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島一望無際,廣袤無邊,三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一座黑色的山峰腳下。
「就是這裏,半山腰上有個洞窟,我跟晏塵設下了禁制,每次打開都需要我們倆的精神操作,並配合兩隻戒指中的某一隻。現在我要重新設置,以後將由你們倆使用天乾寶戒來開啟。」托拜厄斯說完上前一步,拿出天乾寶戒,開始念動咒語。
隨着咒語從他嘴裏傾瀉而出,面前的黑色山峰開始微微顫抖,三分之一處的山石閃過陣陣水波般的光芒,托拜厄斯對兩人說道:「分出一縷你們的神識烙印給我。」
程慕笙和冼歐力照做,在托拜厄斯的引導下,將自己的神識烙印與禁制合二為一。托拜厄斯伸手點了點兩人的額頭,隨後他們就明白了怎樣控制這些禁制,需要如何操控。
但是托拜厄斯並沒有帶他們進入洞窟,去看一看那些被封印的龍蛋,而是將天乾寶戒還給程慕笙說道:「別弄丟了,否則你們以後沒辦法打開禁制。先前我們三人站立的地方,有通往廢星的傳送陣,你們可以從那裏離開。」
程慕笙眉頭一皺:「我們離開?前輩,難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托拜厄斯朝着他們笑了笑,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他說:「我已經沒時間了。作為龍族,我想再也沒有比這裏更適合埋葬我的地方。」
「前輩!我們能找到很多對魂魄有用的神物,一定能讓你繼續活下去的!」程慕笙焦急道,他不想看到對方就此死去。
托拜厄斯擺擺手:「我活得夠久了,如果不是想要將龍蛋託付給你們,或許我早就已經消散。沒關係,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更何況我只是一縷分魂,能活數萬年時間,我賺大了。」說到這裏,他抿了抿嘴唇,遲疑着說:「假如……假如將來你們飛升成仙,遇到了晏塵的話,幫我好好看一看他。不用告訴他我的事情,只要……只要幫我看一眼就夠了。」
他說得非常落寞,雙眼中閃動着懷念、憧憬、遺憾等情緒。
程慕笙與冼歐力默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恐怕九離仙尊和托拜厄斯本尊,早就已經忘記留在人界的這縷分魂了吧?他擁有托拜厄斯的所有記憶,全部情感,以及毫無二致的性格。他同樣思慕着九離仙尊,卻永遠也見不到對方,只能任由這種思念與渴慕將他纏繞,直到死亡。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份感情,令程慕笙、冼歐力五味雜陳,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不用擺出這種表情!我這些年都是賺來的,而且還救了你們兩個,並把你們倆培養到現在這種實力與修為,已經足夠我自豪了。說不定我的命運,就是為了發現你們,然後讓你們扭轉整個世界,重塑上古榮光。行了,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托拜厄斯反常的精神十足,與先前那種病懨懨的狀態完全不同,卻更加令人擔憂。
他的整個魂體突然散發出不正常的光暈,他低頭看了看,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說:「我終於要走了。」
「前輩!」程慕笙和冼歐力驚呼,想要上前抓住他,想要留下他,卻看到托拜厄斯拒絕的眼神。
他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托拜厄斯身上的光暈越來越亮,像是太陽般散發無盡光芒,將他整個人全部包圍起來。「你們記得,只有等到神跡星系的整體天地元氣切實轉變,變得越來越濃郁時,才能將那些龍蛋孵化。記得……幫我看一看晏塵!」
「前輩!」程慕笙哽咽着大叫,心裏異常難受。
「我們一定會完成前輩的願望。」冼歐力五官緊緊皺起,回答得異常堅定。
托拜厄斯朝他們緩緩點頭,最後回望了一眼龍島,在光芒大作當中,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
光芒緩緩散去,在空氣中留下點點亮光,最終消失無蹤。
程慕笙和冼歐力一直看着托拜厄斯消散的地方,久久不願意離去。
回想起八百多年來,托拜厄斯對兩人的提點和照顧,就讓兩人傷感到無以復加。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之外,再也沒有人能證明,有這樣一個不完整的殘魂,曾經存在過。
他一生都待在戒指中,不為人知,苟延殘喘。
他來得悄無聲息,走得平靜異常,甚至沒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這些年來,他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呢?是在懷念那個他最愛的人?還是為龍族感到悲哀?亦或者是想要早日完成心愿?
