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柔和的月光悄無聲息的傾斜進來。
擺放着筆墨紙硯等古色古香事物的書案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拿着毛筆在紙箋上一筆一划認真刻畫着。似乎神情專注的在練着字,不過字卻寫的軟塌塌慘不忍睹,可少年嘴角依舊掛着一抹開心的笑意。若有一個書法大家在側,看到他用珍貴的紫毫在上等宣德貢箋上練字,恐怕會忍不住一口氣就將他掐死。
或許是因為分心,手突然一抖,正寫着的字畫出老長一筆,原本就慘不忍睹的字瞬間完全變成了鬼畫符。
「啪」的一聲,鄭德忍不住有些氣惱的將手中毛筆扔了出去。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那一輪明月,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一時間思緒萬千,魂飛天外。
自己本是一個21世紀的普通大學生,卻在迷迷糊糊一覺醒來後,被一大群似乎穿着古代戲服的人層層圍在一張床邊。不待他反映過來怎麼回事,便被眾人簇擁着朝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內走去。在一座巨大的靈柩前,面對着眼前黑壓壓跪成一片,穿着官袍三呼「萬歲」的人,即皇帝位。
他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成為了大明最鬧騰的皇帝朱厚照。想到這,他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是對自己沒找到工作的補償嗎?可這也太扯淡了吧!
「萬歲爺,出什麼事兒了?」或許是聽到裏面的聲響,一名着大紅蟒袍的中官太監從外面走了進來。將地上的毛筆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呈了上來。
鄭德被突然出現的王岳嚇了一跳,正想遮住御案上的紙箋,不過想來他已經看到了,便直接放棄了。指了指御案旁地上的火盆,直接吩咐一句,「把火盆撤了出去吧,順便把地面擦拭一下。」
火盆,是鄭德特意讓人放置的,專門用來燒毀他練字所用紙箋的。這也是無奈之舉,誰讓穿越而來的他,悲劇的沒有得到朱厚照任何一絲記憶。不會毛筆字的他,也只能偷偷照着朱厚照以前的字帖練字,而火盆自然是他用來銷毀證據用的。畢竟若是被人知道此事後,誰也不知會鬧出什麼事兒。不過現在既然被王岳看到,他也懶得繼續遮掩下去了,實在是太累了。
王岳雖然奇怪皇帝在紙箋上畫這些鬼畫符做什麼,卻也沒多想,走到門外招呼一聲,很快一個小太監低着頭走了進來。跪在地板上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又低着頭倒退着出去,至始至終也不敢抬頭看皇帝一眼。這便是皇帝的權威,不是任何人都能得見天顏。
見王岳沒有多心,鄭德也是暗鬆了一口氣。不過想了想又拿起了紙箋,看向他故意問,「王岳,知道這上面的是什麼?」
「這……」王岳看着紙箋上那些個類似鬼畫符又好像字的東西,一臉為難之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鄭德卻是哈哈開心一笑,看來自己是賭對了。即使自己無意間真的做了什麼不對勁的事兒,只要自己不主動去說,除了兩宮太后外,沒有任何人敢出言質疑,自己現在可是當今大明天子啊!
鄭德想到這,頓時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這一個月來他承受的壓力也是很大,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漏出馬腳。不過現在想來,卻是多少有些杞人憂天了。畢竟除了靈魂外,自己可是貨真價實的朱厚照。至於靈魂?無論今世今生,對於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又有多少人真正的相信?
鄭德想到這忍不住笑了。至於兩宮太后那裏自己也說了失憶了,又的確曾在弘治皇帝靈柩前暈過去,又有太醫們的佐證,更是不需要太擔心。
放下心裏重重憂慮,整個人恍然重生般,不僅真箇人輕鬆了許多,也讓他能夠真正放下一切,開始考慮未來的一些東西。
想來自己十有**是回不去了,這個正德皇帝是當定了。可惜皇帝這個位置雖好,卻不是鄭德內心渴求的。他也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現在也只想平平安安富足一生。不過皇帝從古至今都算是高危險的職業,幾乎每一位天子一生都伴隨着刀光劍影爾虞我詐,一想到這個令人殘酷的現實,令他總是冷不住打個寒顫,想要放棄掉這個位子。
不過坐上容易下來難,皇帝不是誰想做就能做,誰不想做就能不做。歷史上謀反的沒幾個有好下場,至於禪位的皇帝更是如此。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那便宜老爹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想禪位都沒人來接班。
這一刻,鄭德突然想到了錢鍾書《圍城》裏的一句名言: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城外的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想來皇帝這個位置也是莫外如是。
