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診出褚雪有孕,宋琛就做主免了她每日去丹薇苑的晨昏定省,許錦荷雖然不痛快,但又要在宋琛面前裝賢妻,便也沒說別的。而褚雪,亦懂得自己眼下最招人嫉恨,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也減少了外出的次數。
不過現在也正是她最疲乏的時候,整日嗜睡,每天一早除過仍強撐着服侍宋琛起床,待人一走,她就又躺回去睡了,連早膳都要拖到一個時辰以後。好在除了貪睡,她暫時還沒別的不適,胃口也還不錯。
這日上午,褚雪睡足了回籠覺,睜開眼,看着帳外滲透進的陽光,估摸着時辰又是不早,遂掀開被子,起了身。
聽見動靜,外間的門打開,雁翎和綺靜走了進來,自打綺靜到了她身邊,就同雁翎一道伺候起她的起居,綺靜溫柔穩重,褚雪挺喜歡她的。
&子,您睡醒了?」雁翎輕聲問她。這丫頭,自從跟綺靜待在一處後,連說話聲兒都溫柔多了。
&她慵懶的點頭,看看掛起的帷帳外正盛的陽光,問道:「什麼時辰了?」
&時兩刻了。」雁翎簡練回答。
褚雪自嘲,「每天這麼能睡,都快成豬了。」
雁翎噗嗤笑出了聲,綺靜微笑安慰她,「主子千萬別這麼說,女人家有孕都是這樣的,等過了頭三個月就好了。」
褚雪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雲姐姐當時也這樣嗎?」
綺靜回想了一下,「雲夫人當時可比您那嚴重多了,奴婢記得,她整整睡了六個月呢!」
&麼?六個月?」雁翎小聲驚呼,褚雪也是一臉意外,她問,「不是聽說雲姐姐從前身體一直很好嗎,怎麼會那麼疲乏?要睡那麼久?」
&實……」綺靜壓低聲,「其實雲夫人有孕之前身體的確很好,但自打懷上三公子,身子就虛了,府醫沒少瞧,湯藥也沒少喝,但還是架不住體虛,生的時候又難產,後來身子就更差了。奴婢記得,王爺把三公子抱給王妃的時候,雲夫人精神很不好,整日整日的哭,後來娘家的李夫人來看過幾次後,精神才慢慢轉好的。」
綺靜嘆了口氣,「沒過多久,奴婢就被調走了,至於雲夫人怎麼好起來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褚雪對她笑笑,「常聽聞女子十月懷胎辛苦,一朝分娩更是鬼門關上走一遭,不過我有你們幾個在身邊,也可以放心了。」
綺靜和雁翎一起點頭,她坐下,由她們為自己梳妝。
心裏卻在回想綺靜剛才的話。
李姣雲好好的身體,卻從懷孕開始就變差,再加上難產……
那時燕州只有廖忠一名府醫,褚雪不得不懷疑,許錦荷也對李姣雲下手了。那時李姣雲是唯一的妾侍,長相又好,以許錦荷的妒性,應該不會放過她。
她心裏緊了緊,不由的去摸自己的小腹,孩子,娘一定要好好保護你!
褚雪相較於當年的李姣雲,雖然更被許錦荷嫉恨,卻也更幸運些,有宮裏頭敬貴妃暗中的關懷,也有宋琛強有力的體貼。自打從福寧宮回來,宋琛就命府醫每日早晚兩次給褚雪請脈,選的自然也是那位新來的府醫,母妃替他找的人,總不會有錯。
更重要的是,經過前幾次褚雪受的委屈,宋琛已經開始防備他的正妻了。
儘管許錦荷並未讓他發現過什麼把柄,但事關雪兒,他不得不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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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在丹薇苑相見,一連幾日,鄭氏總在褚雪跟前回味那位小表姐從前的事,褚雪心裏自然不好受,卻還不能讓人看出破綻,只能做出跟鄭氏分外熱絡的樣子來給丹薇苑暗中派過來的人看,但時間一長,她有些心累,不得不要想個法子解決這個麻煩。
這日晚間,她窩在宋琛懷裏,聊了一會天后,隨口提到,「王爺,妾身想向您求個恩典。」
自打有了身孕,她明顯的黏人,竟然開始主動往他懷裏鑽,他心裏柔軟,自然願意有求必應,但在應下之前,他還是道:「說來聽聽。」
她輕聲道:「是關於妾身的乳母鄭嬤嬤的。鄭嬤嬤哺育妾身長大,現在再見到她,妾身很開心,但,您也知道,鄭嬤嬤畢竟不是王府里的人,王府人多規矩重,嬤嬤已經待在鄉間多年,從前我們褚府待下人也隨和,所以,妾身覺得把鄭嬤嬤強留在這裏,有些不合適。」
宋琛有些意外,他以為有乳母照顧褚雪,褚雪應是喜歡的,但經她一提,他才覺得有些道理,他問,「那依你看,鄭嬤嬤應該去哪?」
褚雪直起身子看着他,「倘若王爺允許,妾身想,把她送回褚府。家嫂跟兩個侄兒還在京城,妾身娘家下人不多,最缺會照看孩子的嬤嬤,鄭嬤嬤把妾身從小帶到大,自然很有經驗,倘若有她幫忙照看兩個侄兒,家母和家嫂都能輕鬆一些。」
&爺覺得如何?」
然後期待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心思細膩又孝順,況且鄭氏若是一直伺候她的還好,但已經在鄉間待了這麼多年,將來的確不適宜再跟着進宮了,她的這個想法的確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他點頭贊同,「就依你說的辦吧。」
&王爺!」她開心,又躺回他懷中。
宋琛輕輕撫着她的小腹,問道:「你小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她笑意微凝。
她小時候,是個活潑任性的小丫頭,娘把她關在房裏彈琴寫字,她趁着沒人,就翻窗逃了,被抓住後屁股上挨兩巴掌,等痛勁兒過了又死性不改,娘常被氣哭,感嘆她的性子隨了爹……
可那個叫做褚雪的小女孩,幼時體弱,整天悶在房中,十分乖巧,常常安靜的聽乳母丫鬟們講故事,時候到了就順從的咽下一碗苦藥,從不做忤逆長輩的事……
她該告訴他那個?
