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婷心裏一陣惱怒,她感覺王南轉了那麼大的彎,其實想說的還是放棄治療,否則開會前也不會和自己說出「放棄治療」這四個字了。沈衛中的情況比較特殊,而王南又是警察部直接請過來的專家醫生,如果沒人決定放棄對沈衛中的治療,王南是不可能離開的。他作為醫生,自然是無法決定對病人放棄治療了。
現在他是在通報會上讓大家一起做出決定,看情況是逼院方和自己做出決定,這樣可以解除醫療合同讓他們的專家組儘早撤離。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決定而已。
蘇莞婷也明白,王南作為醫生也的確沒義務背負「放棄治療」的包袱,這超出了他的職業範疇。只是自己並不喜歡他的處事方式,按照他的說法,沈伯父也撐不了幾天了,他為何要急匆匆地讓人做出決定呢。
自己並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蘇莞婷只得說道:「我能理解有些疾病的確是讓醫生們無力回天。如果在醫學真的無法救治了,我接受醫療組和院方做出任何最壞的打算。」
高三強點頭說:「沈局長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已經沒有任何親屬。但他在手術清醒前簽署了若干文件,包括個人聲明和委託書,聲明同意一旦出現無法醫治的情況允許醫療組採用放棄治療,同時也授權了蘇莞婷小姐作為知情委託人以及權利委託人。王博士,說出你們的專業處置意見吧。」
王南拿出一份文件遞給高三強說:「鑑於沈衛中病情惡化到不可逆轉的地步,我們認為已經失去了治療的目的。因此我們專家組決定終止為沈衛中提供醫療服務。當然,這需要院方和患者或患者家屬同意。」
高三強看了一下王南遞過來的文件,然後說:「我需要和蘇小姐私下談一下。我們會很快做出決定。」
看着王南和專家組等人離去,蘇莞婷忍不住問高三強:「高伯父,為什麼他要我們這麼快做決定?都到目前這個地步了,就差那麼幾天嗎?」
高三強想了一陣說:「這個人少年得志,比較傲氣,認為自己不會做沒意義的事,他認為沒希望了就真的沒希望了。何況在他手上的病例里,還沒有出現過患者死亡的情況,他可能想保持這個記錄,病人死亡前終止了醫療合約,以後就不關他的事了。」
「真荒謬!一個病人的生命難道不比他的記錄重要?」蘇莞婷紅着臉蛋怒聲說道,不過她又嘆了一口氣說:「高伯父您怎麼看?」
高三強沉痛着說:「先不管王南是什麼心態,但目前這份報告真的十分嚴重。以人工的方式毫無醫學意義地延長老沈的存活時間,對他來說其實也是一種折磨和侮辱。我和他多年交情,我了解老沈,如果他現在清醒,我相信他一定選擇讓自己變得更有尊嚴的處置方式。在這個方面說,王南暗示你需要放棄老沈的治療,也不是沒道理的。」
蘇莞婷沉默不語,她不得不同意高三強的說法。如果讓沈伯父選擇的話,他一定是選擇尊嚴地離去,而不是毫無知覺地苟且偷生。但活着的人很難為他做出這個決定。
突然想到了蘇鐵,進入這個會議室前自己都不相信蘇鐵的話,更談不上對他有任何信心了。但到了目前這個地步,蘇鐵的預計好像都對了。
死馬當活馬醫!這話不好聽,甚至對沈衛中有點侮辱,但到了這一刻,卻好像又不妨一試,萬一蘇鐵真的成功了呢?
