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潛默走了,這院子裏就剩下了司懿還有洛初主僕,哦,當然還有一隻小狐狸。
蘇潛默走了後,也沒了之前那種怪異的氣氛,只是這教書的活兒又落到了洛初的身上,洛初欣然接受,溫潤的男聲帶着孩子們童稚的郎朗讀書聲,也是很惹人注意的。
甚至還有不少的人前來做媒,洛初都是笑着推了,並且每當這個時候都會說上一句自己已經有了娘子了,而且都會看上司懿一眼。
而司懿一開始都會瞪回去,到後來總是這樣,所以也就不管了,他樂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白日裏會有許多的人來看病,司懿的名聲也就漸漸的傳開了,就連鎮上的一些百姓都會來這裏看些病,司懿不止一次慶幸自己前一世學了一些醫術。
「洛初今兒個有沒有感到身子不爽?」這是每一日司懿都會問他的話,洛初笑着搖頭,只是輕微的咳嗽是少不了的。
司懿稍稍安心,但是提着的心卻是一直都無法放下,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洛初就像是一個夢,稍稍不慎夢就會散了,醒了,再無蹤跡可尋,他救過她,對於她來說洛初是個特殊的存在,況且她發現每一次當她有難的時候都是洛初在默默相伴,所以她也想要洛初好,更像讓洛初以後都能這樣陪着她。
也許她這樣想有些自私,但是她就是想,兩世為人,第一次讓自私佔了上風。
「阿昭,你到底在擔憂什麼?」兩個人的時候總是特別隨意的,這是她與蘇潛默這些天相處都是沒有過的,洛初總是能讓她感到心安。
「只是昨兒個夜裏起來喝水時,聽到你的咳聲。」那咳聲斷斷續續,雖然刻意壓制着,但還是能夠聽得出來那人的痛苦之意。
洛初一愣,隨即苦笑,本以為已經夠壓制了,不想還是發現了嗎,這個小女子竟是這般的敏感。
「你這病真的治不好嗎?」
洛初搖搖頭,「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毒,哪裏那麼好就祛除了?都已經二十年了,從小我就比同齡的孩子長得小,直到兩歲了才能下地走路,不然當出初見面時明明比你大幾歲,怎麼長得還要比你瘦小?」
洛初的話讓司懿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她當時真的以為洛初是個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孩子。
「但是你現在要比我高啊!」司懿說了一句讓洛初哭笑不得的話來。
「我又不是身體殘缺,這毒只不過是會延遲我的生長速度,縮短壽命罷了。」但是身體卻越來越弱,司懿看着洛初沒有說話,寂靜忽然來襲,洛初好似也渾不在意。
「那你會死嗎?」洛初的手一頓,看向司懿,燭光之下,司懿的臉有一大半都是出於黑暗之中,只有一雙眼只那麼的亮,亮的讓人感到驚心。
「會。」簡單的一個字,瞬間破滅了司懿的期盼。
她問的直接,他也回答的直白。
又是寂靜,司懿垂下了眼瞼。洛初繼續把玩着粗陋的茶杯,不語。
「靈狐呢?它的血可以救人。」司懿話落之後,卻久久無人回答,還是一片寂靜。
「那麼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就當洛初以為兩人的對話結束的時候,清淺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少女的語速有些緩慢,有幾次小小的停頓。
洛初看向她,還是沒有言語,但是眼底卻漸漸的深了。
「那若是不死,可以嗎?」少女依舊沒有抬頭,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稚童所問出來的一樣,可笑,荒謬,但是卻給人一種直擊心靈的衝擊。
洛初沒有回答,燭火微微閃動,牆上兩個人的影子也是隨着晃動,陷入死寂。
「不死,可以嗎?」執拗的再次問道,洛初的實現就那麼定在少女的身上,眼中神色不明。
「不死,可以嗎?」一遍又一遍,好似不得到他的回答她就不會善罷甘休。
司懿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了,但是他就像走進了一個死角,就是想知道這個問題,就是想得到一個答案,現在她的身邊有司信,有連翹,有祖父,還有好多人,但是那都是她要去保護的人。
