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詔曰:儲貳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貞萬國。」
「兵馬都督南京留守魯公鳴,器質沖遠,日表英奇。王跡初基,經營締構,戡翦多難,征討不庭…………,遐邇屬意,朝野具瞻,宜乘鼎業,允膺守器。可立為王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佈告天下,咸使聞知。」
陳鳴人剛回到魯山,羅伯特、佩里埃、羅東尼等人剛剛見識了陳鳴在陳漢民間無匹的威望。寒冬臘月里,從南陽到魯山的這一路之上,數以萬計的老百姓冒着嚴寒和大風,扶老攜幼的趕到大道的兩旁,對着陳鳴的儀仗再三叩拜!
民心易動,民心易欺。但紅朝太祖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卻也有着幾分道理。
打襄陽向北就進入了南陽,這是復漢軍最根本的地盤,南陽到汝州,百萬蒼生這幾年日子過的相當舒怡,雖然中間有着缺鹽缺布的日子,但比起滿清時候,吃的方面他們至少不愁了。這靠的是什麼啊?不需要人去專門的引導,他們也知道原因何在。
他們能過上好日子,靠的全是陳鳴在外頭南征北戰!
是陳鳴指揮着復漢軍戰場上奪取的一次次輝煌的勝利,在江南、在蘇北給了滿清更大的威脅,讓北京不得不側重於東面,讓豫西南逐漸遠離了戰爭。讓他們從朝不保夕,戰戰兢兢的日子裏徹底脫離了出來。
當這次陳鳴擺着儀仗回魯山的時候,道路兩旁絡繹不絕的百姓,讓羅伯特、佩里埃等人驚愕的同時,對陳漢的信心也大大的增加了一把。他們看到了百姓的支持,有着數以萬計百姓支持的陳漢,很能給信心與力量。
十二月初八,漢王陳惠冊封陳鳴為王太子的詔書就正式出爐了。這些人就又親身經歷了一場屬於中國人的狂歡。
沒有化妝舞會、彩車遊行等等,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老百姓擠在王宮前的狹窄道路上,對着小小的王宮叩首,有的只是響徹晝夜的鞭炮,以及不停地在空中盛開的煙花。
當然,魯山這座不大的城市裏,各式各樣的酒宴也是多得很,只不過羅伯特他們能夠進入的只有工商署的宴會。王宮內召開的宮筵,就連工商署也只有寥寥幾個人有資格參加。漢王宮太小了,宴會想往大了辦都辦不起來。
對此陳鳴雖然並不感覺着有什麼值得不可抑制的激動的,在他內心裏早就將這個位置視為自己的了。但這畢竟是一件大喜事,陳鳴心裏因為湖南事變而淤積的不愉快,還是煙消雲散了許多。
打今天以後,他就是陳漢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陳鳴知道自己老爹心裏還想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連續得了一個小妹和一個小弟,此次回魯山的時候,男娃女娃的禮物就都給嚴謹的備上了。但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他不來說,陳鳴也樂的做無知。
「殿下勿要與大王心存芥蒂。此純屬一片慈父之心,再無他意。」
剛到魯山,陳鳴的二叔陳聰引領眾臣遠迎陳鳴的時候,就對陳鳴如此說道。
陳鳴立刻就笑了。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陳惠生分了呢。陳鳴相信自己這個老爹的大腦,陳惠絕對不是一個無腦的人,讓陳崗歸宗這件事要是從權利角度上着眼,那是非常非常傷人心的,對於陳家的『江山』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可要是自從陳惠一個做父親的角度來考慮,陳鳴『開國皇帝』的頭銜都願意讓給陳惠,他還會介意這點事兒嗎?
反正陳惠是絕對不知道他兒子的宏圖大願的,到時候陳崗要真噁心着他了,一腳把陳崗踢出上萬里去,那也是陳鳴一句話的事兒。還美其名——海外封國!
世界大着呢!要趁着蒸汽時代徹底降臨前的最後時機,將中國的腳步遠遠地邁出遠東這一塊千古徘徊的地方,大洋的對岸,到處都是『無主』的沃土!
復漢軍手中的刀槍,將來大洋上穿梭的戰艦,會用他們的力量來為中國開拓萬世之基。
陳惠幾次於陳鳴的信中都在斤斤計較幾個王位,幾個公爵,計較着爵位的俸祿等等,陳鳴對這點則並不怎麼在意。將來的美洲,有多少伯國、侯國、公國還有王國放不下啊?