沒有人能知道,而且再也無法知道了。
托拜厄斯的分魂,他來過,如今已經走了。
程慕笙眨了眨眼睛,任由淚水控制不住的滑落。
前輩,請你走好。
……
……
……
程慕笙和冼歐力在原地停留了很久,默默與托拜厄斯道別。
然後兩人萬分難捨的離開了龍島,一路上興致很低,彼此間都不太說話,沒有那個心情。
回程中兩人共同乘坐了同一架機甲,根據航線設定了自動駕駛。兩人這次不趕時間,所以沒有讓機甲多次躍遷,而是緩慢的朝着程冼星飛行。
坐在機甲的頂艙中,程慕笙呆呆看着熒幕上的宇宙,腦子裏一片混沌。向來行事堅定的冼歐力,同樣懶散的什麼也不願意做,目光沒有焦距的望向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程慕笙忽然輕聲道:「上一世在日維瓦星,面對毀滅性的末世,我本來以為在劫難逃,誰知在我昏迷後再次醒來,竟然發現一切回到了過去,我重生了。我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我可以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不再重蹈覆轍。這全都是前輩的功勞。」
冼歐力沉默半晌,接着說:「我們結下神魂誓言後,你跟我說了前輩與重生的事情。最開始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厲害的人,能夠逆轉時光?沒想到接觸之後才發現,前輩遠比我以為的更加厲害。他在劍術上對我的指點,每次都直擊要害,大概因為九離仙尊也是劍修的緣故吧。」
「如果不是前輩示警,鄭華澳追殺阿紫的時候,我們就無法事先做好準備;如果不是前輩幫忙,在帕里斯島我們就會被禁術【精神枷鎖】控制;如果不是前輩指點,我根本不知道撿來的一截枯萎樹根,竟然是生命之樹;如果不是前輩掩藏,我們絕對無法從地精族秘地、開勒米達囚牢平安出來,肯定早就被長老會或是仲裁團發現異常了;前輩還送了我們本命法寶,到現在,甚至將整個天乾寶戒和龍島留給了我們。如此大恩大德,我們竟然無法回報分毫!」程慕笙握緊拳頭,神情顯得極為悽苦。
原本他還想着,等完成托拜厄斯的心愿,一定要想辦法延長他的壽命,誰知竟是這樣的結局!
冼歐力伸出手臂,將程慕笙攬進懷中,兩個人頭靠着頭,不斷回憶着數百年來,托拜厄斯對他們的幫助。
那個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再也不復存在了!
兩個人相互依偎着,懷念他們共同的朋友、師長、前輩,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宇宙中沒有方向,計算不清距離,就連參照物都極度缺乏,讓遨遊其中的人有種自己被放逐的錯覺。
程慕笙和冼歐力放了一張柔軟的床在頂艙,兩人躺在床上,念頭紛繁雜亂,卻沒有去理會,任由身體和思想放空。
不知道時間,看不清空間,他們就這樣在茫茫宇宙中自由飄蕩。
拼命修行了八百多年,兩人需要一段時間來好好休息。
然而再深刻的傷痕也會被撫平,生活總是在向前行。
……
這一天,程慕笙和冼歐力從睡眠中清醒,同時看向對方,相視而笑。
程慕笙伸了個懶腰,而冼歐力檢查了他們的航星路線,發現距離程冼星還有三次躍遷的距離。他對機甲下達了躍遷命令,然後開始為兩人準備靈食。
他們沒有再談及托拜厄斯,但是這個名字,將永遠鐫刻在兩人心底。
程慕笙喝了一杯靈茶,感到身心舒暢,喟嘆了一聲,說道:「我還沒問你,顧平和思梅的事情怎麼樣了?」
冼歐力聳肩道:「離開時一直沒發現機會,這兩個徒弟都很厲害,或許我們應該將他們扔進戰場秘境中,說不定能讓他們互相表白。」
程慕笙眼珠子轉了轉,笑道:「要不然,我們模仿顧平的字跡,寫一封情書給思梅?」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冼歐力似乎真的在考慮可行性。
對於徒弟們的感情,他們想幫忙撮合,卻又擔心適得其反,畢竟他們兩個毫無相關經驗。兩人商量了半天,仍舊沒能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只能相對無語。
程慕笙很頭疼,擺手道:「不管他們了,還是說說孩子們吧。他們應該可以送去低級秘境,只有那樣的環境才能讓他們更快成長。」
想到自身就是從戰場秘境、空間秘地一路成長起來,冼歐力也認為孩子們需要去秘境中鍛煉。
「行啊,回去打聽一下,近年有哪個低級秘境會開放,順便幫家族中的成員們爭取一些名額。」冼歐力說道。
兩人不禁想起,當初獲得了海諾拉森林秘境的名額,不僅收穫了生命之樹的樹根,更是得到了數千種傳承。
那是兩個人的啟航之處,是人生最開始的地方。回想起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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