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去擦臉上的口水,李紅又『呸』的沖我吐了一口,我慌忙避開,李紅指着我破口大罵,「爛女人!不要臉!又髒又噁心的臭女人,滾出我們班!」
「滾出我們班!滾出去!」
所有人瘋狂的吼叫着,紛紛朝我吐口水,那麼多人圍着我,我逃不出去,只能任由着黏糊糊的口水吐在我身上。
衣服上,頭髮上,掛滿了口水,我忍着噁心站在那裏,耳邊充斥着無數刺耳的咒罵和叫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心裏很冷。
「滾出去!滾出去!」
他們齊聲喊着,步步逼近我,將我堵在角落裏,垃圾的酸臭氣熏得我暈暈沉沉,我覺得此刻的自己,和垃圾並沒什麼兩樣。
也許,在這些曾經和我和睦相處,有說有笑的同學眼中,我比垃圾更不如。
「叫你滾出去,聽見沒有?不要臉!臭不要臉的壞女人!弄髒了我們班還不滾!」
一個女同學衝上來,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我認得她,她是昨天晚自習,罵姐姐『死得好』的王甜。
我捂着火辣辣的臉頰,試圖辯解,「我沒有做過,我不是壞女人!我什麼都沒做過!你們不能冤枉我!」
李紅冷哼一聲,站在王甜身邊,「你姐姐是雞,你也是,你和你姐姐一樣賤!」
「你們怎麼罵我欺負我都行,不能罵我姐姐!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是為了我才……」
一提到姐姐,我的眼淚就下來了,哽咽着說不下去。
看我哭了,男同學們似乎有些不忍,李紅扯着嗓門大叫道,「你們別被她騙了,她這是在裝可憐,騙取我們的同情!我們千萬不要上當!」
王甜也附和道,「就是!她是騙我們的!騙子!壞女人!」
男生們猶豫了,他們面面相覷,沒人附和王甜的話,班長李偉站出來,說道,「也許,羅艷說的是真的,畢竟誰也沒證據證明她做了那種事。」
體育委員趙大海,點了點頭,「班長說得對,她姐姐做的事,不能安在她身上。」
李偉和趙大海在男生里很有威信,聽他倆都這麼說,男生們紛紛贊同。
見風向變了,王甜和李紅臉色大變,兩人相視一眼,李紅冷哼一聲,「你們懂什麼?你們看羅艷長得漂亮學習好,就幫她說話,女生的賤,只有女生能看得出來,你們男生根本看不出。你們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在女生們的推搡下,男生們被推出教室。
前後的門都被反鎖上,我感到很害怕,隱隱的感覺要發生什麼事,下意識的想要逃走,卻被王甜和李紅拖回角落裏。
王甜一把把我推倒在垃圾桶上,看着我狼狽的從垃圾堆里爬起來,所有女生哈哈大笑,又得意又痛快。
「羅艷,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了,整天一副老實聽話的樣子,其實你是咬人的狗不叫,心裏冒着壞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教我做題,是為了討老師的歡心。」
李紅咬牙切齒的說着,我驚呆了,她怎麼會這麼想?
我更驚愕的是,李紅一直對我不錯,整天笑眯眯的,我以為她是喜歡我的,沒想到真相不是這樣的。
「還有,你跟你姐姐一樣賤,都是勾搭男人的狐狸精,李偉喜歡你,趙大海也喜歡你,好多男生都喜歡你,你明知道我喜歡李偉,你還當第三者,羅艷,你太賤了!」
我驚呆了,我從不知道那些男生喜歡我,我更不知道李紅這樣恨我。
「勾搭一個又一個,水性楊花的狐狸精!你勾搭了李偉,又勾搭趙大海,就因為你,趙大海不喜歡我,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從小學到高中,我們都在一個班,他最喜歡的人應該是我!都是你,搶走了趙大海!賤貨!」
王甜也罵道,她衝上來,要打我耳光,我下意識的去擋,兩個女生一左一右抓住我的兩隻手,王甜的巴掌打在我臉上,打得我眼冒金星,緊接着李紅一腳踹在我肚子上,把我踹進垃圾堆里。
看着我的慘樣,她們哈哈大笑,又開心又解氣,這些年僅十七八歲的女生,同仇敵愾的對付我,只因我長相漂亮學習好,搶了她們的風頭,和所謂的心上人?