在這個沒有電報的年代,陳鳴根本就不期望對美洲產生什麼強有效的控制。雖然他的宏圖大願中,中國的控制區會非常非常龐大,但吃下和消化是完全兩個概念。在他的有生之年,中國能把東南亞真正的消化掉就難能可貴了。
美洲,還是封出去的好。留着澳洲當自留地就行了。
讓那些功臣勛貴賣力的去絞殺當地土著,去一點點的擠壓土生白人的生存空間吧。
中國在南北美——如果陳鳴的宏圖大願在他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真正的實現了,最多保留海岸線上的幾處要地,再握着渺無人煙的北美北部,包括後世的阿拉斯加地區。
其他的,就富貴在各人了。他們未來的命運會如何,陳鳴不想去管。他沒有足夠的政治能力去解決這些封國將來時候註定要興起的爭鬥。反正都是華人國家,斗就斗吧。肉爛在自己鍋里,那還都是中國人的。
……
羅伯特一行人兵分兩路,以羅東尼為代表的葡萄牙人住進了陳漢早就安排好的兩排房屋裏。位置在魯山縣城的東南角。這裏距離還在籌辦中的外語學院,距離很近。
而羅伯特、佩里埃和瑞典的盧斯蒂格、荷蘭的戴克爾瑪,以及葡萄牙代表路易士·保羅·里貝羅一行,還有耶穌會的幾個神父及他們的侍從,攏共三十來人,住進了陳漢的國賓館。
國賓館是完全的中式建築,但是這裏也融入了一點點後現代的風格。比如抽水馬桶,浴室,洗手池、自來水,還有穿衣鏡。改變並不多大,所以沒有造成任何人的反對。
相反,許多陳漢權貴在看到了自來水的方便以後,紛紛表露出自己也想來一套的意思來。但是這樣一來工程量就要大大的增加了。而且國賓館不僅裝了自來水,還有浴室、抽水馬桶,和相配套的下水道。
古代的中國科技樹上並沒有點亮自來水這一技能。可事實上這東西並不是什麼高難度技術。國賓館附近建設一座水塔,以大錫管接注通流,至於如何往水塔上供水,在蒸汽機還沒有傳入中國的時代,這個問題也完全可以用畜力外加虹吸排水法來解決。再以小銅管接於大錫管,再配上陳鳴腦子裏——認知里——那種最老式的水龍頭,自來水就形成了。
魯山的權貴們鬧騰了一陣就偃旗息鼓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魯山呆不久的。
或者就是明年,或者就是後年,他們絕對要搬家。
小小的縣衙改成的漢王宮讓陳惠越來越不滿意。隨着後宮的增多,隨着兒女的增多,小小的漢王宮也越來越不夠用。
人的欲望和追求從來都是無限的。
當你沒錢的時候,一百萬就是你夢寐以求的財富。覺得只要有了一百萬,就可以萬事不愁了。然事實是,當你手中有了一百萬後,你還會小巷五百萬、一千萬;當你有了一個億的時候,你還會肖想十億、百億。
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從山腳仰望高山,你在山腳所能看到的最高處,還遠遠不是勁頭。陳惠就是這樣的,他稱大將軍的時候,未嘗沒有過把癮死也無憾的想法。當他從大將軍變成漢王的時候,目標就已經瞄向了一地諸侯;當整個南國逐漸落入手掌中的時候,陳惠不僅追求整個天下,也自認為再沒有『忽起忽滅』的危險了。
整個家族的命運,陳惠肩頭上背負的重擔卸了下來,他的目光無可置疑的分出一部分就投到了個人享樂上。況且還有政治上的考慮,不久後的未來,陳漢遷都是必然的。
而要是很快就要搬家的話,那魯山的宅子似乎也不值得興師動眾了。
羅伯特他們來到魯山後並沒有什麼不適應,更不會感覺到魯山市井骯髒。比起同期的巴黎和倫敦來,已經被陳鳴搞出來的《城市文明行為守則》折騰了兩三年的魯山人,早就不會大街角落裏隨地大小便,在門口隨處倒垃圾污水。
中國古代並不是沒有『下水道』的,不信的話去度娘贛州老城,那可是號稱九百年不淹的。但中國古代城市更多地還是大大小小的排水渠和排水溝——明溝。
乾淨整潔的街道,完全由石頭或水泥鋪就,再配着一座座公共廁所,還有左右分流,井然有序的交通。
剛來到魯山的羅伯特他們就感受到了一股與以往城市不同的味道。
魯山——陳漢的國都,也是陳漢許多新政策的第一實驗地。
對比起同時代歐洲城市幾乎全部是土路,路面還丟棄着各種垃圾、糞便、污水,甚至還有屍體,街頭的人群里也充斥着病殘的乞丐,偷盜勒索的流浪漢的歐洲城市,魯山這個不大的縣城卻有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覺。
至少在這裏你看不到一個乞丐。童子軍和勞改營不是說笑的。
而且這裏還有公共馬車。
當然歐洲也有公共馬車。早在一百來年前,法國數學家帕斯卡首先設想可以通過提供一種在固定路線上運營的公共馬車服務,來降低乘坐的費用。他採用了完整版的驛站馬車的設計,包含司機總共可以乘坐12人,中途可以上下車。他從法國國王處得到了運營許可,並在巴黎提供了五條這樣的線路。然而,他的公共馬車服務運行了不到兩年就倒閉了,部分是因為帕斯卡本人於39歲逝世,也是因為這種新型服務在高端市場面對出租馬車的激烈競爭,
