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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驍這幾年在軍營摔打,又才從戰場下來,身手格外利落,左閃右避地要麼躲過石塊的攻擊要麼乾脆接住。沒打中這狗東西,方采菱哪裏能消氣,回身抓了幾塊石頭又丟。
「住手,你這個惡婆娘。好男不跟女斗,別以為小爺怕了你!」陸驍一邊狼狽閃避一邊大叫着阻止方采菱。
「姑娘,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錢婆子有事耽擱落在後頭,結果剛一走出方家大門就看到方采菱勢如瘋虎地拿石頭打人,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驚恐地往巷子口看了看。還好還好,沒人經過,不然自家姑娘這潑婦形狀明日就會傳揚得滿京城人都知道了。
錢婆子飛跑着衝過來,死死抱住折身再去撿石塊的方采菱,嘴裏勸道:「姑娘,奴婢求求你,別這樣,叫人瞧見了多不好。」「放開我,我要打死這黑心爛肝胡說八道的狗東西!」方采菱憤怒地掙扎。她氣憤之極力氣極大,錢婆子快抱不住了,急得沖嚇傻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對兒大吼道:「小賤蹄子,你是死人不成,主子這般胡鬧你都不知道勸阻,只管站在一旁瞧熱鬧,回頭我告訴夫人,發賣了你這個蠢貨廢物!」
對兒被吼,趕緊上前幫着錢婆子抱住方采菱,方采菱怒極,尖聲罵道:「蠢材,胳臂肘朝外拐,你家主子叫人給欺負了,你們幾個蠢貨不幫着我出氣也就罷了,還在這阻攔我!」
錢婆子急了,咬着牙在方采菱耳邊低吼道:「好糊塗的姑娘,你說你一個千金小姐跟一個男子當街叫罵廝打,成什麼樣子!你的名聲還要不要?況且你這樣子也嚇到了二爺,你看他哭得多傷心!」
這話總算讓方采菱回了神,轉頭看了一下雙兒抱着的鵬哥兒,果然這孩子哭得涕泗橫流,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嘴唇也發紫了。她不由大為心疼,伸手接過弟弟,輕輕晃悠着,柔聲哄道:「好了,鵬哥兒不哭不哭,咱們這就去找娘啊。」
還是弟弟要緊,今日就放過這狗東西,方采菱狠狠瞪了一眼陸驍,警告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下次再這麼胡說八道,姑奶奶非打死你不可!」說完抱着弟弟扭身走進了陸家大門。
陸驍怒極反笑,在身後大叫道:「還打死我,就憑你!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臭丫頭,小爺讓着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告訴你,小爺只出一根手指頭你都打不過!喂,臭丫頭,有本事你別走!」
「呸,沒教養破嘴爛舌頭的東西,姑奶奶沒工夫搭理你!趕緊給姑奶奶滾,不然我立馬叫人來打爛你的臭嘴!」方采菱回身啐了一口,繞過照壁往裏走了。
留下陸驍在原地跳腳,他氣了一會兒又疑惑起來,心道這臭丫頭怎麼走進陸家去了,還說要帶着她弟弟去找娘,難不成胡寡婦也在陸家,可是胡寡婦怎麼會在陸家呢?
