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夷的目光向華山眾人臉上逐一望去,所有人見到她澄如秋水,寒似玄冰的目光,心中都不禁打了個突,只有幾個人內功較深,心神寧定。
這些人雖然是習武之人,手上亦是沾滿了血,但他們依舊怕死,連那為首弟子也默不作聲,所有人都害怕強行出頭,惹下殺身之禍,都想明哲保身。
可眼下,又怎能明哲保身?
姜希夷見他們愈來愈後來,冷冷道:「你們既然知道貪生,為什麼不願意放別人一條生路?今天你們殺了別人,遲早也會有人來殺你們,你們不願意放過別人,為什麼又想着別人放過你們?」
為首弟子慘然一笑,說道:「我等如今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了,還請姑娘也得饒人處且饒人,此事就此作罷,劍氣二宗各自停手,請劍宗弟子下山去。」
其餘劍宗弟子握劍怒道:「此事絕不可能就這麼了了,你們氣宗在我們食物和水中投毒,又殺害同門劍宗弟子,如此血海深仇,絕不能了!」
姜希夷看向那為首弟子,說道:「你說該當如何?」
為首弟子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名叫做岳不群的弟子插口道:「這本是我華山派門內事,姑娘插手已經是為不妥,不過眼下既然劍宗無人,姑娘想管到底也是無所謂的。」
劍宗弟子喝道:「誰說我劍宗無人?」
岳不群道:「如果你劍宗不是無人,為何非要外人出頭?」
風清揚道:「你很會說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
姜希夷打斷了風清揚的話,道:「我記得你們正派弟子最喜歡說什麼邪魔外道大惡人人人得而誅之?」
岳不群正要開口回答,姜希夷繼續說道:「殘害同門不知道算不算的好人?不算好人,那麼想必就是惡人,既然是惡人,按照你們所說當然就是人人得而誅之,既然如此,我究竟是不是華山派門內也無妨,還請各位出招。」
姜希夷將軟劍橫在面前,左手拇指和中指互勾,中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只聽得又是一聲龍吟,響徹天地間,姜希夷凝神細聽,恍若在聽弦樂天音。
為首弟子不自禁脫口贊道:「好劍!」
姜希夷斜目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也懂得劍?」
她語調冰涼,眼神寒冷,原本並無其他意思,可落在氣宗弟子眼中,卻覺得她眼色語氣之中充滿了蔑視不屑之意。
為首弟子立刻怒火上涌,可此時只得忍住,他抬手點了八名弟子,咬牙道:「各位弟子,上前領教姑娘高招吧。」
那八名弟子手中都倒提着一柄青鋼長劍,腳步移動,將姜希夷圍在中間,風清揚見到如此情況便知,氣宗這是非要置姜希夷於死地不可。
姜希夷氣定神閒,冷冷道:「若是你們輸了,該當如何?」
為首弟子再一抬手,其餘所有氣宗弟子往劍宗弟子提劍而去,他笑道:「大家師出同門,原本我也不想斬草除根,眼下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此劍陣是我華山派鎮派劍陣,我等也沒想過要取姑娘性命,但是留下姑娘一陣子便可,到時就算姑娘破陣,這些劍宗弟子也已經沒命了。」
風清揚拔地而起,縱身躍到厲聲喝道:「我風清揚還在!」
為首弟子笑道:「我們怎麼敢忘記風師叔還在。」
接着他下令道:「動手!」
那八名圍住姜希夷的弟子,右手平舉到胸,劍鋒向外,聽得命令後,掌中長劍舞動起來,腳踏奇門,遊走不斷。
姜希夷立在中央,動也不動,突然她腳步一錯,同旁滑開三寸後,連移七步,她腳步每動一步,這天地間的肅殺之意,便似又濃重了幾分,到第七步時,直壓得人人都要透不出氣來。
八柄原本舞動不停的長劍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只聽得嗡的一聲響,姜希夷手腕微微一抖,掌中軟劍突然變作了千百條劍影,劍雨繽紛,旋光流轉。
姜希夷將劍勢一引,霎時間八名弟子只覺劍風灌耳,劍光漫天,森森劍氣幾乎直逼到眼前,已經迫在眉睫。而她的身形早已沒入劍光之中,令那八名弟子完全找不見她究竟在何處。
呼的一聲,劍風大作,姜希夷身形從劍光之中突然直竄出去,一道凌冽寒光指向外圍。
那八名弟子並未察覺到這一道寒光,待得他們意識到時,姜希夷掌中劍鋒已展,叮的一聲隨意撥開一弟子掌中劍尖,劍身稍側,貼着他劍脊直劃下去。
這一劍當真快如流星寒似月,來的那麼自然,那麼令人措手不及。
姜希夷乘勢一推,接着劍鋒一抖,震開那弟子長劍,再將劍柄一沉,左掌倒穿而出,食指、中指豎起一捏,夾住了左面弟子的劍尖,運勁一抖,往後一推,劍柄直擊上這名弟子的胸膛上。