看了一眼還傻愣愣站在一旁的王岳,鄭德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王岳深深看了鄭德一眼,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鄭德起身看着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也不知地球那邊現在怎麼樣了?不過自從自己的父母在自己大學期間雙雙出車禍身亡,自己除了一位小姑也再沒有任何親人了。或許她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失蹤的消息吧,也許會難過傷心一段時間吧?不過生活還需要繼續,又有表弟表妹他們照顧,自己也放心了許多。既然回不去了,就這在邊好好安度一生。相信父母在天之靈也是希望我過得好好的。
輕嘆一聲,鄭德走出了殿外。
「皇上」
候在殿門外的王岳看到出來的鄭德,正要跟了上來,被他出言阻止。
「不要跟來,我一個人走走。」
即使來到這個世界近一個月了,鄭德還是過不慣前擁後簇的生活。經常是摒退左右,一個人在宮裏閒逛,隨便想些事情。
看着鄭德離去的背影,王岳擔憂的輕嘆一聲。似乎先皇駕崩後,皇上整個人都跟丟了魂兒似得,整天待在乾清宮畫着什麼鬼畫符,似乎想寫點什麼燒給先皇在天之靈看看。雖然皇上思念先皇,不過老是這麼下去也是不行啊,皇上的身子怎麼受得了。不行,這事的告訴兩宮太后,請她們定奪。
想到這,王岳立馬匆匆朝後宮而去。
若是被鄭德知道自己銷毀證據的舉動居然變成了燒紙給自己的便宜老爹,估計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惜他此刻並知曉此事。
……
皇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對於前世從未遊覽過紫禁城的鄭德而言,剛開始倒是頗覺新奇。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他將皇宮來回遊覽一遍,現在也沒有最初的新鮮感,反而有些時候覺得悶的慌,便香到皇宮西苑的太液池散散步,順便散散心。
剛走到乾清宮廣場前,鄭德無意間環顧四周,卻見西廡的一座宮殿內燈火通明。鄭德似乎想起什麼來了,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調頭朝那座宮殿走了過去。對候在門外的太監做了一個噤聲免禮的手勢,後者會意的輕輕推開那沉重的黃梨木大門。
大殿內燭火通明,檀香繚繞。殿內正中懸有「懋學勤政」匾額,匾額之下放置着一張三尺多高的龍椅。除此之外,空曠的大殿內別無他物。不過在左邊的裏間卻傳出「沙沙」紙筆相交的聲響。
鄭德走了進去,只見一個麵皮白淨的中年人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奏摺里,神情專注的批改着。或許是因為太過專注的原因,連他走進也未察覺。
看着此人,鄭德忍不住心生一嘆,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能夠知曉眼前這個專注的中年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立皇帝」劉瑾呢?
作為明朝有名的三大太監之一,鄭德怎麼可能沒有聽過這位的大名呢。當第一次聽見此人名字的時候,他也是嚇了一跳。基於歷史上的映象,心中不由自主的給其打上奸佞小人的標籤。若不是其本是朱厚照最為寵愛的近侍,怕露出馬腳什麼的,早不知被他貶到哪個旮旯角落去了。
不過就在鄭德面對堆積如山的奏章,心中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不知所措之際。這位貼心的老劉同志適時的站了出來,幾乎是夜以繼日地幫他處理完了所有奏章。讓本就心力交瘁的他感動之餘,給了這位著名的太監一份「批紅」的新工作。所謂批紅,就是司禮監太監照着內閣的票擬意見,用紅字從新寫在奏章上,表示是皇帝批示處理了。
不過為了防止劉瑾像歷史上那般弄權,他也會不時抽查他批過的奏章。不過這一月來這位歷史名人倒還老實,也沒整出什麼么蛾子,也讓鄭德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至於讓劉瑾批紅,鄭德倒覺得沒什麼,身為領導怎麼可能事事親為呢。再說了,明朝歷史上本來就有讓司禮監批紅的傳統。不過他所不知道的是,歷史上太監幫皇帝批紅這一先例,似乎就是從劉瑾這位開始的。歷史似乎又在這一刻重回原點,沒有任何的改變。若是鄭德知道後,又不知會作何感想。
「萬歲爺」
劉瑾這時抬頭,才發現皇帝不時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嚇得渾身一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起來吧。」鄭德擺了擺手,直接在劉瑾剛才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看着侍立一旁的劉瑾,問了一句,「最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劉瑾微微一頓,略顯遲疑的開口,「倒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三位閣老聯名上了一道奏章。」
「哦,什麼事?」鄭德頗有些吃驚,能夠讓三位內閣大佬聯名上書,所言之事肯定非同小可,不過最近朝廷好像沒什麼大事發生啊!
「還是萬歲爺親自過目吧。」劉瑾將摺子遞了過來。
鄭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摺子看了起來。要知道奏摺是繁體字加文言文所寫的,所以對他而言看起來是一件很吃力的事,若不如此也不會像歷史上重演那般給了劉瑾崛起之機。所以至此以後,一般奏章都是劉瑾根據內閣的票擬意見批紅,至於重要的都是需要鄭德處理的奏章,當然都是讓劉瑾先口述一遍內容,自己再接過奏章瀏覽一遍確認無誤後再做決定。現在他卻讓自己親自過目,也不知這劉瑾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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