陳鳴並不知道真正意義上的固定線路公共交通,在歐洲直到19世紀才出現。
而中國這個很多地方都沒有見過四輪馬車的國度里,魯山這個地方卻早早的就出現了公交。
在中國的宋代,有路引可以到驛站乘車,但到底跟真真意義上的公交有不同。陳鳴搞出來的這種交通馬車,能夠乘坐十二名名乘客,上下兩層,由四匹馬拉動。有專門停靠的站點,有固定的時間發車,中途不可以隨意上下車,除了交通工具不一樣,完全就是現代公交的翻版。
「陳漢,這個韃靼人的反叛軍政府,正在用一種與韃靼人全然不同的理念來治理着這個龐大古老而富庶的國度。很多城市管理方面的規則都值得借鑑和研究。我真的很期望巴黎有一天也能夠如魯山一樣乾淨、整潔。」
「上帝保佑法蘭西,做到這樣的乾淨、有序和衛生吧。那樣的話我就是死去也會笑着去見上帝的。」
「是這麼用的吧?那個中國成語是這麼用的吧?死亡的時候也可以全無牽掛、憂慮,帶着微笑離開?」
佩里埃在羅伯特和大衛面前,用一種詠嘆調的語氣讚美着魯山。
「哦,巴黎太髒了。太髒了。」狠狠地貶低着巴黎的衛生。【19世紀中期巴黎爆發大規模霍亂之後,法國政府才開始着手建造地下排水系統。倫敦緊跟着法國,也建造了龐大的地下排水工程。只是很明顯沒有巴黎的整潔、乾淨。】
佩里埃對着羅伯特和大衛·奧斯特曼的大聲抱怨並不是故意抹黑巴黎,這個時代的巴黎人,就是將生活髒水和糞便排入塞納河,然後再從塞納河取得飲用水。能夠衛生才叫怪呢!
而時間進入到西曆的19世紀以後,法國的工業也開始茁壯發展,可想而知塞納河的水會變得更髒,且巴黎的人口又在高速增長期,難怪下世紀世紀中期會爆發一場大規模的霍亂了。
羅伯特眉頭跳了一跳,倫敦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老巢,他雖然不是倫敦人,但怎麼會不熟悉倫敦的『市井市容』呢。現下的倫敦除了人口比巴黎多,市容市貌方面可不比巴黎號多少了。
每天整個倫敦就有至少一千輛馬車等待着出租,在倫敦糟糕的交通環境下,這些馬車的速度並不快捷,可能僅僅比人雙腿走路快上那麼一丟丟。而一輛馬車一天的租借費用卻幾乎等同一個普通家庭的全天開支,但它們依舊生意興隆。那麼原因何在呢?那就是倫敦的衛生太糟糕了,到處是乞丐和窮鬼,城市也太不安全了。
所以一些富裕的家庭,尤其是女士出行,必須需要馬車。
「佩里埃先生,你不感覺着魯山太小了麼?同樣的措施,施行在倫敦那樣的大城市與施行在魯山這樣的小城市,可是完完全全兩個不同的效果。」羅伯特帶着絕對的高傲看待着身前的佩里埃。人口,倫敦的人口是徹徹底底壓倒巴黎的第一優勢,現在的倫敦已經接近百萬人口了,而巴黎只有它的一半。魯山對比巴黎是小城市,巴黎對比倫敦似乎也稱不上並肩的大城市,雖然在歐洲提起巴黎,並沒幾個人把它看得比倫敦地下,「上帝可以證明我是真誠的,而不是為了毫無意義的虛榮。」
羅伯特昂着頭走出了大廳,他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發起了愣。他腦子裏想了很多,英國,法國,中國……
16——18世紀在歐洲興起的中國熱,走到西曆18世紀後期的時候,首先就從英國消失了。
1742年英國海軍上將安森的《環球旅行記》出版,隨後出版的還有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環球旅行記》中安森描述了一個貧困墮落的中國,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中分析了一個靠『恐怖暴政』統治的中國,很大程度上改變着西方人對中國文明的印象。
當然,在此刻的法國王室之中,中國熱依舊在大大流行,來自中國的絲綢和精美瓷器、以及工藝品依舊被路易十五和他的宮廷貴族們追捧、喜愛。至於一樣屬於法國的孟德斯鳩,難道還有人不知道他是什麼立場嗎?
敵人說『不』的事情,王室更需要說『是』!
在諸多的波旁王室的支持者心中,這兩本書的出現就像一粒掉在美味的肉湯中的老鼠屎,讓人噁心壞了。
所以佩里埃用讚美來感嘆魯山,因為他也是波旁王室的支持着。而羅伯特就是毫不留情的貶低,因為英法之間的矛盾還依舊很尖銳。
此刻的大英帝國對於龐大古老的中國還沒有一絲兒的佔據侵佔之心,但直覺告訴羅伯特:
「這是一個完全與清帝國不同的政府。南中國在叛軍的統治下正在煥發着旺盛的生機,這裏正在發生的改變必將在不久的將來深深的影響着帝國,因為我們與中國有着密切而必須的經貿往來。中國所發生的任何改變,都將深深地影響着大英帝國,進而影響着整個西方文明世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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