只聽得一聲慘呼,那左面弟子狂噴一口鮮血,仰天飛了出去,而他的長劍的劍尖還被姜希夷架在手指劍微微震顫。
姜希夷將指間長劍往右邊一擲,劍身幾乎貼着右面提劍趕來的弟子臉旁而過,接着奪的一聲,空地旁一棵老松樹枝搖晃,颯颯作響,劍身已經插入樹幹之中。
餘光瞥見這邊情景的都看得心弦震動,目眩神迷,仿佛都已經呆了,這些動作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
為首弟子更是饅頭冷汗,涔涔而落,深深慶幸自己方才沒有胡亂動手,不過舉手之間,八名弟子已經一人受傷,一人差點喪命,而動手之人依舊不慌不忙,竟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瞬寂靜後,七名弟子又揮起劍來,但劍勢比之方才實在是相距甚遠。
姜希夷緩緩道:「你們還不放棄,可我以及不想再同你們練手了。」
話音剛落,只見姜希夷飛身輕上,一劍挑向任意一弟子右手神門穴,他手中長劍剛剛滑落時,姜希夷劍身將其挑起,而後軟劍輕拍向其吞口。
奪的一聲後,劍身沒入地下,僅留一個空洞,那弟子目瞪口呆立在原地,而他面前的人已經不見了。
姜希夷不僅沒有留在原地,甚至也已經不在陣中。
而另一旁,風清揚劍如奔流,倏然涌至,朝着為首弟子一劍刺下。
為首弟子只覺眼前人影一花,定睛一看,原來是風清揚已經掠到他面前。
風清揚面色冰冰涼涼,緩緩道:「你害我劍宗弟子,須以命償命!」
為首弟子大喝道:「一齊上,跟這瘋子拼了!」
話剛說完,他突然雙足飛起,兩個地上弟子們打坐時所用布墩,刷地拋出,劍尖連挑,又挑起兩個,四個布墩一齊飛向風清揚。
風清揚劍光一展,一劍就將這四個布墩全部劈成兩半,身形直向為首弟子鋪去。
為首弟子不禁越跑越是驚慌,滿頭汗珠流下,身後風清揚劍尖馬上就要抵到他背後。
他轉目一望,突然隨手抓到自己旁邊一個氣宗弟子,直接轉身往風清揚劍上送了過去,那弟子哀呼一聲,長劍已入了胸膛。
風清揚一時怔住,他全力保護同門,從未想過居然有人會有這般舉措。
為首弟子乘勢一劍,從那弟子脅下剌出,風清揚呆愣之下一時反應不及,他也未曾料到他還有這一招,要躲已經來不及了,他前胸立刻被劃破一道血口。
為首弟子原本企圖如此了結了風清揚,誰知風清揚重傷之下,不退反進,狂吼着一劍刺來,為首弟子心膽俱喪,臉色蒼白,舉起手中的屍體,想要擋住風清揚一劍。
風清揚腳下一旋,身形展動,繞至為首弟子身側,劍如飄風,連削幾劍,那為首弟子丟開手中屍體,就地一滾,狼狽避開。
為首弟子見風清揚胸前鮮血流個不停也不管不顧,他大聲道:「你這瘋子的血還沒有流盡嗎?」
風清揚冷冷道:「你還活着,我的血怎麼能流盡?」
說話聲中,長劍一閃,自上而下,一招白虹貫日施出,這一招雖然不是多麼精妙,但在風清揚手裏威力已經大大不同,為首弟子雖然是氣宗,但也是華山門下,自然有辦法可以破解此招,怎奈他這一招來的實在太快。
突然他左手觸到地上一柄匕首,他想也不想,左手拿起匕首,朝着風清揚胸口飛去,料得風清揚動作極快,決計避不開這一下。
暮色漸起,晚星寥落。
大地上突然瀰漫起淒迷的白霧,遙遠處傳來晚歸的牧童吹奏的短笛聲,飄散在這淒迷的霧裏。
突然,一聲輕嘯顯於空中,嘯聲未止,白霧似乎凝成了一個人,一條人影突然顯於霧中,凌空一折,從天而降,落在了風清揚和為首弟子之間。
輕功身法輕捷曼妙如斯,只有姜希夷一人而已。
為首弟子心頭一震,突然聽得兩聲風聲破空而來,直擊他左右兩腰。
風聲尖銳,攝人心魂!
他大驚之下往後一仰倒在地上,只聽得那兩縷風聲擦身而過,奪、奪兩聲,釘在地下!
他展目望去,原來是一柄折成了兩截的匕首一左一右各自留有一截露在地上。
可姜希夷究竟是何時出手的?
這匕首究竟是什麼時候被攔下,什麼時候被折斷的?
他一概沒有看見。
風清揚大笑幾聲後,身子一晃,也往地上倒去。
姜希夷見他臉色蒼白,胸口流血不止,如若還不救治只怕性命不保,只得對劍宗弟子道:「你們師叔如果還不醫治就要死了,你們是要留在這裏繼續對付氣宗,還是治好了你們師叔改日再來?」
為首弟子下唇抖動,顫聲道:「既然風師弟不堪重負,還請快快醫治,劍氣二宗一事,好商量,日後好商量……」
劍宗弟子也道:「我們須得治好風師叔,日後他就是我們的掌門!」
姜希夷道:「日後?日後是哪一日?」
為首弟子眼光轉動道:「就下個月十五嵩山一見,那時要重選五嶽盟主,我們在天下英雄面前做個了斷就好。」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好,我記住了。」
為首弟子見姜希夷應下後,垂下頭,雙眼微眯,心中止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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