直到昨夜聽到了他的咳聲,她竟忽然產生了一種荒唐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讓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終於在剛剛的對話中她問了出來,她知道這個問題很是可笑,連她自己都想笑了,她從來未曾這般幼稚過,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不清,也許是他所給她前所未有的心安,也許是她在他這裏得到的安逸,也許又是他在這明槍暗箭之中給她的一方寧靜天地,又也許只有他不會圖謀她什麼,只有他會在關鍵的時候出來就她,也許當時只是他一時的善意之舉。
但是將近一年的逃亡躲避生活,誰也沒有來尋找她,只有毫不相干的他卻來了,雖然給她的只有陪伴,但她卻深深的需要這份陪伴。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世她是孤獨的,這份孤獨本以為再找到了蘇潛默等前世的好友之後就會消失,但是相反的連一絲的緩解都沒有,那只會提醒着她,她身上所背負的沉重擔子,以及那心底里深深的負罪感。
洛初與她在一起時雖然很少說話,但是只要陪伴就夠了。
「因為我不想你死。」這句話脫口而出,洛初卻渾身一震,眼底不明的神色被深深撼動,就那麼直直的盯着對面的少女,她是陽光的,她是聰慧的,她是狡黠的,她是勇敢的,她是瀟灑的,只是這一切的背後都是深深的孤寂,他早就看出來了。
一次一次,深陷危險之中,面對他人陷害無數陷阱,也還是一人默默面對,他不知道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為何會這樣去做,身上好似擔負着沉重的一切一切他人所不知曉秘密。
她本身就似一個謎團,就像那次酒後吐言,事後他讓巡風去查了,但是卻還是沒有查出來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他」是誰。
只是,她不想他死。這句話卻是深深地撼動了洛初,他也是一個皇子,也是一個將死之人,卻唯獨第一次被一個人這般深深地需要着,直言不諱的,毫無遮掩的。
「好。」良久的沉默換來簡單的一個字,也許這是欺騙,也許這是謊言,也許這是笑話,但是司懿明白這是一個未知的承諾,即使知道某一天他還會離去,但是她還是感覺鬆了一口氣。
「你說的。」
「嗯。」
司懿看着對面的男子笑了,洛初看着對面的少女,兩人靜默無言,但是無形之中卻給了一個無形的承諾。
天下之大,司懿想,總會有辦法的,而洛初看着對面的女子,眼中則是閃動着驚人的光芒,一閃而過,又化作深深無底的漩渦,仿佛讓人看進去靈魂都會被吸走。
巡風站在外面,沉默,拳頭緊握,眉眼之中划過一抹難言的悲傷,轉頭看着那炕上的一男一女,心中一嘆,果然兩人之間是不一般的。
夜風無情吹襲,一場大雪無聲降臨,司懿默默的像往常一樣拿了酒罈倒在了外面,這些年已經成為習慣。
洛初相伴,兩人就那麼站在一起,仿佛真的不會分開一般,也許吧……
這場雪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轉眼間春天來臨,科舉將至,想來這一次朝堂之上又要重新洗一次牌了。
那劉家到是在鎮子上安靜了許多,那劉家少爺上次因為火災被毀了容,想來科舉考試也考不成了,本以為安寧了,可惜一場災難卻悄然降臨。
村中忽然許多人病倒了,司懿這裏一時之間也熱鬧了起來,着大量的病人忽然來到這裏,司懿覺着詫異,就仔細問了問,原來竟是前些時日在鎮上看過病卻都沒有轉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又有一個老人忽然橫死家中,竟然渾身潰爛!
再加上這場病來勢洶洶,得病的人數越來越多,司懿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也終於再重視了幾分,趕緊的尋找病因,但是結果卻讓司懿心中駭然,這哪裏是普通的流感,這分明就是瘟疫!
原來竟是前些時日鎮裏面來了外人,那些人身上竟然已經有了疫病,並且將這病帶到了這裏!那些人早就死了!
可是現在哪裏有治瘟疫的法子?!根本就沒有!想起前一世行軍之時所遇到過的類似的狀況,司懿趕緊的通知各家各戶每日點燃指定的草藥,將生病的人送到一遠處的地方,都隔離出來!
