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恐怖的刑罰是什麼:鞭打、夾棍、烙鐵、竹籤、老虎凳、辣椒水、千刀萬剮……統統不是,萬刑之首就是寂寞,前面的刑罰毀人身體,後者嗎-誅人心志!
很不幸,逢紀就在忍受最痛苦的刑罰,自從成為俘虜之後,他就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四面封閉,不見陽光,更聽不到任何聲響,仿佛跟整個世界隔離開了!
一開始,逢紀準備殺身成仁,做一名袁氏的忠臣,為求一死,他不停的謾罵:曹操、蕭逸、郭嘉、程昱……,曹營集團的重臣從頭到尾,挨個用口水洗禮了一遍,就連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來,把這些詞彙綜合起來,都能編寫一部《罵經》了!
很可惜,看守的士兵毫無反應,耳朵一堵,全當不知道,更沒有處死他的意思,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秋風漸起,怕他凍壞了,特意取來了皮裘、大氅,夜裏還給逢紀蓋被子,照顧的無微不至!
一連罵了七八天,逢紀終於沉默了,一方面,用來罵人的詞彙都用光了,實在想不出更惡毒的言詞了,另一方面,對方毫無反應,既不憤怒,也不反駁,讓他有一種砸棉花的感覺,縱有萬鈞之力也用不出來呀!
求死不成,只好尋死了,逢紀想要自盡,保全忠臣的名聲,可是反覆嘗試之後,他鬱悶的發現,尋死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不是他沒有勇氣自殺,這個時代的謀士,輕生死,重名望,捨生取義是最高追求之一,問題是,他沒有自盡的辦法呀!
小黑屋裏空空蕩蕩,沒有鐵器、沒有繩索、沒有木刺……,沒有任何可以自盡的工具,空間又格外狹小,就是想撞牆都不行,沒有足夠的助跑加速,只能在腦門上磕幾個大包,根本死不了人!
逢紀想過自縊身亡,古往今來,不少忠臣都是這麼做的,死後還能留下全屍,算是一種體面的死法了,可是他找不到繩索呀,除非把腰帶解下來,掛在房樑上,如此一來,下面就走光了!
漢家服飾,上衣下裳,寬袍大袖,全身空蕩蕩的,就靠中間的腰帶繫着,如果用腰帶自盡,就要光着屁股去見閻羅王了,儒家最講禮法:君子死且不免冠,帽子都不能歪了,何況是裸奔呢,那簡直比死都羞恥呀!
萬般無奈之下,逢紀開始絕食,準備把自己活活餓死,雖然痛苦了一些,時間漫長了一點,只要堅持七八天,還是有成功的希望!
不過嗎,絕食自盡必須意志堅定,不能受外界干擾,發現逢紀不吃不喝,看守的士兵也不勸阻,只是每天做好美食放在他面前,自己也準備了一桌,大吃大喝,還故意發出聲響,勾引人的食慾!
如此這樣,逢紀堅持了兩天,餓的頭昏眼花,腹如火燒一般,終于堅持不住了,老老實實的吃飯,繼續做他的囚徒!
如果只是求死不成,那也沒什麼,蘇武在草原上牧羊十九載,漢家臣子最不缺的就是氣節,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求生也很困難呀!
從軟禁那天起,守衛們一句話也不說,更不發出任何聲響,小黑屋裏沒有一卷書簡,一副畫卷,更沒有任何娛樂,吃飯和睡覺,就是逢紀的全部生活了,空虛、無聊、寂寞……迅速把他掩埋了,那是一種鞭策靈魂的痛苦,折磨的他幾乎發瘋!
嚎叫、咒罵、哭喊、求饒……統統沒用,自己被世界拋棄了,感覺不到一點的存在感,久而久之,甚至出現了幻覺……
這樣的痛苦煎熬,尋常人幾天也難以忍受,逢紀卻享受了兩個多月,整個人木呆呆的,頹廢無比,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縷清風,一線陽光進入小黑屋,如果有隻小老鼠遛進來玩耍,能讓他開心好久呢,寂寞--真不是人類可以忍受的呀!
「數月不見,元圖先生還安好嗎……無愁有事求見!」
深夜-三更天,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逢紀直挺挺的躺着,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完全當成了幻覺,這種事已經發生好幾次了!
