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笙躲在一個隱蔽的坑洞裏,坑洞非常狹小,他必須要蜷縮着手腳、佝僂身軀才能躲進去。
他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靈力與精神力波動,就連呼吸也變得輕微,以免被外面那些生物發現。在過去的二十分鐘裏,他不僅遇到一隊強大的死亡騎士團,隨後逃亡途中又遇到大群食腐鳥,烏泱泱遮天蔽日,他差點因為遁逃太快而一頭撞上去。
那些食腐鳥俯衝入一片沼澤,嘎嘎叫喚連天,聽起來非常瘮人。程慕笙遠遠回望了一眼,看到沼澤中有上百頭獸類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散落在泥濘地里。它們只是普通野獸,身上的傷口卻乾脆利落,不像是互相爭鬥撕咬而死,反而像遭受了鋒利武器的劈砍。
程慕笙立即想起了那隊死亡騎士團,頓覺不寒而慄,再次加快了逃亡速度。
在食腐鳥咀嚼咬合的難聽聲音中,程慕笙來不及辨別方向,跑得飛快。直到他確定擺脫了死亡騎士團,才尋找到現在的坑洞藏身進來。
他用一套幻花離水旗擺了個幻陣在洞口,並施展藤蔓術將洞口完全封閉起來,才重重喘息好幾次,脫力的靠在石壁上歇息。
他不敢點火,擔心火光會引來附近的不明生物,只能摸黑將魔法對講器掏出來,按下開關,嘗試與其他人聯繫:「有人嗎?我是程慕笙。」
說完後他靜靜等待,但一直沒有聽到其他人的回答。
程慕笙皺眉,他不確定是不是整個模擬秘境影響了對講器的功能,亦或者另外五人都沒在兩百平方千米內。
最壞的可能則是他進入了未探索區域,與其他人相隔太遠。
暫時得到安全後,程慕笙才有空靜下心仔細感受秘境的不同。很快他就察覺到與外界的極大不同之處——這裏的天地元氣濃郁了很多!
如果把帕里斯島上的靈氣濃度比作小溪流,秘境中起碼是它的百倍!他能清晰感覺到,隨着自己的呼吸有不少天地元氣進入肺腑中,要是能天天在這樣的環境裏修煉,實力增長一定會成倍提升。
程慕笙非常振奮,心想就算這三個月每天哪兒也不去,只一心修煉也有巨大好處。假如班尼迪克能夠修行的話,不去尋找什麼天才地寶或傳承都夠本了。可惜矮人不擅長修行。
而他自己絕不可能一直當縮頭烏龜,好不容易來一次秘境,怎麼可以空手而回?
休息夠了過後,程慕笙小心翼翼走出坑洞,飛上旁邊一座小山,站在山頂上四處眺望。根據從林顏飛那裏得到的情報,海諾拉森林裏有一片高聳入雲的雪山,整座雪山的山體極其龐大,幾乎貫穿了這片秘境,無論在哪個角落應該都能看到。
雪山的北麓在探索過的區域內,分散到各處的人可以把這當做標誌,以此為目標進行匯合重生之縱逸天下。
那座雪山果然如林顏飛所說,很容易就能夠看見。在大概計算過方位和距離後,程慕笙很想罵娘,他此時在雪山的南方,約有四百公里遠,快要離開探索區域了。這可是不近的距離,更何況秘境中危機四伏,想要平安到達困難重重。
程慕笙猛翻白眼,他真是倒霉啊!
沒辦法,再遠再難也要去跟力哥匯合才行,否則一定會很擔心他。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乘坐着獅犼獸一路求索……
從御獸牌里放出自己威武雄壯的坐騎,程慕笙跨坐上去,摸了摸它堅硬的鬃毛說:「兩億啊,接下來的路程就靠你了,咱們去找力哥和一百,走囉!」
「吼!」獅犼獸仰天長嘯,邁開四肢如同離弦之箭奔了出去,快若閃電。
「別這麼大聲!小心招來厲害的東西。」程慕笙數落一句,讓獅犼獸儘量低調行事。
獅犼獸這種靈獸的靈智不高,但勝在對主人忠誠,且腳力非常好,馴化又簡單,所以是很常見的坐騎靈獸。席紫給程慕笙和冼歐力送獅犼獸時,順帶給了他們幾瓶靈獸丹,這種丹藥可以快速補充靈獸消耗掉的靈力,還能提高它們的靈智,是不可多得的丹藥。
在獅犼獸飛奔過程中,程慕笙屏氣凝神,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戒,所有神念和感知都外放出去,稍有風吹草動就能提前發現。
半個小時之後,程慕笙猛地察覺不妥,立即讓獅犼獸停了下來。他仔細打量着遠處的雪山與四周的環境,駭然發現跑了這麼久,他與雪山之間的距離沒有絲毫拉近!可是他很肯定周遭的景物、地形等一直在變化,絕對不是先前的所在地,正因如此才更加令他震驚。
他居然不知不覺就進入了陣法裏面!