只是鎮子上也開始死了人,首先就是那個被燒傷的劉家的少爺,他本就屬於病患,抗病能力弱,惡人自有報應,只是現在司懿卻笑不出來,因為這說明鎮上也開始了疫病的傳播。
一時之間司懿感覺頭都大了。
而且這些時日因為司懿的名聲漸漸傳揚開來,所以來她這裏的看病的人也是接連不斷,來人越是多,司懿就越是沉重。
鎮上劉大人找了個藉口將一切生病的人都給趕出了鎮子,司懿無奈只好統統將那些百姓都聚集到一處去,每日裏都熬大量的藥給他們喝,還有摻雜着靈狐口水的水,一時之間雖然得到了一些控制,但是該病的還是病着,並不見絲毫的好轉,且這人死的越來越多,百姓們也就越來越慌亂,病人們也都不老老實實的待在司懿給安排的地方了。
若是這樣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亂,司懿無奈之下只能告訴了百姓們實話,百姓們更是慌亂極了,面臨死亡所有人都會懼怕,一時間,對於司懿也是有了敵意,但也將司懿看作是救命的稻草。
「聽我說!現在所有人都安心的待在這裏,我是不會不管大家!我每天都會來到這裏給大家看病!」司懿大聲喊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每天都會來!」百姓們有人發出疑問,司懿看着那人。
「我若是怕死早就離開這裏了,何必要冒着危險來管你們?」也許是司懿等人天天和靈狐接觸,這疫病竟也沒有傳染了司懿洛初等人,但司懿也絲毫不敢放鬆,每日都要洛初還有巡風燒藥草消毒,洛初本就體弱,司懿更是不允許他出門一步,也不再允許別人進去那院子一步,就連自己每次接近洛初的時候都會清了身子,換了衣衫才敢接觸。
而每天查看病情就轉移到了這裏來,鎮上的郎中能抓過來的都抓了過來,每日都會湊到一起商量對策,司懿並不比他們厲害,相對來說他們才是正經的郎中、醫者,她只不過是依仗着前世所知還有所記得藥方以及小靈狐才站在這裏與他們相商。
這裏的事情恐怕朝廷不久之後就會知曉了,只希望能夠快一些派人來此才是,畢竟宮中的御醫若是來此更能多了幾分保障。
只是現在她所擔憂的又是另一件事情,那幾個外人身帶病疫來到此地,那是不是說明他們的來處也是瘟疫肆虐呢?!
若是如此,那又該如何解決?
這裏只是一個小地方,控制人口流動也是簡單,可是若是那幾個人的來處是個較大的地方,亦或者是一座城?
司懿不敢往下想,只希望不會如她所想。
早出晚歸,司懿每日累急了,人也很快的一圈一圈的瘦了下去,本來人就不胖,這一瘦兩頰都凹陷了,再加上休息不好,成天跟那些病患相處,這被傳染上的危險更是增大了許多倍!
洛初當然不想讓她再去冒險,他知曉她並不是真正學醫的,但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藥方都是從哪裏來的,只是卻拗不過她。
「怎麼樣了?」洛初看着剛剛洗漱完回來的人,卻見那人搖搖頭,滿臉的憔悴。
「我已經盡力的去想了,現在正在挨個的試驗着,到底行不行還是要等等。」
「那鎮上的劉大人已經遞了摺子,想來朝廷的人也快到了,只希望能夠快一些吧,不然我還真是吃不消了。」司懿說着,一天沒有吃飯連水都沒有喝上幾口,看着洛初旁邊的茶水,直接拿起就喝了,喝完之後意識到什麼,趕緊的不再讓洛初碰了。
「我哪有那麼脆弱,你不必如此。」現在洛初是真的知道了司懿對於他生命有多在乎了,但是他不喜歡這樣。
拿回了杯子,倒上水,直接喝了下去,司懿瞪眼,卻無奈落敗於洛初的無視。
一快糕點出現在眼,順着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看過去,對上了洛初含笑的眼,本來都餓過勁兒的司懿不知怎的忽然又覺得這塊糕點竟是極其的誘惑。
鬼使神差的張開了嘴,糕點入口即化,香香軟軟,回過神來就對上了洛初的笑臉,不曾掩飾一分一毫的笑意,洛初本就生的極好,平時不笑的會後讓人覺着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只是這麼一笑卻讓人覺得世界上竟然會有一個如此美好的人。
一愣,司懿練就千年的厚臉皮臉竟然詭異的紅了!她怎麼張口接下來了!司懿都感覺不可置信!