「元圖先生安好,蕭無愁有事求見--啪!啪!」
聲音再次響起,還有兩聲清脆的擊門聲,逢紀睜開了雙眼,可是長久的寂寞,讓他的大腦變得遲鈍,一時反應不過來了……無愁是誰呀?
「元圖先生,別來無恙乎?」
清晰的聲音響起,就在耳邊,確定不是幻覺後,逢紀一躍而起,盯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呆愣了一會,終於看清楚了……小黑臉、有酒窩、面帶微笑,一副很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的噩夢中經常出現!
「鬼面蕭郎……蕭逸……蕭大都督,求求你了,殺了我吧-把我千刀萬剮吧-嗚嗚!」
沒有謾罵,也沒有仇恨,逢紀哭嚎着撲了過去,一把抱住蕭逸的雙腿,頻頻叩首,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一樣,對他來說,死也是一種解脫呀!
「元圖先生受委屈了,快快請坐,喝杯烈酒,壓壓驚!」
蕭逸連忙伸手攙扶,上下打量了一番,還不錯,火候恰到好處,來的早了,對方心志堅定,恐怕不會屈服,來的晚了呢,就該變成白痴了,屈服了也毫無用處,這才是文火熬粥,滋味正佳呢!
攙扶起逢紀,倒了一碗酒給他壓驚,蕭逸沒說什麼勸降的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份告示遞過去!
接過告示,逢紀雙手都顫抖了,兩個多月了,自己終於見到文字了,不過看完告示之後,激動之心全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逢紀者,人品奸詐,出身寒微,冒虛妄之名,投入大將軍麾下,不思圖力報效,反做背主之行,勾結曹賊,出賣軍機,使我河北十萬健兒殞命沙場,此賊之惡,天地共憤……
天下義士,有提逢紀首級來獻者,賞千金,封為校尉,名揚四海,另者,賊之家眷、僕從,盡數流放遼東苦寒之地,遇赦不赦,以儆效尤……」
這是一份鄴城-大將軍府貼出的告示,傳閱天下,算是為袁軍戰敗的事情,找到一個藉口,如果不是內奸出賣,河北堂堂的正義之師,又有三公子袁尚這樣的俊傑統帥,怎麼會敗在無恥小人-蕭逸之手呢?
「主公呀……元圖忠心耿耿,並非貳臣賊子,冤枉呀!」
看完告示,逢紀再次嚎啕大哭起來,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嬰兒,無助、失落、恐懼,還有一絲的怨恨!
大軍出征之時,自己屢次勸諫,奈何袁尚狂妄自大,不聽良言,這才導致損兵折將,一敗塗地,即便如此,自己也拼死斷後,這才讓袁尚逃出升天,付出了一片忠心,換回來的竟然是萬世罵名,滿門親眷也遭受連累,發配苦寒之地,悠悠蒼天,公理何在?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不能擇明主而侍-愚也,不能盡展胸中所學-蠢也,不能保全家族老小-恥也,身負萬世罵名-辱也;如此落幕,先生瞑目否?」
蕭逸的話語帶着一種魔力,能把人心最深處的東西挖出來,這種辦法,可比高官厚祿,好言相勸有用多了!
「蠢笨恥辱、萬世罵名,主公棄我如棄爛衣……我該怎麼辦呢?」逢紀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問天,也像在自問?
「兩條路,第一:拋棄袁氏,投效曹營,盡展胸中所學,大軍攻破鄴城之時,就是先生洗刷污名之日,別忘記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第二:橫刀自刎,埋葬荒野,身負千載罵名,縱然是後代子孫,也羞於提起先生的名諱,日後若有人編寫一本《貳臣賊子傳》,先生自當名列其中!」
說話間,蕭逸拔出了貪狼寶刀,推到了逢紀面前,頭也不回的離去了,言語已盡,是生是死,自己抉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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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蕭逸擂鼓升帳,端坐帥位,兩旁戰將排列,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好不威風……,片刻之後,一道身影走了進來,手捧寶刀,俯首拜於帳中!
「屬下拜見大都督,從此以後,跟隨左右,誓死效力!」
一夜之間,逢紀就像換了個人,頹廢之氣盡去,變成了精明果決的謀士,尤其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中,燃燒着一種復仇的火焰!
「好,傳令下去,加封元圖先生為-虎賁中郎將,參與軍中大小事務,任何人不得無禮!」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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