此時,一個蒼老嘶啞,猶如爛木風箱被人拉動的難聽聲音響起:「桀桀桀,小朋友警惕性挺高的嘛,這麼快就發現了問題。」
程慕笙沒有急着到處查看,敵人現身對他更有利,否則在他破陣過程中難免還要提防未知敵人。他握緊了魔法杖,沉下腰身貼近獅犼獸脊背,是典型的防禦姿勢。
敵人的聲音仿佛來自四面八方,他根本無法準確捕捉。他沒有任何察覺就進了別人的陣法,對方展現出的實力絕對在他之上。
「請問前輩有何指教?」程慕笙問道。
「指教不敢當,只是小老兒被困秘境上萬年,實在寂寞難耐,很想離開此地去往外間。可惜小老兒身體不存,僅剩一絲遊魂,無法穿過秘境的結界,需要有人帶我一程。小子放心,等你將我帶出,我必當有厚報。」對方說得很客氣,卻始終沒有出現,令程慕笙萬分警惕。
他思考着對方的話,大約判斷出這是曾經在海諾拉森立里真實發生過的事件,才會被模擬出來當做考驗,也不知道當初有多少人因此而亡。
對於這番話,程慕笙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裝作非常為難的模樣,又隱隱帶有一絲期待:「前輩您這麼悽慘?但是我剛剛進來,要三個月後才能出去。況且家族前輩在秘境外等我,要是到時候發現了前輩,恐怕會生出誤會重生之千面女郎暖寵記。」
「我已經等了萬年,再等你三個月又如何?至於你的家人更不用擔心,我可以暫時附身在你身上,與你的氣息混合相融,絕對不會被人發現。如果你能將我救出,我會傳你一門頂級傳承!你是魔法師?我這裏有一門鍛煉精神力的傳承,只要我能離開秘境,傳承就是你的了。」蒼老的聲音循循誘惑道。
程慕笙聽了這話,瞬間確定對方是想要奪舍!那人的遣詞造句與如今完全不同,而且說話習慣更偏向以往的東方人,很有可能是當年大戰中被打殘甚至快要隕落的老鬼!
「前輩怎麼選擇了我呢?我實力低微,能不能在秘境中平安活下來還是未知數。再說我們這一輩比起前人來差太多了,為什麼前輩以往沒有跟進來的人離開?」後面這個問題才是程慕笙真正想知道的,這老鬼究竟真是當初死在東西方大戰中的修者,還是這些年裏不幸死在秘境的後來人?
忽然間,一個飄忽的身影出現在程慕笙正前方,他身形很虛幻,一點也不凝實,確實像遊魂。程慕笙定睛看去,對方樣貌十分可怕,瘦得僅剩皮包骨不說,頭髮污糟灰白,雙眼裏還充斥着刺眼的猩紅;他身上穿着破爛的深灰色道袍,露在袖子外的十根手指中斷了六根,兩隻手各自剩了兩根手指,讓看到的人都會膽戰心驚。
最重要的是,他左半邊頭顱狠狠凹了進去,似乎是被重物給砸扁的足球,使他整個五官都跟着變得扭曲怪異。
程慕笙半真半假的倒抽一口冷氣,一方面是真被嚇到,另一方面想要表現得稚嫩些,用以降低對方的戒心。
但他顯然低估了對方的自傲心態,見他跟個雛雞般被震驚被嚇呆,反而高聲怪笑起來,讓他本來就恐怖的樣子顯得更駭人。
「小子不要害怕,我故意嚇唬你的。」說着他整個人如吹脹的氣球,身體各處一點點膨脹,很快頭顱和手指恢復原樣,變成了一個有些清瘦的老人。「你很好,沒有被嚇暈過去,曾經很多人都被我活活嚇死了,這樣的懦夫,怎麼能指望他們帶我離開秘境?」
程慕笙忍住罵娘的衝動,想着能帶你離開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心臟良好啊?你把人都嚇死了活該被困上萬年!