「呵呵!」笑聲想在耳旁,司懿瞬間清醒了過來,看着對面男子的滿臉笑意,那眼中都裝乘着慢慢的笑意,仿佛下一刻那笑意就會溢出來一般,只是司懿的心中卻是越發的懊惱。
「笑什麼!吃你的!」將剩下的半塊糕點從洛初的手中奪下來,反手就塞進了他的口中,但隨即司懿渾身一僵,好似雷劈了一般,凌亂的看着自己塞到洛初口中的半塊糕點,好像是自己剛剛咬過的?
洛初也是愣了一愣,但是當發現自己唇上的手指還停在原地的時候,洛初眸色瞬間變深了。
氣氛一時之間竟是陷入了無限的曖昧之中,對上洛初的眼,司懿的手指微微一顫好似要收回,洛初仿佛知道了她的意圖,大手直接反握住她的,手上用了一個巧勁兒,將她的手連人一起拉拽了過來。
兩張臉瞬間拉近距離,幾乎鼻尖兒都要碰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相護交融,司懿徹底呆愣了,看着眼前男子墨黑的雙眸,仿若黑曜石一般,但卻又如星辰一般閃耀着自己獨特的光芒,吸引着人令人沉淪。
「你……」
唇上柔軟的觸感,瞬間奪走了司懿腦中還不容易回歸的一絲清明,有些微涼,並不若她手上握着的手掌那般溫暖,更不若他的胸膛溫暖,但是司懿卻感覺到這雙唇所帶給她的火熱,專屬於他給她的火熱。
兩唇相貼,雙目相對,就連外面的月亮都羞得藏了起來,門口的巡風也不知何時悄然的退下了,就連小狐狸都不見了蹤影,想必也是和巡風一起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唇上的溫涼稍微離開一些,但是卻還能感受到彼此相融的呼吸。
司懿愣愣的抬頭,看着這個男子,是的,一年多沒有相見,這個人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小少年郎了,不知何時他已經成長為一個男子了,而她也即將及笄。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與他之間竟會這樣?而她這一世並沒有打算還有情愛,前一世收的傷害已經夠了,她也不敢再去觸碰這樣的東西。
「洛初,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麼?」司懿眼中隱隱泛着冷光,是在洛初面前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冰冷模樣。
但是面前的男子好似不曾感覺到分毫的冷意與疏離,雙臂一伸,修長的手指挑起少女的下頜,竟再次將唇貼了上去,司懿沒有動,但是渾身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冷。
「只是做我想做之事。」洛初稍稍離開,手指輕輕撫上少女那柔嫩的雙唇,對上少女的雙眼,緩緩說道。
這樣的回答並不是什麼合適的回答,也並不是什麼負責的回答,但是司懿卻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像是她不想讓他死,而他想這樣做,兩個看起來很隨意的說法,但是卻都是出自彼此的真心,並且都是認真的人。
他們兩個是同一種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甚至站立的位置立場都是不同,但是他們卻都是一樣的人。
只是這樣的認知忽然讓司懿有些慌張,想要縮回去,但是背上的手卻是不容許她的後退。
「洛初。」對上男子深沉的雙眼,司懿發現除了只能這樣冷漠的叫他的名字,竟是沒有任何辦法面對他。
男子半晌都沒有動,但忽然頭上傳來溫柔的力度,耳旁是男子略帶笑意而又無奈的聲音。
「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何總是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呢,人生第一次表白,我這是被拒絕了嗎?」聽着男子的聲音,司懿抬頭對上了男子眼,有寵溺又無奈,還有一絲絲的失望,司懿想說些什麼但是竟是感到喉嚨發緊。
「阿昭,我會陪着你,至少在我還活着的時候。」這算是他所能給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諾了,用生命在承諾。
沒有勉強,沒有怒氣,沒有埋怨,沒有任何的不滿,他給她的只有無限的包容還有溫暖的笑意以及深入她心底的話語。
司懿驚覺他們竟然已經認識了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卻有着許多的日日夜夜,都是洛初陪伴在身旁。只是現在對於她更多的則是複雜,無限的複雜。