「我同意王南的說法,終止他們的醫療服務。」蘇莞婷心裏抓定了主意,決定給蘇鐵一個機會:「有個人說還有點希望,但需要我們同意讓他接手,也需要醫院暫時維持沈伯父的生命。」
高三強愣神了好一陣才說:「我不是盲目相信王南,但在國內腦外科這個專業來說,他的確有着無可挑戰的地位。有哪個醫生還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蘇莞婷當下便把蘇鐵的事前判斷告訴了高三強,最後說:「他雖然不是醫生,但他對沈伯父病情的預判在這個時候讓我有了一絲的希望,我們都需要這個機會。」
高三強搖搖頭說:「這一絲希望並不能讓我們同意讓他接手,對我來說他的背景就說不過去,一個二十歲的男孩治療顱內出血這樣的重大疾病,說出來有人信嗎?」
「高伯父,蘇鐵是一個相當謹慎的人,從言行上看一點都不像二十歲的孩子。接手這事情對他而言幾乎沒有好處,只需要兩天時間,算是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沈伯父最後一個機會。我們目前都是沈伯父最親近的人,難道可以眼眨眨地看着他離去?」蘇莞婷抗辯着說。
高三強站了起來走了幾步思索着,然後說:「這事情很複雜,我們兩個做不了決定。我要和警察部以及保城市政府溝通一下,另外你也和家裏說一下……還有,讓蘇鐵儘快給我一個方案。」
蘇莞婷鬆了一口氣,高三強雖然沒有參與對沈伯父的治療,但在這個事情上他幾乎可以代表官方的態度,只要他同意了後面的事情就更好辦了。家裏的爺爺以及父親,蘇莞婷自然是有把握說服他們。
野外的清晨空氣一般很好,但蘇鐵所在的地方恰恰相反。一夜餓着肚子待着濕地公園的中心地帶,醒來的時候被腐泥發出的味道熏得要命。
肩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一夜之間竟然好了不少,起碼能比較輕鬆地活動。
醒來後連忙去查看一下水裏的水蛭捕捉器,可惜結果讓人失望,裏面只有寥寥無幾的普通水蛭,個數還不多。蘇鐵心裏隱隱擔心,如果今天上午還沒有收穫蟻蛭皇,那麼可能需要換一個地方了。
蘇鐵抬一下頭,竟然看到昨天的楊若柳姍姍而來,依然背着黑色雙肩包,只是穿着卻換了一套墨綠的迷彩服。
「你在這裏待了一夜?」楊若柳顯然也沒料到蘇鐵還在,一臉詫異地看着他。
蘇鐵點點頭,他看着楊若柳背包,有點尷尬地說:「你包里有點吃的,能麻煩給我點嗎?」
楊若柳打開背包一邊咕噥着:「這都看得出來?」
她從包里取出一個蘋果以及一塊壓縮餅乾遞給蘇鐵。看着蘇鐵狼吞虎咽的樣子,她又遞上一瓶礦泉水笑道:「一看就知道沒野外生存經驗,以後學乖一點,在野外帶點吃的。」她又看了一眼蘇鐵的傷口,便有點擔心地說:「你的傷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去醫院?這地方細菌很多,感染了就有得受了。」
蘇鐵沒有回應她,風捲殘雲吃完手裏的東西,又幾乎一口把礦泉水喝光,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說:「謝謝。等到中午我就離開。」
楊若柳看了他一眼卻欲言又止,她便在周圍走了一遭,看着水裏的水蛭捕捉器便問道:「你抓水蛭幹什麼?看上去你也不像是水蛭養殖戶。」
「治病。」蘇鐵笑着回答。
楊若柳聽着這話哭笑不得,現在誰還傻乎乎來野外抓水蛭治病?干品水蛭在藥材市場上多得是,價格也不算貴。更何況這東西也不是隨便能用的,需要一定的加工才能有藥用效果。真搞不懂蘇鐵究竟怎麼想的。
她笑着說道:「你可別胡亂信那些偏方,身體有疾病要去看醫生。你這不是胡搞嗎?」
蘇鐵覺得楊若柳這美女挺奇怪的,一般女人很少了解這方面的東西,特比是想楊若柳這樣的年紀,別說了解了,就是想到水蛭都覺得不舒服。他便問道:「你好像也有點了解,你做什麼的啊?「
「我大學專業是動物科學的,能不了解嗎?我現在研三,轉向了環境保護專業。」楊若柳淡淡地說。
大學?研三?蘇鐵有點意外她的學歷,自己心裏也挺羨慕了,如果是正常的人生軌跡,自己現在應是一個臨床醫學方面的大學生,還是本碩連讀的那種,自己有這個信心。
「你聽說過蟻蛭?」蘇鐵突然問了一句。
如果不是剛剛說起水蛭,楊若柳覺得根本聽不懂蟻蛭這兩個字,她搖搖頭說:「動物分類學很繁雜,不能完全認識。不過聽上去個體很小吧?據我所知水蛭沒有這般小的個體,除非是幼體。」
蘇鐵點點頭說:「對,像螞蟻一樣大小,我以前見過。我找的就是這種小東西。」
楊若柳低着頭想了一陣,掏出手機查閱着什麼,好一會兒才說:「你確定?」
「當然!」蘇鐵說:「如果今天幸運的話,說不定能看到。」
楊若柳剛剛用手機登錄的是大學建立的生物分類庫,在國內已經發現的一百多種水蛭都已經錄入這個系統數據庫,但就是沒有一個像螞蟻大小的水蛭樣本。她自然不相信這是一個新物種,但沒有錄入在系統里,自己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自己還有正事要做,便不再多想告別離去。臨走前楊若柳又莫名其妙地問了一下:「蘇鐵,我覺得以前見過你,你有沒印象?」
蘇鐵笑了一下,這美女有時候讓自己抓不住頭腦,他笑着說:「你不是說我像你朋友嗎?我可沒印象,你這樣的美女見一下就忘不掉。」
楊若柳有點悵然地看着蘇鐵一會兒,才擺擺手說:「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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