還有,戰場秘境中的人難道都是這種心理變態?簡直不可理喻!
程慕笙腹誹一陣後,恭敬行禮道:「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多年過去,俗家姓名早已遺忘,你可以叫我野鶴真人。」老頭捋了捋鬍鬚,嘆惋道。
「野鶴前輩,我進來秘境後與朋友走散了,想要去尋找他,你是在這裏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程慕笙表現得像是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充滿期待的提議:「要是不麻煩的話,我想邀請前輩與我同路,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您。」
自稱為野鶴真人的老頭背着手搖頭晃腦道:「我被人困在了這方陣法裏,無論如何也出不去,只能被動等待有人誤入陣法,或許有機會破除。」
程慕笙非常驚訝:「前輩你被誰困在這裏的?你實力高強都沒辦法破除陣法嗎?那你又為什麼要把可以救你的人嚇死?」
「哼,那是因為陣中有陣,一旦我想要破陣出去,現在的普通障眼陣法就會轉變為阿鼻地獄陣,沒有強大的勇氣根本無法破陣!現在你勉強合格,足以嘗試破陣了。如果你不幫我,你也會永遠被困此地。」野鶴真人直接說道。
程慕笙眉頭皺起,不可思議道:「世界上還有這樣匪夷所思的陣法?」
「正是參見妖妃娘娘。」
「為什麼前輩你自己不破陣呢?」
「我如今是遊魂,要是進入阿鼻地獄陣,立刻就會往生。」
「那前輩一定能指導我將陣法破除吧?這些年相信你把陣法研究得很透徹了。」
「是有些眉頭,但是我很多想法沒有驗證過,過往僅有八人進入阿鼻地獄陣,可惜沒人成功破陣而出。」
程慕笙沉默半晌,收回獅犼獸,邊往野鶴真人走去邊思忖着說:「這阿鼻地獄陣我從來沒聽說過,不曉得有什麼危險之處?我又應該做哪些準備呢?」
野鶴真人見他自覺靠近,頗有些滿意,洒然一笑:「你有什麼攻擊力強大的魔法都準備好吧,若是有破除幻陣的物品也可以拿出來。阿鼻地獄陣形同地獄最底層,拔舌、斷指、油鍋、刀山火海等都有可能出現在陣法中。但你不必擔心,我研究此陣多年,有……」
他正說得異常起勁,還在安慰程慕笙,誰知說道這裏忽然心生警兆,嚯的偏頭朝程慕笙看去,目光如閃電般刺出!
原來程慕笙拉近兩人的距離直至相差二十米後,突如其來的朝着野鶴真人扔出了四張捲軸。這四張捲軸分前後左右將野鶴真人圍攏,程慕笙正要用精神力觸髮捲軸,不料野鶴真人反應如此迅速,察覺到怪異不說,竟然還瞬間就開始反擊!
兩道從他眼睛中刺出的閃電,攜帶着滾滾風雷之聲,撕裂了周遭空間,讓程慕笙的靈魂都跟着顫抖起來,轉眼便來到他身前!
電光火石間,程慕笙唰的撐起了血凝鬼竹傘,險之又險的當下了這一擊針對魂魄的必殺!
一次性法寶血凝鬼竹傘轟然破碎,程慕笙眼也不眨的任其消散,放出精神力同時觸發四張捲軸。
四道直射天際的明亮光芒閃過,形成一道光柱,將野鶴真人團團包裹,全部都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啊啊!」野鶴真人捂着腦袋慘叫,原本正常的樣貌霎時變回了先前的恐怖模樣,而他的身形如同剪影被巨力撕扯,像一張橡皮泥被無形大手揉捏拉扯,根本維持不了原狀。
他那雙佈滿了猩紅的眼睛往外暴突,僅剩的四根手指不斷狠命揪着頭髮,嘴裏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吼聲,聽上去特別駭異。
程慕笙扔出的捲軸有兩張是【精神擾亂】,另外兩張則是【靈魂淨化】,用來對付鬼魂、遊魂最合適不過。
野鶴真人本就魂魄不全,更沒想到眼前的小輩不僅沒被他嚇到,而且演技如此逼真,竟是被其給唬住了!對方抓的時機也很準確,他正在暢想破除陣法後該有多麼快活,就被這陰險狡詐的小子給陰了!
