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日的行軍,一路上小青蛇一聲不吭,好幾次曹植都斜眼看到她在不斷的挪屁股,顯然是嬌生慣養的主,想必股上早就磨破了皮吧,可她就是不言不語,倔強的真似一條冰冷的青蛇。
好不容易到了沛郡豐邑,曹植直接下令進城休養。
小青蛇熬到現在,卻忍不住道:「這是你家的地盤?」
曹植老實道:「不是,這家酒店姓呂。」
失望的小青蛇頓時冷哼了一聲,「那還裝什麼!」
一直跟在曹植身旁的趙軍忍不住解釋道:「嘿嘿,劉大小姐,我們公子的意思就是拔掉這座城。」
小青蛇頓時驚愕向曹植問道:「你就這麼明目張胆的跟徐州開戰了?」
曹植正氣凜然道:「本公子率領的可是堂堂之師,正正之旗,豈可偷雞摸狗的跟人家打仗,傳出去本公子還有臉活?」
然而小青蛇卻挖苦的一針見血,「沒了賈詡,你想耍流氓也沒招吧?」
曹植一臉憤憤道:「是那老頭兒不厚道,扣下了賈先生,我有什麼辦法。再說了,本公子是那麼沒用的人嗎?」
後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肯定的不假思索。
曹植頓時白眼道:「得,要開打了,女人就給本公子滾回大帳去。」
小青蛇一瞪眼,剛欲說話時卻發現某人比她還能瞪,僵持了片刻,小青蛇畢竟道行不足,跟許都巨蟒的兒子鬥法還是欠了些火候,扭過頭,不理睬就是最銅牆鐵壁的防守,要是在平時,曹植來評價這妮子此時境界的話,還真要用上「無欲則剛」這四個字。只不過現在,曹植卻懶得廢話,給趙軍使了個眼色,然後可憐巴巴的小姑娘就看到幾個惡漢涌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提起她就走。
「曹植,你個混蛋!」
曹植嘴角淺勾,微微一笑,還真是不太好馴服啊。
只不過,你小丫頭還是太嫩了些,你們的先哲沒有告訴過你們,寧可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也別相信男人的那張嘴嗎?唉,看來還是後來者能居上啊。什麼不准生離,不准死別,你爹為許都百姓守北方門戶,至死方休,這是曹家欠你們劉家的,所以,寧肯生離,不要死別就行了,本公子不想死,卻更不想斷了劉家的半根香火,誰說女子就不能承接香火了?
青蛇咬人無毒,當真是除了淡淡的疼以外,最是那一點孤獨叫人憐憫吶。
就在曹植心中感嘆的時候,卻聽到耳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沛郡豐邑,乃千古龍飛之地;昔年沛澤有大蛇,高祖拔劍而斬,開漢四百年基業。今有九原虓虎據而守之,豎子焉得能過?」
曹植掉過頭,卻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落魄士子模樣的異人正踉蹌走來,他手提一壺濁酒,形容頗有幾分枯槁,顯然是多日飲酒傷神所致,可聽他說話時,卻又透露着無限精神,一條空落落的土道上,只有他一人迎來。
曹植別有意味的看着這人,緩緩下馬,等到那人醉眼朦朧的靠近時,曹植這才拱手道:「先生,剛才是在說我嗎?」
那人抬起眼皮,哂笑了一聲,搖搖頭,繼續喝酒,往豐邑走去。
曹植一怔,卻也是轉了個心思,亂世出英雄,英雄出自屠狗輩,往往曠世大才就喜歡歸隱山林,忍得數十年苦寒,只求一個華麗的出場,君臣之間再來個相恨見晚的熱絡場面就更加錦上添花了。所以一看到這個疑似是從神農架走出的神秘士子,出自倒是難得的重視起來了,難道會是臥龍諸葛亮?畢竟現在孔明還沒被大耳賊拐走,不過曹植轉念再一想,也不對,史書上的記載諸葛亮儒雅的一塌糊塗,怎麼也不可能是此人這等邋遢模樣。難道是鳳雛龐統,一想到這人,曹植眼睛登時一亮,畢竟也就這傢伙長得醜不說,還落拓不堪,最符合眼前這人形象了。
不過,意`淫歸意`淫,曹植可真不會認為此人就是龐統,人要是一旦存了瞎貓捉死耗子的心情,大半也就廢了,不勞而獲的僥倖心理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你最重的一擊。
