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監半夜一場突如其來的火,恰恰毀滅的是存放君王起居注的典籍庫。
年節將至,本不該生亂,此事一出,最戰戰兢兢的非總管周予莫屬。
周予先是去鳳儀宮請了個罪,周予跪在皇后跟前,頭觸地面,惶恐萬分,道:「奴才失職,才讓內廷監出此大紕漏,請皇后娘娘降罪!」
出乎意料的,皇后卻一反平日嚴苛常態,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可有什麼損失?」
周予一頓,忙將在火中毀壞的物件一一匯報上來,其中自然包括那本至關重要的君王起居注。
聽到金冊被燒毀,許錦荷眼中閃過微不可查的滿意,淡淡應道:「內廷監是後宮要所,怎能輕易出此紕漏呢,幸好沒毀掉重要東西,不然你們要如何彌補?下回可一定要注意,下去吧。」
周予原以為會狠狠挨一通批,卻沒想到只是這樣不痛不癢的一句,這樣輕鬆的就了解了一件大事,忙誠惶誠恐的磕了頭,躬身退了出來。
打鳳儀宮出來,周大總管還得走一趟裕芙宮,皇上從前可下過口諭,宮中大事都與稟報怡貴妃,怡貴妃雖然前段時間受了冷,但畢竟位份在那,他必須得走這一趟。
聽聞內廷監失火,褚雪自然也要問一遍損失,如在鳳儀宮一樣,周予一一報來,褚雪聽完,問了一句:「皇后娘娘怎麼說?」
周予躬身,訕笑道:「皇后娘娘只說,要奴才們下回注意。」
褚雪哦了一聲,點頭道:「是該注意,《君王起居注》本是要傳承下去供後世瞻仰的,如此被燒毀,可如何是好?」
周予忙解釋:「是是,奴才回去就命人修復。」
&能修復?」褚雪含笑看着來人,問道:「可能修復的如從前一樣?」
周予點頭:「請娘娘放心,典籍庫的小子腦子好使,定能原樣修復回來。」
&此就好,那就趕快下去辦吧!今後可看好了,千萬不能再出差錯!」
&奴才一定注意。」
褚雪點頭,來人退出殿外。
厚重的棉簾隔開殿外嚴寒,褚雪在暖烘烘的殿中安坐。原本以為《起居注》是尋不回來了,可誰料卻還能修復,其實能不能修復又有什麼關係呢,皇上知道,太后知道,還用得着那本金冊子嗎?
不過這場火,倒是讓她猜出了幾分許錦荷的意圖,看來這位許皇后,要上鈎了。
~~
雖則自己是皇后,宮中畢竟還有一位太后,許錦荷還想去探一探太后的意思,如果太后不知褚雪有孕的事,那她行起事來,就方便多了。於是這日,借着同太后商討如何過年節的機會,她便狀似無意的隨口一問,道:「說來,臣媳有好一陣子沒見怡貴妃了,聽聞她身體抱恙,臣媳也很是擔心呢!雖然怡貴妃從前言語衝撞惹了皇上,但她畢竟是樂兒的生母,不知太后最近可有見過怡貴妃妹妹?」
太后心中最重要的,始終是自己的兒孫,自然也包括現下褚雪腹中的那一個,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護褚雪母子,太后自然要瞞着許錦荷,經歷過這麼多事,在她心裏,許錦荷早已不是一個宅心仁厚的主母了,她也怕妒心會使許氏傷了未出世的小皇孫。
所以太后淡淡道:「那日她向哀家來請過安,氣色瞧着確實不怎麼好,哀家寬慰了幾句。有些事啊,外人幫不得,還得靠她自己。」
太后所言盡顯對褚雪的冷淡不悅,如此,太后應不知這個賤人懷孕的事,許錦荷終於放下心了。
既然宮裏沒人再護着你,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失手!
~~
年底的日子過的總是分外快,隨着北境的捷報一次又一次的傳回,宮裏的女人們,迎來了年節。
宋琛雖不在,但一家老小還是要過年,於是除夕這天夜裏,毓合殿仍然迎來了吃年夜飯的人們。
褚雪的身孕剛剛兩個月,經過程子松的調理,她的不適微微緩解了些,加上臨出門前上了些妝容,因此除過比先前清瘦了些,精神看着倒還不錯。不知道實情的人只當她是心情低落茶飯不思,比如也有陣子沒見她的李姣雲,見了面就趕緊關懷;而同樣尚蒙在鼓裏的麗妃,卻是暗地裏幸災樂禍。
在麗妃看來,褚雪已然是個失寵的女人,再難掀起風浪,等過些日子宋琛歸來,自己再努把力,很快就能取代她的地位了。麗妃對與自己在這處皇宮中的未來,可是充滿了希望。
待皇后與太后逐一到來,年夜飯正式開始。
得了太后的吩咐,皇后許錦荷講了幾句宴前話。她道:「因皇上還在外領兵作戰,今夜就先簡單一辦,等皇上大勝歸來,咱們再好好熱鬧!今年多了幾位妹妹,本該慶祝一場,但家國大事當先,咱們還是要體諒的。」
眾人紛紛低頭,應下一聲是。
許錦荷抬手示意,眾人便紛紛舉筷。
如許錦荷方才所說,因夫君還在外,為表達她們身為家人的掛念之情,今夜便一切從簡,沒有助興歌舞,只有些淡酒,眾人各懷心事默默用餐。許錦荷掃了一眼對面的褚雪,見她雖然清瘦但看上去氣色不錯,加之上過妝的面容仍然傾城,不免心生厭惡。
這個賤人,一定想着用腹中的孩子復寵,宋琛已經冷了她那麼久,臨別前那一晚,估計是舊情復燃了,加之她現在又有了身孕,等宋琛歸來,極有可能再復她的寵,自己好不容易看見希望,決不能讓它輕易破滅!