陸驍的親老子莫澍坐的馬車在後頭一步到,馬車接近陸家大門的時候,他老遠見陸驍和一個姑娘在陸家門口說話,雖然兩個人神色不善,但顯然是舊識,他不禁覺得奇怪。後來見這姑娘很是貌美,且瞧着跟兒子年歲也相配,更是喜聞樂見。
所以即便人家姑娘對兒子又是大罵又是丟石頭,他也看得津津有味。最後姑娘走進了陸家,而自家兒子則又是咬牙又是皺眉一臉疑惑崩潰的表情,他才走過來問道:「驍哥兒,這姑娘是誰呀,跟你是舊識?」
「舊識,呃,也算是。」陸驍本想說誰跟這凶丫頭是舊識,但想着自己和方采菱確實是老早就認識,確實也算是舊識,只好不情願地承認了。莫澍道:「什麼時候認識的?」陸驍道:「在和錦的時候,那時候她家住咱們家對面。」
「住對面,哎呀驍哥兒,想不到你們在和錦對面居然住了這麼美麗的小姑娘。」莫澍一下就來勁了,眨巴着眼睛對兒子道:「驍哥兒你老實告訴爹爹,是不是你當年欺負過人家,不然人家怎麼碰見你又是罵又是打的。」
親老子上戰場殺敵有幾下子,可行事說話總給人幾分不着調的感覺,跟陸伯父比起來差多了,難怪起點一樣官職卻比人家矮着兩級。陸驍滿頭黑線,不耐煩地道:「您知道什麼呀,您兒子我是那種欺負姑娘家的人嗎?您沒看我方才任由她打都不還手啊。」
莫澍道:「那兒子你告訴爹爹,這模樣這般好看的姑娘怎麼一看到你那麼大火氣?」
陸驍無法,只好三言兩語說了兩家的恩怨,說完後百思不得其解地道:「您說她一個和錦小縣城的寡婦人家的閨女,怎麼就到了京城,還一身華貴的衣着,身邊帶着婆子丫頭。難道胡寡婦後頭嫁了個官老爺,那官老爺還跟陸家熟悉,不然方采菱為什麼會走進陸家去?哎呀,這門口怎麼也不留個人看門,我想問問都不知道問誰!」
莫澍笑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進去問問陸家人不就知道了。」陸驍一拍額頭:「對啊,我還真是糊塗了,走,進去!」
父子兩個提着大包小包走進了陸宅,繞過照壁不遠才碰到一個引路的親兵,那親兵笑道:「莫將軍,你們怎麼才來,這不慶雲樓席面都送來了,正等着您和少將軍來開席呢?」
莫澍笑道:「還開席,大哥大嫂真是,這剛一到京城就窮講究起來了,我們不來他們先吃就是,都是自己人,何必非得等着我們一起。」
親兵道:「莫將軍可不能這麼說,今日這席上可是還有別的客人,豈能這般隨便。」莫澍覺得奇怪,道:「別的客人,莫非是謝將軍?不會呀,謝將軍自己好不容易回府,謝家自己肯定給他辦了接風洗塵宴,人家又怎會來陸家赴宴。」
陸驍道:「那還用說,肯定是軍中那幾個家眷沒帶來的將軍,只有他們才會來陸家蹭飯吃。」莫澍搖頭:「這些人兵部今晚特地設宴招待,起先兵部一個郎中還曾經通知過我,不過被我謝絕了而已。」
親兵忍不住笑道:「都不是,是對面的方侍郎一家子。」莫澍扶額:「瞧我這腦子,怎麼把他家給忘了。」
陸驍卻腦子紛亂,心想對面的方侍郎,那就是和陸家伯父是舊友的那個,他家就住在對門。而原先拉着方采菱的那個婆子似乎就是從對面人家走出來的,她是伺候方采菱的人,那,方侍郎是方采菱的什麼人?
他們都是姓方的,難道是她家的族親。嗯,八成是這樣。可是好像還是不對,正懵圈着,抬頭一看,已然到了花廳門口。走進去,然後,然後不用糾結了,一切真相都揭曉了。
陸驍到這時才恍然大悟,胡寡婦根本不是真的死了男人,方采菱的爹就是方侍郎,人家可是好好地活着。難怪原先自己那樣說,那丫頭會一跳三尺高地又是罵人又是砸石頭。
給方修文行完禮之後又給胡氏行禮,笑眯眯從旁指引他的人是于氏。陸驍暈暈乎乎地,心道這世界是怎麼了,娘和胡寡,呃,胡氏這一對冤家居然坐在一起笑眯眯地相談甚歡毫無芥蒂,這兩個當初斗得那麼厲害的人不但又會對門對面地住着,還會成為親家!天哪,響一道炸雷劈死他吧。
他本來還貪戀陸家和樂的家庭氣氛,不舍善良的養母,不想跟親老子搬去別的宅子去住,如今一想到往後要時常向胡氏行禮,和方采菱這個兇惡刻薄的臭丫頭也會經常照面,就恨不得自己爺倆立馬買到新宅子然後搬走。
而方采菱受到的震撼比陸驍更大,鬧了半天胡寡婦是陸伯父的娘子,更叫人驚詫的是,鬧了半天,陸二居然不是陸伯父的兒子,那個叫莫澍的才是陸二的親老子。
不過,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不然這人是陸伯父的兒子,未來姐夫的弟弟,自己豈不是與他也成了親戚。誰願意和陸驍,不,該是莫驍才對,誰願意跟他做親戚。莫驍,莫笑,瞧這滑稽的名字!