「先生留步。」
曹植跟上,又是一躬,道:「先生可有何指教?」
那人終於放下酒壺,眼皮又是一抬,要說這個動作,其實是一種對人大不敬的舉動,可曹植對此也不計較,只是問道:「聽先生方才言語,似乎對小子有所指教,故特此相問而來。」
那人往後撥了撥髒亂頭髮,露出一張大出曹植意外的臉孔,曹植絕對相信,要是除去面上污垢,這人的面容絕不下荀彧,只不過這人的鄉野氣息實在濃重,沒有半點荀彧身上的儒雅味道,反倒有種玄幻小說中真人不露面的道人感覺,當然曹植也不會真把他當做玄幻之人來看待,只是一臉恭敬的等待着回答。
「指教?你配?」
不鳴則已,一鳴就驚人,那人一句話直接就讓曹植夠嗆,不過也幸好曹植別的馬馬虎虎,臉皮厚度倒真是獨孤求敗最終也是東方不敗,所以不管那人態度如何,要是小青蛇在場,一定會覺得曹植還能笑臉對人真是恬不知恥,「小子不配,先生就當是訓教也無妨的。」
這次那人倒是意外的多瞧了曹植兩眼,終於道:「沒想到曹阿瞞不識真金,奸賊一個,竟然也能生出這樣七竅玲瓏心的子嗣來。」
曹植笑意更暖,道:「先生謬讚,小子但逢高人,一向尊敬的緊。」
那人不屑道:「少來這套,上樑不正下樑歪。」
曹植頓時做奄奄一息狀,道:「我也想正啊,奈何上樑歪的很吶。」
聽到這話,那人突然大笑,似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的笑話,大笑過後,終於道:「好好好,曹阿瞞你也有今日!許都被呂布直搗黃龍,北方被袁紹兵進官渡,今日徐州二子生命危在旦夕,我禰衡可真高興的緊吶!」
曹植登時驚道:「先生就是禰正平禰衡?」
禰衡沒好臉色道:「缺胳膊了?」
曹植搖搖頭。
禰衡呲牙咧嘴道:「少腿了?」
曹植點點頭。
禰衡一愣,往下一瞅,卻見自己的腳丫子也露出來了,頓時大笑,道:「好小子,比你那奸賊老爹有趣多了。」
曹植賠笑道:「先生當年大鬧許都,小子如雷貫耳,只是不知先生怎地今日至此地了?」
聽到這話,禰衡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手中的酒壺緩緩垂下,喃喃道:「臨走之前,回家一趟。」
曹植頓時醒悟,道:「平原郡距離此處尚遠,先生……」
似是知道了曹植的意思,禰衡擺手道:「已經去過了,現在不過是要去荊州而已,聽說你們曹家跟袁、呂兩家鬧得不可開交,所以繞了點路來看看。」
曹植笑道:「先生可看出什麼門道了?」
禰衡冷哼了一聲,道:「方才不是說了嗎,曹阿瞞二子性命堪憂,如入死地!」
曹植眼中精芒一閃而沒,繼續笑道:「那三家之爭呢?」
禰衡大氣磅礴,道:「賊子焉能勝?」
曹植依舊不溫不火道:「那先生是覺得我這趟沛地之行有死無生了?」
禰衡反唇相譏道:「難不成你這小賊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曹植坦白道:「賈先生不在,小子自是回天乏術。」
禰衡突然道:「你是說賈詡?」
曹植點頭道:「正是。」
禰衡頓時大笑道:「喪家之犬也敢當得先生二字?小賊,你也莫要稱我為先生了,吾禰衡恥於與此等小兒為伍!」
曹植心平氣和道:「先生是不是覺得許都文武皆都一幫廢物?」
禰衡一愣,繼而又大笑道:「不錯不錯,小賊覺悟尚有幾分,許都文武,在我看來,不過一群土雞瓦狗而已。荀彧可使弔喪問疾,荀攸可使看墳守墓,程昱可使關門閉戶,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張遼可使擊鼓鳴金,許褚可使牧牛放馬,樂進可使取狀讀詔,李典可使傳書送檄,呂虔可使磨刀鑄劍,滿寵可使飲酒食糟,于禁可使負版築牆,徐晃可使屠豬殺狗;夏侯惇稱為『完體將軍』,曹子孝呼為『要錢太守』。其餘皆是衣架、飯囊、酒桶、肉袋耳!」
長長的出了口氣,曹植緩緩問道:「那先生自以為如何?」
聽到這話,禰衡居然收起方才的狂放,神情低迷,只喃喃道:「北海孔文舉,我稱其為『仲尼不死』,只可惜數日前他叫家人帶話給我,只一句『仲尼焉能不死』便了。他生前呼我為『顏回復生』,只不知吾當得當不得。」
