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刀真槍比試,對於愛兵器的人而言,傷人傷身還是其次,更主要的是會傷了兵器,兵刃每一次相接時發出的聲音猶如樂曲一般,可那聲音在他們心中、耳中卻並不悅耳。
因為在他們心中,劍、槍、刀抑或是其他的兵器,早已化身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同自己的手臂、大腿沒什麼不一樣,兵刃相交之時就是他們拳腳相交之刻,響是兵器在響,而痛仿佛就是痛在他們心上。
而姜希夷要奪人劍器,仿佛就是斷人臂膀一般,誰都不會願意。
鐵中棠的劍斷了,姜希夷也不願拔劍,這一場比試,仿佛是兩人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只會用兵器取勝而存在的。
此刻,鐵中棠一身貼身黑衣,肅立在原地,神情認真到了極點,一動不動,一隻鳥兒輕輕停在了他肩上,他也不去驅趕,那鳥兒也不飛走,似乎他已化身為一棵樹。
他吸了一口氣後,又緩緩吐出,這一口氣息仿佛一道白色的利箭從他口中射出,但卻又不如箭那般迅猛,這一口氣傳至四尺有餘之地才緩緩消散開,即綿長又悠遠。
姜希夷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人果然是一個高手,而且還是一個內功高手。
鐵中棠從袖中掏出一枚銅板,對姜希夷道:「我將銅板高拋,等它落地之後,我們就開始,不知姜莊主意下如何?」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好,不過,你可要拋高一些。」
鐵中棠點了點頭,道:>
而後他將銅板放於手上,拇指看似輕輕一彈,那枚銅板就如同暗器一般朝上空爆射而出,姜希夷沒有去看銅板到了哪裏,她耳中灌入了破風之聲,眼中緊緊看着鐵中棠。
鐵中棠也緊緊看着姜希夷,估計着這看起來年輕的白衣姑娘實力幾何,他自己站的穩穩地,如同扎了根的樹,而姜希夷腳下不丁不八,輕輕立於地上,又像飄於草上,她面色較之方才有一絲變化,卻也只是輕輕皺眉。
然而鐵中棠卻不知,姜希夷背於背後的手已作掌,運氣於掌上,蓄勢待發。
鐵中棠自然是一個高手,她不清楚方才那紫衣老人實力如何,但鐵中棠確實是她至今遇見過的最強的對手,姜希夷自然更加嚴陣以待,小心翼翼。高手過招時,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第一招極為重要,有如兩國交戰,一鼓作氣勢如虎,再而衰三而竭,這第一招出手,若是被壓制住,那被壓制之人自然氣勢和信心都會受到極大影響,而後出招自然也不如這第一招利落,反觀那壓制之人,便會乘勝追擊。
&嗒』一聲,銅板帶着一道虛影,快速落地。
在這草原上,銅板落地的聲音悶悶的,那麼清脆,甚至還不如那樣清晰,可這聲音在鐵中棠和姜希夷耳中足夠清晰,足夠響亮,它就落在兩人之前,但兩人卻沒有一個人分心去看它一眼。
鐵中棠和姜希夷不禁沒有去看那個銅板,甚至也沒有立刻動作。
他們依然在凝視着對方。
姜希夷和鐵中棠都希望找到對方的破綻,一擊必中,但他們都沒有找到,所以他們仍然沒有動。
一陣秋風吹過,吹不走這天地之間瀰漫着的肅殺之氣,卻讓這處更是添了幾分蕭索和森寒。
突然,姜希夷動了!
她整個人騰空而起,如同一把出鞘了的寶劍直直朝着鐵中棠刺了過去!
沒人看清她足下是否點了地,只見她衣袖迎風獵獵飛舞,眨眼間,人就不在原地,而一恍惚後,姜希夷已經快要近了鐵中棠身側。
劍帶風聲,無人可擋。
她動了,是因為她確信自己發現了一處破綻,她掌已出!
可這處讓姜希夷自信到出手的破綻,真的是一處破綻嗎?
她這一掌還未到,鐵中棠搶步而上,繞至姜希夷身後,一手直取姜希夷肩部。
姜希夷心中一緊,凌空翻身,右腳腳下剛好踏上了鐵中棠的掌,鐵中棠掌力驚人,可謂霸絕天下,姜希夷登時半邊身子被這掌力震麻,心下再是一驚,鐵中棠另外一隻手此時作抓,正準備抓住姜希夷腳踝,將她拖下。
姜希夷左腿突然飛起,一瞬間,她已踢出了五腿,即使她看不見身後鐵中棠的動作,但是她這五腿踢的很快,很準確,又很有力。
她踢開了鐵中棠想要抓住她腳踝的手,同時也踢開了他捏住她右腳的手。
瞬間,鐵中棠已不見姜希夷人影,但他卻還能聽到她。
在姜希夷掙脫了鐵中棠控制之時,她提勁運氣,凌空再翻,而後向後翻去,落至鐵中棠身後。
鐵中棠腳下一旋,轉身之時,身上已作出抵擋攻擊之勢,但他發現,他聽錯了。
因為姜希夷根本不在他身後。
既然姜希夷不在他身後,那麼她在哪裏?
鐵中棠下意識將視線移至頭頂,他頭上有着一片曾經茂密的樹蔭,現在葉落,但樹依然在。
果然,他抬頭的那一瞬,就看到了姜希夷!