我突然明白過來,她們不是因為姐姐的事厭惡我,她們從沒喜歡過我,姐姐的事,是一個契機,她們借着這個藉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孤立我欺負我,發泄對我的不滿。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肚子很痛,昨天被踹的瘀傷還沒好,我坐在垃圾堆里,爬不起來,眼淚湧上眼眶,卻強忍着沒有落下來,眼前一片迷濛,女生們張狂的笑臉變得模糊,可是,她們刺耳的笑聲,依然清晰無比的灌入我的耳朵里。
我無處可逃,無處可去,強烈的絕望和孤獨湧上心頭,爸爸和哥哥們都是吸血鬼,媽媽冷漠旁觀,唯一對我好的姐姐,已經死了。
我曾經以為和睦相處的同學,原來都是假的。
我很想哭,可是,我不想讓這些欺負我的人看輕,我要考上大學,我要離開這裏,我會完成姐姐的遺願,變成一個有本事的人。
多年以後,午夜夢回,半醒半醉的我想起那時的自己,只覺得天真得可笑,笑過之後,便是濃濃的悲哀和心酸。
十八歲的我,天真而單純,以為只要努力,只要堅持不懈,就能完成心中的夢想,就有希望,可是,夢想只是個夢,希望也只是泡影,一戳就破。
李紅雙手叉腰,不屑的瞪着我,「看她那副樣子就討厭,你們看她好像很不服氣呢。」
王甜一腳踢倒我的桌子,書本嘩啦啦掉了一地,我心疼的去撿,小心的拍着上面的灰,身後,王甜狂妄的聲音響起,「不服氣?那就打得她服氣,拽什麼拽,一個**的,也敢跟我們拽?」
「打死她!打死她!」
女生們像被打了雞血一樣,吶喊高呼,猶如參加一場狂歡。
不知是誰率先走過來,踢飛我手裏的書,也不知是誰拿了書本打我的頭。
我無視落在身上的拳頭和腳,不管不顧的爬在地上,如一隻狗一樣,去撿我的書本,這些書,是我全部的希望,我不能讓她們毀了我的希望。
我以為只要我忍過去了,時間長了,她們一定會發現我不是她們說的那樣,可是,我很快就知道,我沒有機會了。
上課鈴打響時,女生們一鬨而散,回到座位上課,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節是英語課,與英語老師一起來的,還有班主任,他皺眉的看着狼狽不堪的我,「跟我去辦公室!」
我忍着一身疼痛,頂着一頭一臉的口水和灰塵,沉默的跟在班主任後面走着。
忽然,班主任停下腳步,我也跟着停下腳步,一包紙巾遞到我面前,「擦擦吧。」
我接了紙巾,一直蓄在眼眶裏的淚水,就掉了下來,看我哭了,班主任嘆息一聲,語氣沉重而無奈,「你別怪我,我也沒辦法,以後我會管着他們,不再讓他們打你,不過,冷言冷語什麼的,你就忍着吧,等考上大學就好了。」
我沒有怪班主任,他一直對我不錯,也許是我成績好,在這個偏僻落後的地方,能考上大學不容易,多考上一個,他就多一分面子和一些獎金。
我不敢去想,如果我成績不好,出了這樣的事,他會不會早就拐彎抹角勸我退學了?
我只知道,無論班主任出於什麼原因維護我,安慰我,我都很感激,只因這是我在這個世上,能擁有的很少的溫暖和善意,我會一輩子都記得。
班主任又叮囑了我幾句,讓我儘量別和同學們起衝突,遇事要忍讓,我都一一答應了。
很多年後,我在風塵里摸滾打爬,熬盡血淚,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忍讓就可以解決的,有些人,也不是你忍讓就放過你的,我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讓自己從一隻溫順柔弱的兔子,變成了一隻刺蝟,一隻狐狸和一隻狼。
「回教室上課吧,用功一點,離高考只剩半年了。」
我聽話的點頭,班主任臉上露出一絲笑,我呆住了,因為他很少笑,總是一副憂慮重重的樣子。
班主任姓顧,長得清瘦白皙,鼻子上始終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四十出頭的樣子,其實,聽班上的女生說,他只有三十多歲,他住在學校的單身教師宿舍里,有人說他沒結過婚,有人說他結了又離了,真相如何,沒人知道確切的答案。
多年後,我在工作的會所遇見他,他的黑框眼鏡換成金邊眼鏡,衣着得體,斯文儒雅,看起來年輕許多,嬌滴滴的小姐們圍在他身邊,一口一個『顧老師』。
我和他認出了彼此,都很尷尬,沒想到他鄉遇故人,卻是一個小姐,一個女票客。
「去吧。」
顧老師摸摸我的頭,他的手剛碰到我的頭髮,耳邊傳來一聲大喝,「你摸她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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