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父母的骨灰盒,年僅十三歲的冼歐力面色慘白,雙眼失去了焦距,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怎麼也止不住。
前一日,礦場再次發生暴動,瘋狂的礦奴礦工們在礦場裏拼命打砸搶,冼歐力的父母運氣糟糕,被這些瘋狂的人們波及,躥上了他們所在的礦業艦,想要將整艘艦船搶走。他的父母想要阻止,但哪裏是那群人的對手?推搡中有礦奴按錯了按鍵,礦業艦直接從半空中墜毀,當場爆炸,燒成了灰燼。
骨灰盒內的骨灰之所以能確定是他們,主要是因為他們穿着礦場工作服,而礦奴是沒有工作服穿的。就算這樣,裏面有沒有混雜其他人的骨灰,誰也說不準。
送來骨灰盒的是礦場會計,不僅告訴了冼歐力這個噩耗,還按照規定,將兩人未領的工資以及撫恤金送來。有這樣的待遇,是因為他的父母同為礦業艦駕駛員,持有聯邦發放的證書,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否則根本不可能有撫恤金。
就像那些礦奴礦工,死了也就死了,如果沒有親人幫忙辦理身後事,那麼連骨灰也不會有人幫忙收殮。
會計師當時對冼歐力說:「這些年你跟你父母學會駕駛艦船了吧?要是有手藝就去礦場上班,只給你三天休整時間,三天後記得報道。」說完之後立即走了,從頭到尾都沒踏入這間寒酸的房屋半步。
冼歐力呆滯的哭泣了許久,直到突然發現眼前光線暗了下來,才霍然清醒。抬頭看了看周圍,不知不覺間太陽快要下山了,這讓冼歐力一陣慌張,趕忙將骨灰盒放在床頭,跌撞着離開臥室跑到客廳,表情異常焦急。
在日維瓦星長大,又經常出入礦場那種地方,耳濡目染間,冼歐力當然知道這顆星球有多麼混亂與黑暗——這裏是三不管地帶,充斥着聯邦的逃犯、走私販、人口販子,絕對不是什麼善地。
尤其是入夜之後,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就會發生,例如入室搶劫、拐帶兒童、販賣毒品,更有甚者還會當街火拼。冼歐力相信今天礦場的暴動,以及他父母去世的事情,附近那些遊手好閒的犯罪分子肯定知道了,如果他不早做防範,很快就會有人破門而入,搶走屋內財物的同時,順便將他擄走賣給人販子,也非常有可能!
冼歐力從屋子各處找出木板、木條、鐵塊、長釘和錘子等,動作迅速的把每一扇窗子都釘死,他完全沒有章法,只知道將找來的木板等死死釘在窗戶上,不讓任何人有破門而入的機會。大門處更是掀翻了整張方桌,用桌面抵住門,然後叮叮噹噹同樣釘死。
但是他仍然不放心,這樣的防禦面對激光槍、電磁槍壓根沒多少用處。因此冼歐力將放雜物的木櫃劈成一根根木棍,將父母已經用不上的棉布衣物扯碎,裹在所有木棍的一頭,又淋上了柴油,在必要時只要點上火,就是一個個火把,算是難得的武器了。
然後,冼歐力拆下了屋裏最大衣櫃的櫃門,並在門板後釘上了把手,一個簡易盾牌就完成了。
冼歐力左手提着比他還要高的門板盾牌,右手緊握父親留給他的長劍,心跳如擂鼓,滿頭滿身大汗淋漓,緊張得嘴唇都泛白了。
他並不認為自己小題大做,這顆危險的星球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就在冼歐力提心弔膽時,突然聽到客廳窗戶傳來砰砰砰的拍打聲,把他嚇得差點跳起來。
「媽的,這小子還挺雞賊,知道要遭難,提前將窗戶都釘死了!」一個粗狂的聲音從窗外傳來,罵罵咧咧的咒罵着冼歐力,讓他頓時臉色煞白。
雖說冼歐力從小跟着父母出入礦場,而且還學習劍術多年,但他只是十三歲的孩子,又剛剛經歷父母雙亡的變故,自然不可能處理好這樣的事情。
外面有更多喝罵聲響起:「小兔崽子真棘手!」
「早知道就不讓李強那組去對付程家的崽子了,那個崽子只有七歲,絕對好對付得多!」
「少廢話!去找傢伙來,冼家的撫恤金和多年積蓄必須儘快拿到!」
聽到那些人說要動用武器,冼歐力立刻萬分緊張,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努力讓自己拿出氣勢來。
沒過多久,屋外有好幾個人遠遠跑來,對前頭到來的人畢恭畢敬道:「堅哥,傢伙給您送來了,全是能量全滿的激光槍!總共六把!」
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有人被扇了耳光。那個堅哥罵咧咧說:「你聲音再大點?怎麼不告訴那個小兔崽子我們來了多少人?你跟他一夥的吧?這是在向他通風報信?!」
「堅哥冤枉,是小的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人計較!」
冼歐力一直在聽着外面的動靜,得益於從小練習劍術,他向來耳聰目明,早已經從腳步聲、喘氣聲、說話聲和笑鬧聲中,聽出外面確實前後來了六個人。
結合那個堅哥所說,對方絕對不是附近街道上的混子或搶劫犯,而是有組織的人馬!
這樣的結論令冼歐力心情極端沉重,六個手染鮮血的成年男性,手握六把激光槍,這樣的敵人他怎麼能抵擋得住?
