了院門外的兩盞氣死風燈還在亮着,院子裏一片安靜,只有天上淡然如水的圓月灑下一片清輝。
一轉眼就快到中秋了啊。自己原來世界的親人,又在哪呢?
喟然一嘆,將罕有的傷感情緒拋諸腦外,沈誠邁步向前,在轉彎處,老遠就看到了小紅袖打着燈籠,身上似是有點寒意,小巧的身子微微顫抖,在院子前面翹首以盼。
還有她在等着自己。
饒是沈誠心情極差,心事重重,此時亦是忍不住心中一暖,急忙跨步走了上去,柔聲問道:」在這等了多久了?」
小紅袖看見沈誠,臉上不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聽他問起,急忙搖頭道:「也沒多久。公子冷麼?紅袖這就去準備熱水。」
沈誠看她眉開眼笑,說話時興奮得臉蛋兒紅撲撲的,不禁在她臉頰上輕輕擰了一把,搖搖頭道:「不冷。」
伸出手,把小紅袖白嫩的小手放進手掌中,只覺得冰冰的,心中微暖,從懷中掏出一塊用布包好的製作精美的糕點,遞向小紅袖:「喏,這個給你吃。」
這糕點實際上是他在宴會上順手放進儲物戒指,特意打包回來給小紅袖吃的。
小紅袖被他突然的親昵動作弄得一愣,羞紅着臉,萌萌的低下頭,隨即就被好吃的東西吸引了,歡喜的接過糕點,吃起來。
還沒吃完,沈誠又從懷裏取出一塊熱騰騰的糕點,道:「不夠我這裏還有。」
小紅袖驚奇的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胸口,完全沒法理解那裏邊怎麼就能一個又一個的變出好吃的糕點來,要是她有這個本事就好啦。
沈誠拍拍手,從她手裏接過燈籠,說道:「這裏風大,你去加件衣服,我去搬張躺椅出來,今天咱們就把倩女幽魂講完。」
小紅袖大喜,雀躍道:「紅袖就知道公子不會騙人。」
當即放開沈誠的手,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小紅袖加上了一件粉紅色的小坎衣,左手提了個小凳子,右手端了一杯茶,迫不及待的趕過來。
沈誠從她手裏接過茶杯,感受着燙手的溫度,斜躺在躺椅上,把接下來的故事娓娓道來。
他講到寧采臣寒窗苦讀多年,體內自有一股浩然正氣,當下以浩然之氣鎮壓下了花妖,卻被樹精姥姥親自出手打成了重傷。在這時候,燕赤霞突然出現,救下二人,此時寧采臣方知聶小倩是束縛在蘭若寺的一縷幽魂。
小紅袖道:「小倩好可憐,以燕大俠嫉惡如仇的性格,定然無法容得她和寧采臣在一起。」
沈誠點頭道:「正是如此。」
旋又講到小倩投胎轉世,寧聶二人雖然情深,但無奈人鬼殊途,終還是沒能攜手走在一起。
小紅袖黯然道:「當真是『平生自是真誠士,誰料相逢妖媚娘』,公子這段故事好傷感,講得紅袖鼻子酸酸的。」
說完,忍不住掉下眼淚。
沈誠柔聲道:「好啦,莫哭,只是故事罷了。」
小紅袖緊咬嘴唇,展顏笑道:「紅袖不哭,公子這段故事可比元稹講得好多啦。紅袖要把公子這個故事記下來。」
沈誠伸了個懶腰,道:「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
在另外一個房間裏,殷素素亦是聽得黯然神傷,當沈誠經過她的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喊道:「臭流氓,能進來一下麼?」
沈誠有些愕然,自從上次的尷尬事件後,他便再也沒有和殷素素有過交集,想了想,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殷素素道:「我方才聽到你講的倩女幽魂,還有一個問題如鯁在喉,沈相公可否指點一二。」
沈誠心道:原來她也聽到了我給小紅袖講的故事,說道:「殷姑娘有什麼問題就問罷。」
殷素素道:「我聽到最後,聶小倩投胎轉世,不知會否和寧采臣再續前緣?」
沈誠沒想到殷素素還是個文藝小清新,失笑道:「怎麼可能?」
殷素素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道:「果然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好啦,臭流氓,你可以出去了!」
沈誠點點頭,當即推開門走了出去。
小紅袖回到自己房間,點上燈,拿出筆墨紙硯來,趴在她的小桌子上,將她聽到的《倩女幽魂》一個字一個字的記下來,小丫頭的毛筆字寫得非常好,一手漂亮的趙體,秀麗中帶着一股娟秀的靈氣。
「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髮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復躚。」
燈火搖曳,她抿着嘴,時而冥思苦想,時而奮筆疾書,時而有雙手托着下巴苦惱地想着。
「唉,還是為小倩難過。」
幾個時辰後,小紅袖嘟着嘴,伸出手來把寫滿數十頁的宣紙疊了起來。和另外一疊記得密密麻麻的武林人士資料疊放在一起。這都是她為公子收集的資料。
旋又拿了一張宣紙,寫道:「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看了一眼這首詩,羞羞的一笑,把這張紙賽到了最下面。
吹熄油燈,小丫頭摸着黑,鑽進被窩睡覺去了。
時間已經接近四更,兩道人影,驀地從牆外飄飛進來,踩踏落地,落地時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顯然輕功極為高超。
這兩道身影速度極快的穿行過前廳,伸手點倒了幾個巡夜的趟子手,這二人似是已經探明了鏢局地形,身形疾閃間,已到了殷素素的房間門口。
解決了門口的守衛,左邊的人影伸出手來,輕輕扣了三下窗扉,房間裏立時傳來殷素素欣喜的聲音:「是無祿叔麼?」
殷無祿道:「正是老奴,小姐,請隨我走罷。」
殷素素從裏面推開了房門,道:「我爹來了沒?」
殷無祿道:「鷹王正在太湖坐鎮,對抗楚將龍且。小姐,鷹王之前吩咐過,我們可以隨意調動閩東的天鷹教弟子,咱們是否要?」
殷無祿伸手比劃了一下。
殷素素眼神閃爍,道:「計劃既已失敗,此刻就不必再節外生枝了。我殷素素是殷家的兒女,有什麼仇,自然會親手報回來。」
揚步走了出來,眼睛忽地一轉,嫣然道:「不過就這麼走,我還是有點忿忿不平,無福叔,無祿叔,咱們先撤,臨走前在他們馬廄里點把火,來個火馬計,算是先讓我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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