姜希夷來的很快,身如閃電,人影早已看不清,如同一道白練,她穿透過緩緩落下的枯葉,迅速墜下,來勢洶洶,圍觀之人見狀都不禁叫喊出聲。
但鐵中棠卻避過了這一擊,他迅速將腰一折,左手觸底,一個翻身,雙腿快要踢上了姜希夷的手,姜希夷衣袖一振,四兩撥千斤,直接將這一擊還了回去。
可鐵中棠要的就是姜希夷將這一擊還回。
借力打力的不止是姜希夷,鐵中棠借着這一道力氣,翻身之後,已在三丈外。
姜希夷提步縱身,如一縷白煙一般,從原地掠起,掠至鐵中棠近身,姜希夷身形飄忽,有如鬼魅,鐵中棠連擊六掌,姜希夷盡數避過。
近身之後,姜希夷面色森寒,出手如風,她掌勢輕靈,綿綿密密,迅快絕倫,一招緊跟一招,有如暴雨急落一般,絲毫不容鐵中棠喘息。
鐵中棠已勉力躲開八掌,而後發覺肩頭一麻,原來是被姜希夷衣袖掃中,一條左臂登時就難以再運用自如。
姜希夷乘勝追擊,鐵中棠暴喝一聲,右掌一出,突然將掌化為拳,招式大變,一拳擊出,當真是有石破天驚之勢,拳風強勁,將姜希夷衣袖捲起,不住飄舞。
姜希夷雙眼一瞪,腳下一滑,身子便隨着鐵中棠擊出的拳風倒退數丈,鐵中棠搶步追上,姜希夷如同被風吹起的白綾一般,朝他背後翻了過去。
此刻,姜希夷手已變作指,她看清了鐵中棠身上的穴道,手指凌空,正準備虛點兩下,鐵中棠突然飛起一足,踢向姜希夷左腰。
姜希夷身形一晃,閃身後掠。
鐵中棠反掌一抓,突然一陣布料撕裂聲,姜希夷閃避不及,左邊袖子被鐵中棠抓住,兩人一退一抓,這袖子登時就裂開來了。
姜希夷暗暗咬牙,腳下一點,騰躍而起,正準備飛身上前時,突然幾聲破空之聲現,鐵中棠手中不知何物爆射而出,姜希夷旋身躲避,落地之後,只見鐵中棠已近了姜希夷身。
姜希夷足尖一跺,正準備向後溜去,鐵中棠哪裏會給她機會,就在此時,健步而上繞至姜希夷身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的點住了姜希夷穴道。
勝負已分。
海大少和霹靂火此時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場難得一見的比試,已經結束了。
即使姜希夷輸了,南斗北斗十三人面上卻不見難過,姜希夷登時便愣住了,她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會輸,但僵硬的身體在提醒着她,她輸了,於是姜希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輸了。」
這是姜希夷第一次認輸,也是她第一次輸,她心中深深無奈,但她也並非輸不起之人,她也不會怪其他人。失敗的滋味雖然不好受,但卻讓她更明白了勝利的甘甜,雖然內心唏噓,但也不得不承認事實。
鐵中棠抱拳,道:「姜莊主功力已是世間罕見的絕頂高手,我不過是取巧才勝了,不必掛懷。」
姜希夷眉頭緊皺,道:「我輸了就是輸了,你說這麼多做什麼,取巧也罷,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海大少和霹靂火二人用力拍着手,手都要拍紅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只一邊大聲說着「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這時,突然側邊奔出一女子,她輕功高超,足不點地就向着鐵中棠沖了過來,她緊張地雙手挽住了鐵中棠的胳膊,急問道:「中棠,你沒有受傷吧?」
姜希夷朝這女子看了看,見她容光絕代,肌膚勝雪,身姿綽約有如仙子,眉間輕皺,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眸子也只看着一人。
清麗脫俗,不沾人間煙火。
鐵中棠見到這女子後,一直克製冷靜的面容突然軟了下來,甚至連嘴角都輕輕勾起,變成了一個笑容,他輕輕拍了拍那女子,道:「靈光,我沒有受傷。」
姜希夷道:「鐵中棠,我們先前說過,若我敗了,你儘管提要求,我若能為你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那女子仿佛這時才發現姜希夷,她看了看姜希夷的臉,想到方才她和鐵中棠舉止,面上一抹緋紅,眼如秋水瀲灩,輕輕咬牙,低了低頭,卻不曾往鐵中棠身後躲去。
鐵中棠面對姜希夷時,面孔又恢復了以往那般,他抱拳道:「我並不需要姜莊主做些什麼,既然你是我義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此次不過是一場朋友之間的比試罷了。」
話罷,鐵中棠抬手解開了姜希夷的穴道。
姜希夷身上一松,冷冷道:「我不是朱藻的朋友,既然你此刻想不出來,那麼以後你若有何大事,我定會助你,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女子聽到朱藻的名字後,渾身一震,鐵中棠看了看那女子。
姜希夷抬腿提步越過兩人,落於兩丈外,足尖一點,一個起落後落於馬背之上,對鐵中棠緩緩道:「此次我敗於你,日後我必定會再尋你,希望那時你的劍已鑄好。」
接着她不等鐵中棠回應,便打馬離開,十三劍緊隨其後,他們到了這裏還未怎麼休息,便就又走了。
一個人只要敗的漂亮,走的灑脫,那麼敗又何妨,走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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