「你不需要有負擔,只要記着身邊有我就可以了。」男子的話仿若魔咒一般一直在耳旁不斷的縈繞。
第二日再去了病區的時候司懿的耳邊好似都在不斷地迴蕩着他的聲音,晨起時她與他之間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還是那般相處着,可是她卻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而且她的心竟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竟被他一點一點的鬆動了。
這令她倍感驚惶。
只是同時司懿卻也深深地明白,她現在什麼都給不了他,她還有大仇要報,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她還沒有讓上一世害過她的人得到懲罰,更沒有對蘇潛默等人來得及做補償。
她還虧欠着許多人,她不能讓那些人白白死去,只是她要走的這條路是充滿了血腥的,充滿危險的荊棘之路。
「阿明先生,我們的病還能好嗎?」一道虛弱又蒼老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終於打斷了她腦中一直迴響的聲音,還有她的思緒。
「大爺,您放心,您一定會得救的,您看現在疫病不是已經被控制住了嗎,藥方馬上就會琢磨出來了,而且朝廷的人也快到了。」司懿白色紗布附面,空氣中都是滿滿的草藥味道,讓人問了隱隱作嘔。
司懿不能離得他們太近,他們的周圍全都是一盆盆點燃着的藥草。
司懿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望了一眼躺在簡易床鋪上的人們,病情將他們折磨的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力氣,他們已經接受了自己得了疫病的事實。
現在更多的則是沉默,死氣沉沉,這種氣氛更令人覺着恐怖,明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死了,但是這種等待死亡的滋味卻是不好受的,司懿忽然想到了洛初,是不是他也是每天都在等待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呢?
想到這個司懿竟不願再繼續往下想。
「你是個好的啊,這些日子也多謝了你的陪伴,阿明先生之前的事情還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大家都是因為太害怕了,所以才會出言不遜,不過這些日子你為大家做的,大家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老人語氣緩慢的說着,臉上滿是慈祥。
「我都明白的。」司懿點點頭。
「只是可惜了我這次恐怕只再也見不到我那小孫子了吧。」老人的眼中滿意遺憾,又是落寞。
「大爺的家人呢?」司懿搭話。
「他們吶,都出去了,去年老婆子剛剛走,過年的時候兒子和兒媳帶着小孫子回來的,年後又走的,他們在外面開了一間衣料鋪子,平時生意還不錯。」老人的話語裏滿是欣慰,還有對於兒孫的愛意。
「若是有機會阿明能不能替我看一眼我兒子還有小孫兒一眼呢?替我告訴他們,我很好。」這是不想讓他們一輩子愧疚才是吧,司懿心中微酸。
「大爺這話還是您自己說吧,阿明不能幫你。」司懿緩聲說道,老人看着司懿一笑,卻不再言語,只是看向了天空,隨即緩緩閉上了雙眼,許久都不曾再睜開,連呼吸都漸漸微弱,直至消失,司懿忽然感覺喘不過氣來。
趕緊轉身走了出去,這時候一旁的郎中搖搖頭。
「又失敗了,這個藥方還是不成,阿明公子,這樣下去恐怕……」那郎中一臉的難色,他一開始也是被司懿硬捉過來的,只是醫者父母心,來到這裏的醫者還是多數都主動流了下來,每天商討着病情,而且極其危險,剛剛來時就有一位郎中因為預防保護不周,沒幾天就死了。
「沒有恐怕,現在只能想盡一切辦法來救人,這場疫病必須要阻止了才是,我不是給了你方子嗎,挨個的試,不行就綜合一下,總會有可以的。」司懿揉了揉眉頭,頭疼不已。
「是。」看到司懿疲累的樣子,那郎中也是不再多說什麼,其實這裏有好多郎中都是佩服她的,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冒着生命危險來這裏給患者醫病,怎能不讓人讚嘆一句?