曹植意有所指道:「顏回可知克城之策?」
禰衡又是撫掌大笑,道:「豎子機謀,當真是淺薄的很吶,三言兩語便想誆我?」
搖了搖頭,曹植正色道:「許都廢物太多,徐州卻是精英無數,武有呂布,文有陳宮,自詡可以無敵於天下。而傳說這次也是陳宮向北海孔融支會了一二,這才有了孔文舉大鬧午門的壯舉,也才有了無名小卒斬孔融於午門,並陳屍東市達三日之久的驚人事件。而徐州文武卻左手漁翁之利,白白轉走了漢帝,撐起了漢室大旗,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禰衡眼睛睜大,道:「小賊還想誆我,明明是漢帝被劫走在前,孔融身死在後,你以為偷梁換柱了之後我會不知?」
曹植微微一笑,道:「先生能辨玄機,小子焉敢班門弄斧,只是先生怎不想一想,漢帝被劫之後,對許都最好的落井下石方法是什麼?當年陳宮又是因為什麼離開你口中的曹阿瞞的?還不是曹操殺了邊讓等名士,寒了人心,今日陳宮故技重施,借刀殺人宰了那迂腐的孔融,再把帳賴在曹操身上,如此一石二鳥之計,先生會不識得?先生可以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詞,何況小子也的確沒有確鑿證據,只不過當今誰才是最大的贏家?先生是明眼人,不需要小子多說了吧?」
禰衡眼睛轉了又轉,良久無語。
曹植也當真耐心的很,一言不發的等着,只是沒有人看到他滿手心都是汗。
時間一點一點的在流逝,曹植往後擺手,所有人不可輕舉妄動。
終於,禰衡長長舒了口氣,嘆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文舉不再,正平來安後事。也罷,小賊,今日我就將這破城之法告訴你,任你們廝殺去。」
曹植面不改色,道:「洗耳恭聽。」
原本應該仇人相見分外眼睜的兩個人,此刻卻湊在一起算計起了徐州,當真是戲如人生,曹植和禰衡絮絮叨叨了半天,趙軍等人則是護衛左右,耐心等待。
「哈哈,有先生此計,豐邑唾手可得,果然是許都一幫廢物,不及先生絲毫啊。」
禰衡甩了甩袖子,「不用給我戴高帽,看戲不成反入戲,想不到禰衡也有今日,也罷,此事已了,吾去也。」
曹植拱手相送,「先生走好。」
等禰衡大搖大擺的提酒而走後,趙軍這才極為默契的湊了過來。
曹植一臉陰險道:「你親自帶隊,去把那老小兒給本公子宰了!」
趙軍一臉可惜道:「卸磨殺驢是不是太快了點?」
曹植嘿嘿笑道:「仲尼可死,顏回也就不用復生了。他送我一城,我回他一友,禮尚往來可不就是這麼說的嘛。」
趙軍豎起一根大拇指,狼狽為奸的笑道:「公子高明!」
曹植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道:「要你說!辦事去!」
趙軍揉着屁股,屁顛屁顛道:「得嘞!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
看着幾個人消失在視野之內,典韋這才走上前來,道:「不怕招惡名?」
曹植收斂笑容,淡淡道:「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禰衡算是打定了主意要投桃報李,這種人留不得。尤其是當他還算有些真才實學的時候。再說了,他都已經在許都殺了一個了,我就不妨再來個斬草除根,這樣木瓜和瓊琚總也算是團聚了,彼此心愿都一了百了,一箭雙鵰說的可不就是我嘛。嘿嘿,雖然我也知道這種人總是春風吹又生,可人頭有幾許,我的刀把子就有幾個,即便不敢全殺,但我不信每個人都能硬着脖子跟我吹鬍子瞪眼。」
典韋笑笑,雲淡風輕道:「陳宮真的給孔融寫信了?」
曹植盯着典韋許久,最後硬是憋出一句叫典韋很無語的話:
「他娘的,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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