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不會有事的,我在這裏等你,我和小斐和……和大家都等你出來。」
還有阿琛!
我相信老爺子聽懂了我沒有說出口的話,我看見他的眼睛裏的光芒突然就變得特別的亮,亮得讓我心慌,讓我隱隱的預感到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眼睛裏的耀眼光芒剎那間就散了,就暗了,就消失了,他的瞳孔一點點渙散,抓着我的手也漸漸的垂了下去。
「怎麼回事?病人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醫生聽了一下老爺子的心跳,臉色大變,「呼吸停止!心跳也停止了!快!快搶救!」
老爺子被快速推了進去,搶救室的燈亮起,特別的紅,特別的刺眼,好像在提醒着你,裏面正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見過好幾次搶救室的燈,以前老爺子心臟病發,阿琛受傷,娟娟生孩子大出血。
可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讓我極度的不安,極度的沒有信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搶救室的燈一直亮着,紅艷艷的光,特別顯目,隔着很遠就能看見。
時間越往後走,我的心越沉重,越不安。
凌太太他們的車也到了,她抱着小斐朝我走來,小斐一看見我,就朝我張開雙手,要我抱。
我抱了小斐過來,小斐脆生生嫩乎乎的叫我媽媽,我勉強對他笑笑,親了親他白嫩的臉蛋。
小斐大概感覺到我沉重的心情,不像平時那麼調皮,鬧來鬧去,今天的他,特別的乖巧,窩在我懷裏,也不亂動,也不鬧着要做什麼。
半個小時過去了,搶救室的燈終於熄滅了,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抱着小斐下意識的站起來,直勾勾的盯着搶救室的門。
門從裏面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他解下口罩,滿臉歉意,「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的腿一軟,差點摔下去,鄭大哥及時扶住了我,他從我懷裏接過小斐,給了雪兒姐姐。
全身的力氣好像被醫生那句話,瞬間就抽得一乾二淨,連走過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盡力?
身為家屬,最害怕的就是聽到這兩個字。
因為這兩個字,代表的是搶救失敗,醫生已經盡力了,但搶不過死神。
凌太太身子晃了晃,慢慢的在塑料長椅上坐下來,凌二嬸挨着她坐下,妯娌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二少爺凌瑋神色怔怔的,好像不敢相信這件事。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不敢相信老爺子就這麼去了。
老爺子發過幾次心臟病,但都搶救過來了,怎麼這次就救不過來了呢?
唯獨三爺,特別的冷靜,神色也很平靜,他走過去問了醫生一些問題,我腦子裏亂糟糟的,耳邊也鬧哄哄的,聽不清三爺和醫生說了什麼。
過了一會,醫生離開了,臨走前讓護士帶我們進去看老爺子最後一面。
我沒有辦法走路,鄭大哥一直扶着我,我整個人幾乎靠在他身上,大家依次進了搶救室,一個接一個,很安靜,沒有人哭,也沒有人說話。
老爺子躺在病床上,身上蓋着白布,三爺走過去,手落在白布上,打算揭開白布。
我發現看起來很冷靜的三爺,手指微微發抖,他眸光暗了暗,慢慢掀開白布,露出了老爺子的臉。
與我想像中不同,老爺子的遺容很平靜,雙目緊閉,嘴角勾了一點點弧度,似乎在微笑。
我的眼淚頓時如潮水般湧上眼眶,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滴在老爺子身上蓋着的白布上,浸濕了一小片。
我的腿慢慢彎了下去,我緊緊握住老爺子已經涼了的手,壓抑的哭出聲來。
緊接着,凌太太和凌二嬸也哭出聲來。
男人們眼眶泛紅,強忍着眼淚,也強忍着強烈的悲傷。
老爺子終究沒等到阿琛回來,我不敢想像,當阿琛知道老爺子就這麼去了,他有多心碎。
我一直哭,想起這些年老爺子的愛護和教導,想起他彌留之際還在想着我和小斐,想着他為我和小斐安排的路,我哭得更傷心。
儘管有時候也知道,老爺子撐不了多久了,可是,當這個時刻來臨時,我怎麼都不願相信。
我心中一直抱着希望,希望奇蹟可以出現,希望老爺子可以多撐幾個月,撐到阿琛回來。
可是,奇蹟沒有出現,老爺子走了,阿琛還沒有回來。
除夕,本該是團圓歡喜的一天,可是,對於我們來說,卻是生離死別的一天。
不知過了多久,我哭得喉嚨沙啞,眼睛也很疼,鄭大哥過來扶我,說護士要把老爺子推去太平間了。
當護士把老爺子推走時,我死死抓着老爺子的手不放。
我不相信他就這麼走了,到現在我還是不肯相信!
「小艷,老爺子走了,你放手,讓他去吧,別讓他去了也不安心。」
鄭大哥低聲勸我,我淚眼模糊,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可我就是憑着心意,緊緊的抓着老爺子的手不放,儘管那隻手,已經冷得徹底,怎麼搓都搓不暖。
「羅小姐,老爺子走得很安心,他早已預料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一直準備好了這一天的到來,你別太傷心,讓他牽掛。」
三爺低聲說道,聲音沙啞,眼眶紅紅的。
老爺子去了,三爺的傷心不比我少,可他一直表現得很冷靜,因為大家都無法冷靜,這個家需要一個撐得起來的人。
他跟了老爺子幾十年,自幼失去父母,老爺子養他長大,讓他讀書,學本事,教導他,又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他是老爺子最信任的人,是老爺子的異姓兒子。
他也當老爺子是父親,要說他對老爺子的感情,不比阿琛和凌瑋對老爺子的感情淺。
「羅小姐,求你了,讓老爺子安心去吧。」
三爺這話一出,我的眼淚更加洶湧,我慢慢鬆開了手,護士把老爺子推走了。
我靠在鄭大哥身上,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鄭大哥半扶半抱,把我帶出了搶救室。
剛走到外面,一個護士拿了老爺子的死亡通知書,來讓家屬簽字。
凌瑋簽字時,右手抖個不停,三爺的大手落在凌瑋的肩膀上,似乎給了凌瑋勇氣和力量,他的手指穩了許多,慢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爺留下來處理一切事宜,讓鄭大哥和凌瑋把我們這些女人送回去。
我不想走,可是,我留下來毫無用處,除了讓三爺分心之外,我什麼也做不了。
回凌家大宅的路上,小斐坐在嬰兒座椅上,嫩生生的叫我媽媽,我想對小斐微笑,可嘴角剛剛上揚,眼淚又掉了下來。
小斐的小胳膊亂晃,似乎想安慰我,可他還不怎麼會說話,只會不停的叫着媽媽,媽媽。
我想對他說媽媽沒事,媽媽只是有點難過,可是我張着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更加洶湧,好像我身體裏的水太多了,它們爭先恐後的往外跑。
小斐感覺到我傷心的情緒,圓溜溜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我,似乎在擔心我,他伸長了胳膊,小手摸着我的臉,不停的叫着媽媽,我握住他胖乎乎軟綿綿的小手,放至唇邊親了親,努力朝他笑了笑。
小斐反過來抓住我的手,特別的用力,他好像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別難過了。
我努力笑了笑,啞着嗓子說道,「媽媽沒事,寶寶別擔心。」
車子停了下來,已經到了凌家大宅。
車門打開,我的腳剛踏上花園的草地,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後倒去。
「小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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