這邊司懿放不下,時時都在等着消息,而洛初那邊司懿也是不放心,每晚都會回去看看,甚至有的時候,看完之後又回到了這裏,幾天下來,整個人又是暴瘦了一圈,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洛初想要隨她一同來,卻被司懿直接拒絕了,最後拗不過她,只好讓巡風每日給她做好大量的補身子的吃食,只是這司懿忙起來的時候根本就想不起來吃東西。
每天與書籍與藥草為伴,一心一意的琢磨方子,甚至有時候就拿自己試藥,就連那些郎中都擔心她這樣做會不會將自己給藥到,這樣的司懿實在是可怕,簡直是瘋魔了。
終於有人將司懿這樣的狀況告到了洛初那裏,洛初皺眉,還是拖着有些虛弱的身子,親自到了那病區去,而司懿在看到洛初出現在這裏時,可謂是驚嚇不已!趕緊的將洛初趕出了好老遠!待自己收拾一番又換了衣服才肯去與洛初接觸。
「你怎地來了這裏!」司懿看向洛初眼中有些埋怨,又看向巡風,怪他不看好自己的主子。
巡風無辜聳肩,表示他也無奈。
小靈狐靈活的從司懿的懷中鑽出來跳進了洛初的懷中,司懿趕緊的將藥草點燃,又是沖泡藥茶的。
洛初看着司懿這忙活的樣子,深感無奈。
「我要是再不來看看,是不是就要等到你被人抬回去才能知道你在這裏都做了些什麼不要命的事情?」看着洛初面無表情,司懿知道了定是自己做的事情讓他知道了。
「是哪個長舌的人竟敢跑到你那裏去告狀了?膽子肥了!」司懿瞪眼,掐腰,那架勢仿佛若是讓她知道了是誰,她定會令那人好看!
洛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司懿竟奇異的感到了心虛,乾咳一聲,正色道。
「我若不這樣做,那些百姓們又該怎麼辦?至少在朝廷的人來之前我怎能置他們於不顧?」這話倒是真話,可是洛初還是那般表情,這樣卻讓得司懿更加心虛,可是她做的是對的,為何要心虛?說的也是真話,為何要心虛?
她也不知道!司懿有些懊惱,也直直的回望着洛初,只是她卻不知道,她的眼裏除了懊惱之外更多了絲絲的委屈還有這專屬於她對他的指控以及外人所看不到的深深的倦色。
洛初一頓,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日子他也在想是不是那一晚他太急了一些,嚇到了她。
但是他並不後悔,因為他覺着既然認定了,那又為何要猶豫?況且像她這樣的,絕對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只能打她個措手不及,才是對付她的上上之策。
「可是你就要置你自己於不顧嗎?你不讓我死,然後你自己倒先死了?你還講不講理了。」洛初將司懿拉了過來,看了一眼巡風,巡風立即就捉了小靈狐就站到了帳子外面去看門兒了。
司懿坐到了洛初的旁邊,感受到男子手中的溫度,鼻翼間聞到了專屬於他身上的清冽的藥香,同是藥香,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卻是讓她深深的喜歡着的。
「你身上這是什麼香?」司懿問道,洛初好笑的看着她。
「別轉移話題,你若是再繼續這樣,那麼我也這樣好了,看我們誰先去見了佛祖。」洛初拿出了食盒裏的吃食,司懿聽着他的話,看着他的動作,沉默着。
「或許我是去見了閻王呢?佛祖那裏太過神聖,我這樣的人也許是去不了的。」
「婦唱夫隨,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嘍。」洛初回答的簡單,久久沒有得到少女的回答,洛初轉頭看向她,卻發現她也在直直的看着自己,但又好似神遊之中。
「洛初,你為何要做到這一步呢?值得嗎?」糾結了好些天了,終於問出來了嗎?
洛初知道,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兩人雖然還是照着平常那樣相處着,但是有些東西變了它就是變了,挑明了,它就是挑明了,之前還能裝作不知,但是既然說了出來,那怎還能回到過去?
況且他也並不想回到過去,而她雖然表面不在意,但是眼神的無意躲閃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的在意與彆扭。
「沒有為什麼,也沒有值不值得,只因為是你,我才會如此,而且我覺得值得就好了,你怎麼想也是沒有用的。」洛初將筷子遞到了司懿的手中,司懿看着手中的筷子,良久突然的笑了,她這是屬於庸人自擾嗎?
「我當初怎麼就沒有發現你這麼霸道?」
「因為你要比我霸道啊,女霸王。」洛初極少與人調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打心眼兒里的發暖。
傳到橋頭自然直,庸人自擾可從來都不是她,一切順其自然吧,腦中浮現了那個老人,想念着自己兒孫的老人,等待着死亡降臨的老人,司懿覺得,若是這一世多了些什麼,那就是洛初的出現吧,還有她對洛初死亡的在意,是不是不知何時也漸漸的成為了她心中的執念呢?