冼歐力聽到那些人壓低了音量,不知道在說着什麼,只隱約聽到『包圍……攔截……不讓跑掉』等字眼。
用力甩了甩腦袋,冼歐力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唯有拼死一搏,情緒反而平靜下來。
大不了一死,去地下陪父母而已!如果這次死不了,他定要讓這些人好看!
想到這裏,冼歐力甩了兩下手中長劍,開始思考該如何應對。忽然間,他想起平日裏父親給他講解劍招時,說過的戰鬥技巧:
「如果你強敵弱,那麼隨便你使用什麼劍招劍術,都沒有問題,這是由絕對實力決定的。而如果你弱敵強,則要以你的長處攻擊敵人的短處。儘量為自己創造天時、地利、人和這些優勢條件,最大限度確保自己的勝率。假如你真的太弱,那麼一定就要在氣勢上壓倒敵人,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只要你能夠豁出命去戰鬥,便有機會反敗為勝。」
冼歐力快速思考,天時地利人和,似乎他都沾不上,莫非這次要豁出命去?
還不等他完全想清楚,就聽到激光槍掃射的聲音,轟然響起!
冼歐力看到客廳窗戶釘上的木板,瞬間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徹底成為了碎片,只覺得肝膽俱裂!
但是他沒時間再害怕,如果還不做出反擊,他就沒機會了!
冼歐力暫時放下門板護盾和長劍,飛快的操起腳邊的自製火把,轟的點燃,然後用力從破碎的窗戶中扔了出去。
恰好有個人正要鑽進屋內,他身材高大,而窗戶破洞狹小,打算將洞口破大一些,好讓後面的堅哥等人進入。他側着身體與身後的人說說笑笑,根本不把屋內的冼歐力放在心上,結果這時有人驚聲大叫:「小心!」
六人中只有他正對着客廳之中,看到了急速扔來的火把,其他人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啊!」準備鑽進屋的高大男人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連連倒退,而他的手臂上已經起了大火,衣服褲子頭髮等迅速燃燒起來。
他身上沾染了柴油,任由他拼命拍打撲救,依然無法將火熄滅,反而因為把皮膚燒焦而痛苦得無以復加。
另外五個人非常詫異,怎麼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被他們當做囊中物的小崽子,竟然膽敢對他們反抗,還讓他廢了一個兄弟!這樣的損失,令那個堅哥異常惱怒。
他吩咐其他人幫忙滅火,自己則端起激光槍,氣急敗壞的站到破窗戶前,對着屋內客廳就是一陣瘋狂掃射!原本他打算抓到那個兔崽子,賣給一個五十多歲的有錢胖女人當孌童,現在卻只想要將他碎屍萬段!
砰砰砰!哐噹噹當!
藍紫色的激光不斷射出,將客廳掃射成了馬蜂窩,一片狼藉。
幸好冼歐力知道對方會怒而出手,早已經趁他們不注意躲到了破爛窗戶的牆邊,與那個堅哥只隔着一堵牆的距離。如果堅哥稍微偏頭探看,就能看到窗戶旁躲藏的冼歐力。
然而堅哥只想要泄憤,根本沒有仔細查看。不過掃射了半天也沒聽到慘嚎,更是半點鮮血不見,他立即知道冼歐力躲起來了,當即收回激光槍,就要讓人衝進去捉拿冼歐力,眼角餘光卻突然見到火光一閃,心中驀地猛烈跳動了一下。
眼見火把朝他扔來,堅哥驚駭之下拼命想要後退,但是距離實在太近了,冼歐力一抬手,火把甚至還沒有扔出,就已經碰到了窗外的堅哥。
轟!
大火瞬息之間熊熊燃燒,正中堅哥的面門!
「啊——!!」劇烈的慘叫響徹天際,堅哥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只摸到滿手柴油和火焰。他的兩隻眼睛都被高溫灼燒,鼻子、嘴巴、臉頰同樣如此,巨大的痛苦立時將他席捲!
他的手下們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了,正手忙腳亂的想要把堅哥拉走,卻看到屋內接二連三扔出來好幾個火把,無差別的到處燃燒,嚇得幾人壓根不敢上前。
堅哥倒是還沒失去判斷力,猛地向地上一滾,抓起地上的沙土拼命往臉上身上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火焰。但是他整張臉已經完全毀了,尤其是一雙眼睛,受到嚴重灼燒,已經焦黑一片。
他瘋狂的高叫:「老子要殺了你!狗娘養的,老子一定要殺了你!」
身邊的幾個手下趕緊上前,裝作關心,卻全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堅哥已經廢了,今後會有人頂上他的位置,他們都有機會!
不過他們不敢把堅哥扔在這裏,他與組織里一個小頭目有親戚關係,回去追問起來不好交代。
「堅哥,你受了重傷,還是先回去養傷吧。」
「就是啊,養好傷再來收拾這個雜碎!」
幾個人趁着堅哥看不見,架起他和另一個受傷的人,灰溜溜的離開了這裏。
過了許久,確定人都走了,躲在牆後的冼歐力才徹底鬆了口氣。這個時候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雙手和身上也被濺了不少火星子,燒得他渾身都疼。
但他顧不上自己的傷,再次找來木板和鐵條,將破碎的窗戶封好,然後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急劇喘氣。
就在這時,他想起先前那個堅哥說,李強帶了一組人去了程家,去對付一個僅僅七歲的孩子。冼歐力不禁想,莫非那孩子的父母也死於暴丨亂了嗎?
不知道那個孩子能不能活下來。
大概是同病相憐的原因,冼歐力決定第二天去程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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