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大明朝 第76章 無名的喜悅

    建武十三年，縣試在二月舉行。

    這一日，恰好下起了濛濛細雨。

    顧孟平和公孫遠顧泊約舉着傘，為顧少華和顧行雲送行。

    「好好考試，爭取中個小三元回來。」顧孟平笑着鼓勵倆人。

    顧行雲不屑地撇撇嘴，以示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縣試，「小三元算什麼？我是衝着大元三去的。」他拍拍胸脯，好似成竹在胸一般。

    眾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考試前的緊張情緒一掃而空。

    卯初（早五點），有胥吏走出縣學院門，宣佈科舉開始。縣試連考五場，每場為一天。若是五場都通過，便可參加在四月時舉行的府試，府試在汝寧府舉行，連考三場。若是縣試和府試都通過，便可以參加由各省學政或學道主持的院試。

    院試通過之後，便可獲得生員資格。

    也就是俗稱的秀才。

    對於顧孟平不能參加今年的縣試，姜思賢和高郵都報以惋惜之情。

    論才華，顧孟平不差於本次參考的任何學員。可由於居喪的原因，他只能選擇下一次科舉。

    為了怕顧孟平生出頹廢的心思，姜思賢的夫人孔氏親自來到了外三房。

    對於孔氏的到來，外三房很是意外。老安人忙着灑掃庭院，將里里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

    孔氏的來意很簡單，是來安撫顧孟平的。

    「你學識有了，才情亦有。現在缺少的就是沉澱，這是歷年來縣、府、院試的題目和各生員所做的經解、史論、詩賦，你拿去仔細揣摩。」孔氏將一個描金黑漆花梨木匣子推到顧孟平面前。

    顧孟平深深揖首。

    送走孔氏，顧孟平就一頭扎進這些題目中。

    對於他的勤奮，公孫遠表示理解。如果不是他身份所礙，想必他也會是這科舉大軍中的一員。

    五天的時間很快結束，顧少華和顧行雲滿身疲憊地出了考場。

    「累成狗了！」顧行雲對着來接他們的家人和朋友們慘聲哀嚎。

    顧少華倒是沒說什麼，可是看他眼下黑黑的眼圈還有虛浮的腳步，可以看出疲憊至極。

    「還是快回家休息吧！三日後要放榜，放榜後咱們再聚。要說話，不急於這一時。」公孫遠提議道。

    顧泊約也道：「極是，不急於一時，還是休息要緊，當初我參加縣試也是蒙頭睡了兩天兩夜。」

    眾人連忙點頭，護送着顧少華和顧行雲回了家。

    而後各自散去。

    到家之後，街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一個道僮站在馬車旁翹首以待。

    見到顧孟平回來，小道僮滿臉驚喜，上前稽禮道：「見過小官人。」

    「可是有事？」顧孟平認得這位是張道長身邊的小道僮，忙還了一禮。

    「我們道長新得了一把焦尾琴，想請小官人過去品評品評。」小道僮笑着相請。

    一旁的公孫遠有些尷尬，張道長自從與顧孟平認識以來，三天兩頭來相請。有時若是顧孟平去姜思賢那裏讀書，便會留下話，改日再來請。想他堂堂三皇子，在京中也是一呼百應，可沒想到在這個遙遠的遂平縣城，卻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等到顧孟平隨着小道僮走後，他又坐在書房裏發了一會呆，直到義淨來請他才回過神來。

    老和尚盤腿趺坐在上房中，見到他進來，面露慈愛之色。

    「坐。」老和尚指了指面前的蒲團。

    公孫遠施了一禮，而後恭恭敬敬地坐下，又為老和尚奉了一杯茶。

    老和尚接過公孫遠奉上來的茶水，飲了一會，方道：「曲指一算，你來到這裏也快半年了。」

    公孫遠垂首應了聲是，面上平靜無波，目光卻微微閃動。

    「前些日子，先前回京的人又回到遂平，你這幾日情緒有些不穩，可是有了離去之意？」老和尚斯條慢理的飲了一口茶水，耷拉着眉眼。

    可是面前的公孫遠卻是震了一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所謂的公孫德昌其實是竇德昌，是他嫡親的表弟，倆人關係一向良好，也是他極信任的人。去年能逃出金陵城，也是竇德昌拼死相救的原故。

    「君子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聽到老和尚緩緩說了這一句，公孫遠的表情鎮靜了下來。

    「兄弟鬩牆，同室操戈，古來是為君者之大忌。你可想好以後如何行事了？」老和尚霍然抬眼，注視着他。

    「維瞻不知，還望大師父教我。」公孫遠第一次在人前顯示了自己真實的名字和身份。

    說了這句後，孫維瞻五體投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雖是不知道老和尚是什麼人，卻極敬重老和尚。任何一個大儒都可以教出像顧孟平那樣有才華的學生，可是顧孟平極力隱藏的才華卻是任何一個大儒都教不會的。

    嵖岈山詩會時，顧孟平所說的那幾句『厚黑學』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可自那一日後，顧孟平就極少再談論了，就是談論也是因為說漏了嘴。

    老和尚能教出顧孟平這樣的弟子，只要他肯指點自己兩句，就能受用無窮了。

    「孝！你只需守住本心，處事以孝，其他餘事不做，便可穩立不敗之地。」老和尚笑了笑。

    只要識破虛假，看清事物的真貌，做事就會有正確的判斷，而這個需要觀察力。公孫遠？哦不，孫維瞻缺少的就是觀察力。躲在這裏，難道能躲一輩子嗎？

    既然已經成功挑起了滿朝文武對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不滿，他就該在一個合適的機會出現。

    「真相，往往就在你的眼前，只可惜，有時你的眼被蒙蔽住了……」老和尚以一句話結束了今天的談話。

    「走之前，再來我這裏一趟。」

    ……

    公孫遠在上房裏與老和尚說話，顧孟平此時也到了和興鎮林府。

    張虛白道長果然得了一把唐朝的古琴，蕭宛怡正在為他試琴。

    蕭宛怡坐在濯浪亭中，穿着白底繡紅梅的六幅湘裙，梳着分髫雙掛髻，香袖揮舞，蔥指翻飛，眸子微微閉着，似是沉浸在樂聲中。

    顧孟平是第一次見到彈琴的蕭宛怡，有些驚訝，站在亭外久久不願移動。

    琴聲意境深遠，樂音悠長，旋律古樸、典雅，如同江風習習，花草搖曳，令人生出層迭恍惚之感。緊跟着，琴聲加快，宛若彩虹飛跨，由遠而近。就在擔心琴弦不支，恐其斷裂之際，琴聲戛然而止，又回復到平靜。琴聲流逝如滔滔江水，輕舟在江面漸漸消失，夜空幽靜而安詳……

    一曲終了，顧孟平還定定地站着。

    就在這時，張虛白和蕭宛怡同時發現了顧孟平。

    －－－－－－－－

    第二更來了，去碼明天的更新了。

    估計明天早上十點會放一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