看着眉眼舒展的人兒,洛初中也是鬆了一口氣,未來誰又會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珍惜當下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第四日的傍晚,朝廷的人終於來了,那隨行一行的御醫來到這裏首先看了病情,但是卻驚奇的發現這疫病竟是被控制的很好,而且這幾天有人在漸漸的轉好,又招來一直在這裏的郎中,要來了藥方。
仔細一看竟是極其興奮起來,那主治御醫,趕緊問道這是藥方是誰提供的,郎中就說出了司懿。
「阿明先生?」那主治御醫疑惑不已。
「對,他人很好,年紀不大,可是心腸卻是極好的,自從這疫病爆發開始,阿明先生就立刻見這些病患隔離了開來,並且立即着手開始尋找辦法,若不是他,也不可能會試出這張藥方。」另一位郎中滿臉的佩服,滿臉的敬意,主治御醫更是驚訝不已,本以為來到這裏已經晚了,畢竟這裏離着雲都城極其的遙遠,再往北走走都快到了邊疆了。
可是卻不曾想到這裏竟是這一番的場景,對於他們口中的「阿明先生」心中越來越好奇了。
隨着郎中的帶領,主治御醫一行人來到了司懿現在所居住的農家的小院子。
「阿明先生?阿明先生?」有人前去敲門,可是這時候眾人身後卻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嗯?找我何事?」白衣少年,高挑纖瘦,但卻白皙俊俏,迎着夕陽緩緩而來,「他」背着一個竹筐,手中拿着一條繩索,看樣子是去採藥了。
那郎中剛要說話,卻聽見身旁御醫失聲叫出。
「明昭公子?!」明昭公子?那郎中愣住,忽然覺着這名字有些耳熟,下一刻猛然想到了什麼,看向司懿的眼中全是震驚!
明昭公子?公子卿?明昭?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前段時間一直被瘋狂查找的那位明昭公子!
司懿皺眉,看着眼前的老頭兒,有幾分的眼熟,想來也是在宮中遇到過的。
「明昭公子,沒想到您竟是在這裏!嘶!難不成您就是?」那御醫突然聯想到了什麼,震驚的看向司懿,又看了一眼那呆愣住的郎中,猜想被證實。
司懿看着御醫老頭的震驚,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夕陽,緩緩開門走進了院子,她知道,他們的到來預示着,這種平靜的日子即將結束,她也終於要回歸到了原來的生活中去。
院子裏空無一人,房屋之中也早已沒有了洛初的身影,是走了嗎?
司懿長嘆一聲,竟忽然生了一種淡淡的惆悵,這段日子雖然短暫,卻是令人難忘,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她又恢復了那個機敏聰慧的公子卿,明昭!
公子卿明昭即將回朝的消息火速的傳遞開來,明昭救治了一地甚至許多地方百姓的事情更是轟動了整個夏恆!
一張藥方火速傳遞,救了許多百姓於水火之中,更是讓得夏恆少了許多的損失,但是同樣的,明昭這個名字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名揚夏恆!
不管是哪裏,人們的口中總是少不了明昭這個名字,而明昭在青龍鎮建立堤壩,拯救百姓之事此事也被大肆的宣揚了出來,一時之間明昭更是成了如神話中的任務,百姓們心目中救世主!
而同時更奇怪的傳言出現了,其實司柯根本就不是所謂的白衣公子,而真正的白衣公子則是明昭!
種種事跡,種種傳言,但是無一例外的都是與司懿有關,司懿回京一事大局已定!
民間因她而動盪,這朝堂之上更是波濤洶湧,氣氛沉重,當然除了皇帝一方的人,那司老將軍更是紅光滿面,看得重回朝堂的曹閣老等人咬牙切齒。
她竟然還活着!他們到底還是慢了一步?這個猶如狐狸一樣狡猾的女子,真是讓人打心眼兒里覺得可恨!
將軍府中也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劉氏一身華衣坐在主位置上,當家主母的氣派風頭因為司柯的歸來又回來了。
「啪!」桌子發出一道響亮的聲音,劉氏一臉的猙獰。
「又回來了!又回來了!她是妖怪九尾狐不成!怎地就是死不了!」竟然能夠躲過各大世家的搜查,這個司懿真是了不得!
劉氏的心都在顫抖,司玉這些日子沉默了許多只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娘,你冷靜一些,你才是當家主母,而她只是個晚輩而已!」司柯忽然說出來這麼一句話來,劉氏沉默半晌,向着紫竹軒的方向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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