所以這次,一定要斬草除根!
目光又掃過下坐的麗妃,見她今日照樣一身艷麗招搖,許錦荷也在心頭嗤笑。這個笨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倒能開染坊了,不過笨點也好,笨了才好使,雖然是為數不多的可用之人,但許錦荷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畢竟只要除掉褚雪,這個女人也就一無是處了。
飲下一杯酒,理清了頭緒,許皇后終於感到些許快慰。
眾人象徵性的一聚,用過膳後,便各自回了宮中。
這天晚上,褚雪把樂兒抱到自己的榻上,親自摟着女兒入睡。自辛綰將她有孕的消息告知秋桂,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日子一天天過,就意味着腹中的孩子離自己越來越遠……有樂兒陪着,她心中總能好過一點。
第二日醒來,已是新年,她親手為樂兒穿好衣服,又照例一一為宮人們發下封紅,才起身去了福寧鳳儀兩宮拜年請安。
福寧宮。
眾妃攜皇孫們於辰時到來,待人聚齊,便齊齊跪地磕頭,恭祝太后老人家福壽安康。
太后微微抬了手,眾人紛紛起身,待照例將封紅髮下,女官寧鳶卻在眾人離去前替太后宣佈了一道懿旨。
太后決定,從年初四開始到上元節前,親自去敬天寺為皇上及百姓祈福十日,以求戰事早日結束,皇上平安歸來。
此言一出,眾人頓感意外。太后萬金之軀,如何能去宮外久待呢?
但想來也能理解,太后是皇上的母親,母親掛念兒子,想為兒子做些事,也在情理之中,加之敬天寺是皇家寺廟,內里有專供皇室休憩居住的院落,平日有專人料理,也算適合,這樣一想,太后這個法子倒也可行。
&妾願與太后同行。」
不知誰先起的頭,緊跟着殿中都響起了同樣的話,眾人紛紛開口,與同太后一道去敬天寺祈福。
祈福之事,向來是人多力量大,太后本就打算多帶幾個人,見此情景,太后露出滿意的神色,道:「爾等有孝心善心,哀家已深感欣慰。不過畢竟是去往宮外,倘若你們全部出宮必定不合適,哀家就先只挑兩個人吧。」
其實太后心中早有打算,此時作勢環顧了一下眾人,太后道:「就先由容妃,寧妃跟隨哀家前去。其餘諸人,留在宮中祈福也是一樣,心誠則靈。」
眾人紛紛應是。
太后選擇容妃與寧妃,當然有一番道理。
琬妃仍尚在禁足自然不可能出宮,麗妃那種招搖張狂的,太后根本就不喜,褚雪倒是也乖巧,只可惜有孕在身,為以防萬一,太后決定還是把她留在宮中,而至於許錦荷這個皇后,後宮當然離不了。
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容妃李姣雲跟寧妃顧聘姌了。
李姣雲沉穩,顧聘姌聽話,選這兩個人陪着一起出宮,是最合適的,敬天寺雖是皇家寺廟,畢竟不比宮中,這兩人能讓人放心帶出去。
於是初四一到,李姣雲同顧聘姌就陪着太后出宮,去了已安排打點好的敬天寺。
一下送走了三個宮裏的主子,諾大的後宮頓時冷清不少,但褚雪知道,這種表面上的寧靜,其實是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風暴。
回到殿中關上門,褚雪對如月雁翎道:「年前收到皇上密信,北境大捷戰事順利,我齊軍已經滅了胡人首領,皇上已打算返回了。」
兩人認真聽着,她繼續道:「一定要趕在皇上歸來前行事。加之此番太后離宮,與對方來說,也已是最好的時機。」
雁翎忍了又忍,終於還是開口問道:「主子,您真的決定了?」
手輕撫了撫小腹那個尚未成型的孩子,褚雪嘆息一聲,而後卻語聲堅決。
她道:「沒有回頭路,這次,一定要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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