她好想跟他分享小時候的趣事,比如哥哥射箭脫了箭靶,她在一旁幸災樂禍,笑着笑着卻跌到了泥里;比如她想學秦遠爬樹摘果子,卻從樹上跌了下來扯壞了衣裙,比如她拿根竹竿趕鳥,卻招來一群馬蜂……
可最終,她選擇了後者。
她輕聲說,「妾身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常要喝藥扎針,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就常常買甜食來哄妾身,後來生了場天花,差點死掉,幸虧遇見一位大夫,妙手回春,妾身打那以後,不僅天花被治癒,身子也慢慢調理了過來,輕易再沒有生過什麼病。」
&約是小時候甜的東西吃傷了,後來就不愛吃甜了。」
他從來沒懷疑過她的身世,只微微笑了笑,又嘆道:「不知這個孩子,會像你還是像我?」
&是男孩,就像王爺多些,若是女孩,像妾身也好。」她仰起頭,問:「王爺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他垂下目光,溫柔的看着她,「都好,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她抿嘴笑了笑,笑過之後卻半認真道:「妾身希望是女兒,女兒貼心,常常能帶在身邊。」
宋琛順着她的話想了想,若是先來女兒,長得像她傾國傾城,他自然喜歡,會好好疼愛。
但最好先來的是兒子,皇家母憑子貴,他也可以順意給她更好的。
不過到時候做主的是自己,自己要給自己的女人什麼封賞,關別人什麼事!
這樣一想,的確是男女都好。
他心滿意足的摟着她,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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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褚雪帶着鄭氏回了娘家。
派人去向許錦荷請示時挺順利的,許錦荷自己回了趟娘家,沒理由阻攔她,更何況現在她是全王府的重點保護對象,許王妃只假惺惺叮囑了幾句注意的話,便由她去了。
來到家門口,下車時才發現,母親早已等在門口了。
&親。」她笑着呼喚,卻有種鼻酸的衝動。
因為自己也有了身孕,才體會到做母親的感受,這雖不是她的生身娘親,卻也忍着喪女之痛撫養了她八年,加之近來鄭氏常常提及小表姐的舊事,此刻她看到母親,只覺得心酸。
母親臉上卻滿滿都是慈愛,她有身孕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娘家,全府上下都為她開心,下人們高興的大約是將來恆王登基後自己府上的榮寵,但父母欣慰的是她終於將要有自己的骨肉,在王府乃至以後的深宮,終於有了長久的依靠。
更重要的是,可以告慰岳家上下的在天之靈。
褚夫人慈愛的拉過女兒的手,剛待要開口詢問,卻瞥見身後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褚雪馬上解釋,「母親,這位是女兒小時候的乳母鄭嬤嬤,您還記得吧?」語罷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
褚夫人乍一認出對方,剛要驚懼,卻感覺到女兒手上的寬慰,於是略放了放心,既然人是女兒領回來的,想必女兒自己已經解決了。她忙扶起對自己磕頭的鄭氏,稍稍寒暄了幾句,努力沒讓恆王府的下人車夫們看出異樣。
進到房中,褚夫人就關上門詢問起褚雪。
褚雪將遇見鄭氏的過程原原本本的講給母親聽,並也告知了自己的打算,母親聽後點頭,覺得她安排得不錯,畢竟是從自己的娘家晉州尋來的人,留在身邊先觀察些日子,倘若真的沒什麼可疑,就交給兒媳去用,無論如何,讓她離開雪兒不受許錦荷的利用是最好。
&親,許家應是已經察覺了。」褚雪鄭重的看着母親。她本應直接告訴父親,但眼下父親不在府中,午飯時才能見着,但午飯時還有嫂子在,嫂子是不知情的,她不能開口,所以只能現在先告訴母親。
褚夫人也凝重點頭,「能把鄭嬤嬤給尋出來,必定是起了疑心,而且恐怕已經不止去過晉州了。」想了想,她又寬慰道:「不過你放心,他們大費周章的把鄭嬤嬤尋了來,想必是沒能尋出別的什麼破綻,我們把人留下,他們便也沒辦法了,至於當年的事,清楚實情的無非就是那位谷辛大夫,你父親對他有恩,他理應不會背叛。等晚上我告訴你父親,讓他再想想。」
&褚雪點了點頭。她相信父親一定有辦法。
跟母親安頓完,父親也回來了,一家人剛剛用完午飯,還在喝茶,卻見從外面匆忙跑進來幾個人,看他們的衣着打扮,褚雪認出是從宮裏來的。
看見飯桌前端坐的褚霖,來人分外肅穆。
&中有事,請大人即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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