當然同樣受到震撼的還有胡氏,于氏這惡婆娘,那麼多年整個郭家窪包括和錦縣城都沒人瞧出陸驍這小子不是她親生的,因為惡婆娘對陸驍的疼愛絲毫也沒有比陸驥少,不,她甚至更疼陸驍。這惡婆娘因為丈夫的事情,不得不帶着孩子背井離鄉,日子過得那般艱難,居然還能收養別人家的孩子,這品性叫人不佩服都不行。當然她這時候還不知道連陸騏都是撿來的,不然只會越加佩服于氏。
方家的幾個孩子少不得也要給莫澍行禮,莫澍對每個孩子都讚揚了一番,對方采菱尤甚,弄得陸驍很是鬱悶,總覺得自家那不着調的老子是存心的。
人齊了,可以開席了。因為范氏說自己懶得過來,陸家就讓方家的婆子專門給她送去了膳食。大家都是老熟人,男女分開那一套也就不用了,就在花廳中分男女擺了兩席。席罷,陸儀又和方家夫妻說到自家添置家具以及買下人的事情。
胡氏說自己手邊倒是有幾個可靠的牙婆,明日就帶過來,讓于氏親自跟她們說陸家要買多少人,都有什麼要求。至於家具,京中最出名的幾大家具鋪子,她也不是很熟悉,回頭找羅侍郎夫人問問。她家長居京城,應該比較了解行情。
最後又說到莫家買宅子的事情,陸儀問莫澍父子原先都看了幾處,面積地段價格都如何。莫澍說攏共看了四處,有兩處自己父子比較滿意。不過最終還沒定下哪一處,本想請陸家人幫着參考一下,如今見陸家和方家這麼面對面地住着,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很好,所以他決定不管價錢了,就買和陸家方家只隔兩條街的那座宅子。
莫澍說完宅子之後,又說他爺兒兩個兩條光棍,往後少不得跟在西北一樣,經常上陸家來蹭飯吃。還開玩笑地說方家若是不嫌棄的話,自家兩父子往後也會厚着臉皮去方家蹭飯。誰叫陸儀老說方采蘩炒菜好吃呢。
這也太自來熟了吧,雖然說之前就和方修文認識,可雙方的交情畢竟沒有方修文和陸儀那麼深,自家老子就這麼腆着臉的要上人家家裏蹭飯吃,簡直太丟臉了。況且這又不是西北,宅子都買了,往後下人也會買的,哪裏就會沒人做飯給自己父子吃了。陸驍覺得自家老子的不着調又到了一個新高度,那一瞬真是羞恥得恨無地洞可鑽。
那可是方采菱的家啊,老爹明明看到自己和這臭丫頭那般不對盤,他竟然還說要帶着自己去方家,這不是上趕着找羞辱嗎?到底有沒有腦子啊。陸驍羞惱地瞥了一眼方采菱,原本以為會看到對方鄙夷的眼神,結果卻只見那惡婆娘一副驚愕的神色。好吧,任誰碰上自家老子這樣的人都會覺得驚詫吧,太不要臉了啊.