他不甘的咆哮:「就算你殺了我也沒辦法破陣,想離開必須靠我!」
程慕笙沒有戰鬥中說話的習慣,他不想因此而分心,反倒又扔出去兩張【靈魂淨化】捲軸。現在只是遊戲中模擬出的秘境,他用出的捲軸不過是些編程和數據,所以一點也不心疼。
漫天光明神光之中,野鶴真人聲嘶力竭的哀嚎詛咒,他沒料到自己苟活萬年,到頭來竟然被一個無名小輩給殺死了女神重生之巨星老公!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詛咒你!!」野鶴真人悽厲叫喚,雙手拼命往程慕笙所在的方向伸出來,恨不得將他抓來撕碎。他的眼睛成了血紅色,像是要脫眶而出,非常恐怖。
野鶴真人魂化的身體開始變為陣陣黑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在神光里,徹底身死道消。
程慕笙微微皺眉,被野鶴真人臨死前的詛咒話語弄得心頭煩悶,不由得運轉了一遍靈力,將這種不舒服盡數消去。
他四周的空間如漣漪般震盪開來,忽然間覺得身體一輕,仿佛是換了一片天地。程慕笙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然在先前躲避的坑洞不遠處,壓根沒有走遠。
再看向前方野鶴真人死去的地點,前後六張捲軸都消失無蹤,就連血凝鬼竹傘也同樣如此。他可不敢在遊戲裏使用修真者相關的法訣武器,比如萬生萬滅鈴,否則肯定會被丨操控遊戲陣法的大師們發現。
程慕笙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被野鶴真人困在了陣法裏,而對方又是積年老鬼,他哪裏捨得花費如此大的力氣來誅殺?
而他之所以毫不猶豫殺了野鶴真人,就是因為一點也不相信對方——這陣法是別人困住他的,他被困萬年無法逃脫,為了選出有膽魄的人破除阿鼻地獄陣殺了很多修者……
不為別的,種種詭異之處實在太多了,野鶴真人身上更是看不出丁點被圍困上萬年的樣子。如果真是有這樣的遭遇,恐怕早就已經癲狂發瘋,怎麼可能還會挑選幫他破陣的人?換做是程慕笙,肯定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推出去試試阿鼻地獄陣的威力,哪怕僅僅削弱陣法威力也好。
況且程慕笙始終記得開始時,野鶴真人說會附身在他身上離開秘境,以免被家族長輩發現,所以他很懷疑對方的目標一直是想要奪舍重生!或許他進入的幻境陣法正是對方佈下的。
要是他被野鶴真人恐怖的樣貌嚇到,估計那時對方就會趁機強硬的進行奪舍,而不是繼續與他虛與委蛇了。
至於究竟為什麼,現在野鶴真人已死,他的猜測永遠都得不到證實了。
程慕笙看看時間,過去近一個小時,與他在陣法里經過的時間相似,當即不敢再耽擱,繞過野鶴真人死去的地方,騎在獅犼獸身上,繼續朝着遠方的雪山進發。
他沒有發現,在他快要離去時,從野鶴真人消逝的地下猛地躥出了一道輕煙似的黑線,悄無聲息的鑽入了他的腳底,進入他毫無防備的身體,然後於經脈深處散去。
整個過程程慕笙無知無覺,絲毫沒注意到。
程慕笙在路上不斷嘗試用對講器聯繫其他人,卻仍然沒有任何回應。他擔心不已,生怕冼歐力等人發生意外,才剛進模擬秘境就被殺害離開,失去這次了解秘境的機會。
然而他才趕路不到十分鐘,下方的一片樹林裏忽然傳來耀眼華光,紫氣氤氳,將眾多樹冠樹枝都染上了濃郁的紫色。紫氣裊裊升空,形成了朵朵祥雲,聚集在樹林上方,許久都未散去。
程慕笙心中一跳,這是有寶物出世的徵兆啊!
他頓時睜大雙眼,卻仍保有理智,四下張望片刻,發現樹林西邊有一座小山坳,立即催動獅犼獸飛過去,準備先觀察一陣再採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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