「好好,莫老弟只管帶着令郎來。」方修文雖然是文官,但因為在西北呆過,對莫澍這種直率爽快的軍漢作風絲毫也不覺得不適應,立馬滿口答應。
況且官場上打拼多年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本就異於常人。對二閨女和陸驍之間那種隱隱的敵意,方修文豈能瞧不出來,既然人家莫澍都這般主動向自家套近乎,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於是特地對陸驍道:「驍哥兒,你和我們家這幾個孩子也都是老熟人,往後只管隨同你爹爹來我們家,伯父很歡迎你。」
「多謝方伯父,驍會時常上伯父家去的。」方修文說得真誠,陸驍立馬笑着應道。心裏卻想,誰敢時常去您家啊,上趕着讓方采菱這尖嘴巴罵啊。
大家又說笑了好一通之後,方家人就告辭回自家了。陸驥跟着自家老子娘一直送到大門口,依依不捨地看着方采蘩的身影沒入對面的大門才轉身,惹得陸驍在一旁捂嘴偷笑。
不久陸家四口和莫家父子也安置着歇下了。于氏今日才到,陸儀雖然早到了一日,但有公事要辦,也沒多少空閒時間,所以他家的床都還沒買好,被褥還是昨日托方家臨時買了幾套。
好在家裏不少房間都是安了地板的,大家就在地板上鋪了被褥睡下,陸驍和陸驥睡一個屋。陸驥太過幸福,陸驍太過震撼,兄弟兩個都沒睡意,然後圍繞着今日之事說開了。
陸驍自然要問起胡氏為何丈夫明明活着卻要以寡婦身份帶着孩子住在和錦,聽完陸驥的解釋之後免不了唏噓感嘆一通。然後又笑陸驥終於如願以償即將迎娶方采蘩,只是往後面對胡氏這個兇悍的岳母,不知道腿肚子會不會發軟。
陸驥說就憑胡氏當年寧願放棄陪嫁也要帶着兩個閨女離開方家,就知道她這是個極疼孩子的人。所以這輩子只要自己一直待方采蘩好,胡氏就會愛屋及烏不會對自己凶。而自己又怎麼會不對方采蘩好呢?所以陸驍純粹是多慮了。
說完這些,陸驥又鄭重告誡陸驍往後見了胡氏母子幾個,說話千萬不可像過去那般夾槍帶棒冷嘲熱諷地,不然傷了親戚們的和氣。
陸驍沒好氣地說自己知道,說連于氏都和胡氏那般沒事人一把相談甚歡,自己又怎麼會死揪着過去不放。不過方采菱若是再像今日這般對自己動手,那自己興許會管不住脾氣。陸驥忙問是怎麼回事,陸驍氣呼呼地說了起先在門口發生的事情。
陸驥聽完哭笑不得,道:「驍哥兒不是我說你,女孩子本就好面子且氣性大,你這一上來就說人家尖嘴巴愛罵架,她豈能不生氣。你後面又說她娘改嫁,還和後爹生了孩子,更是叫人生氣。所以她沖你動手還真是你自找的。不過這個菱姐兒也真是脾氣大,本以為她恢復了官宦小姐的身份,這抓尖要強的性子會有所收斂,誰知道還是這樣。」
陸驍悻悻然,半真半假地道:「就知道你會幫着她說話,這也難怪,誰讓人家是你的小姨子,而我卻不是你的親兄弟。」
陸驥生氣地給了陸驍一拳頭:「胡說八道什麼,這樣的話你若是敢當着娘的面說,看她不打死你才怪!」陸驍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過,想到于氏這些年對自己的疼愛,忙求饒道:「大哥你別生氣,我這不是跟你說笑嘛,你怎麼就當真了。我方才說的話你可千萬別跟娘說。」
陸驥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我方才那樣說並不是偏心,我是為你好驍哥兒。你看你也這很快就滿十七了,也是該說親的時候了。莫叔叔還有我爹娘的意思是不管你們回不回西北,你的娘子都在京里找。咱們又不缺銀子,家小在京里完全養得起。可你這管不住嘴巴,言語上愛損人的毛病真得下狠心改改,不然哪家的閨秀肯嫁給你。」
陸驍不服氣地道:「我這兩年明明改了許多啊大哥,也真是邪了門了,興許是我這輩子跟方采菱那臭丫頭犯沖,一碰上她就管不住脾氣,不損她兩句就渾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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