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八 第6章

    於是宗錫寒的腳步頓住了。

    雖然他很難受，發燒的暈眩感以及飢餓的空虛感都在侵襲着他的神經和身體，但——他似乎從來沒有被人需要過，而且對方也確實可憐。

    所以最後他轉了身，走進了趙莘夏的家門。

    她父母去世前都非常的能幹，因此家裏的房子院子都很大，廚房、柴房、浴室和倉房都是單獨的，分別列在正屋的兩側，不過廚房和正屋還是有道小門連着的，並且有管道相同，因此這裏燒爐子，臥室裏面的暖氣也會熱起來。

    趙莘夏把宗錫寒帶去了廚房，這時候還沒興起煤氣管道，但好一點的人家是有煤氣罐的，她家當然也有，不過她父母去世倆月了，煤氣罐里的煤氣早用光了，她又一直生無可戀的樣子，當然不會去充氣。

    於是現在就只能點火了……

    宗錫寒蹲在地上，用火柴把引火用的油紙點燃，放進灶坑之後一點一點的添柴，沒幾下就把火給點着了。

    他一邊站起來一邊問趙莘夏，「看清楚了麼？」

    可他站起來的太快，外加本來身體情況就堪憂，所以居然一下子暈了過去。

    趙莘夏毫無準備，嚇了一跳，不過好在她反應比較快，迅速的接住了宗錫寒。

    現在她這小身板可不是十年之後那具千錘百鍊過的，而且她自己後來想想在父母去世後的那段時間，自己是怎麼糟蹋自己身體的，都覺得愧疚，所以宗錫寒這一倒下來，真是把她給壓得夠嗆。

    不過對方暈的結結實實，她也不忍心硬把對方叫醒，更不能把他扔在廚房的地磚上，於是她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宗錫寒給拖進房間，放在了床上。

    雖然累得快要喘不上氣了，但她還是火燒火燎的跑回廚房，在鍋里壓上水，才再次跑進臥室。

    宗錫寒的面色還是不正常的潮紅，她觸手上去是一片火熱，看起來是病的不輕。

    她記得發燒嚴重的話是會肺炎的，但她家裏的存款加賠償款都被她叔叔嬸子給拿走了，她真沒錢送他去醫院，於是她只能去投了塊涼毛巾，放在宗錫寒的額頭上。

    上輩子宗錫寒也肯定沒錢去醫院，所以肯定沒事！

    這樣安慰了自己之後，趙莘夏又看了看宗錫寒身上的衣服。

    雖然現在是五月，天氣已經暖和了，但濕衣服一直穿在身上，尤其是一個病人身上，怕是不行，於是趙莘夏直接動手脫起了宗錫寒的衣服。

    唔，沒想到他看起來瘦瘦的，但身上還有肌肉……不過想想也是，他總是出去打工，自然鍛煉的比同樣年紀的其他同學多。

    脫完了衣服脫褲子……不知道他身上的褲子穿了多久了，反正趙莘夏稍微用力了一點，就聽到刺啦一聲……

    她看看手裏斷成了兩截的褲筒，面無表情的把褲子扔進了垃圾桶，又看看自己剛剛脫下來那件襯衫，用力一扯——於是這件衣服就和褲子作伴去了。

    至於內褲……

    雖然趙莘夏一再告訴自己，你比宗錫寒大十幾歲呢，你心裏年齡是他阿姨了都，但是她還是沒勇氣幫他褪去那一塊布料。

    再說外褲她都能給撕破，那塊布肯定更不結實，她還是不要做讓人誤會的事情了！

    而且就那麼一塊濕布料，她相信宗錫寒肯定沒問題，不是說小伙子火力旺麼！

    不過看宗錫寒皺着眉頭的樣子，似乎很不舒服啊……

    想想要是自己……算了還是別想了，太奇怪了！

    最後她又去浴室端來了熱水，稍微給宗錫寒擦了擦身體，看他的眉頭鬆了不少，才把大棉被蓋在了他的身上。

    這時候她估計着廚房的水也該開了，於是帶着垃圾桶裏面的衣服去了廚房扔掉，把水灌到了熱水瓶里，又想晚上給宗錫寒做點什麼東西吃。

    上輩子的宗錫寒得了胃癌，之前在胡家門口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捂着自己的胃部。

    想來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所以胃能好才怪。

    那養胃的話，電視裏都是給熬粥。

    趙莘夏打開了自家的米缸，然後發現裏面一粒米都沒有……

    自己上輩子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又去了麵缸那裏，好在裏面還有一些面，於是她舀了點出來。

    麵食比米食養胃，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又在廚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了幾個雞蛋和一把快要幹掉的菠菜。

    外面還下着大雨，出去買菜不太可能，做饅頭花捲髮面來不及，烙餅太油膩，麵條倒是可行但是有點硬……

    趙莘夏一邊打算着，一邊洗乾淨了菠菜，最後把面倒進盆里，打入雞蛋攪拌成玉米粒大小的疙瘩。

    只有蒜，沒有蔥姜，她也不講究那麼多了，爆鍋之後加水，好在調料有的是，鹽、味精、胡椒粉、生抽放進去大火燒開，又把麵疙瘩放了進去，等開了之後放菠菜，再甩個蛋花，最後又滴進去幾滴香油。

    上輩子她開小吃店的時候，最拿手的就是疙瘩湯，此刻雖然配料不足，但依然聞起來就覺得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考慮到宗錫寒實在是餓壞了，所以她就多做了點，盛出來滿滿的一個陶瓷的大湯盆，幾乎就要漾出來，於是她墊着毛巾小心翼翼的朝着臥室走。

    臥室里的宗錫寒早就醒過來了，他並沒有迷茫，而是瞬間就想起來之前的事情，然後又感覺到了柔軟舒適的床鋪，以及額頭上放着的毛巾，再猜測一下，應該是自己暈倒之後，趙莘夏把自己給搬到床上的。

    他覺得有些羞惱，畢竟自己是過來幫忙的，但似乎反而給對方添了麻煩。

    看趙莘夏不在房間裏，於是他立刻就想起身離開，但是，他十分尷尬的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除了一條內褲之外，什麼都沒有！

    趙莘夏父母雙亡親戚不靠譜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的，想來他的衣服不會是別人脫的，於是他臉上的紅色就愈發的嚴重，心中也愈發的氣憤，她怎麼可以這樣！

    下地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自己的衣服，他總不能披着人家的床單離開吧？

    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在某種羞澀外加憤恨的情緒支配下，他發揮出病中不應該有的身手，一個箭步就竄到了床上，然後蓋好了被子。

    趙莘夏進了臥室之後，就看到宗錫寒緊緊的閉着眼睛躺在那裏，似乎從來沒有清醒過一樣。

    然而，地上的鞋子剛才不是這麼擺着的，他額頭的毛巾也掉在了一邊……

    想想自己十幾歲的時候，要是某天暈倒醒來的時候，只穿着內衣躺在一個男同學家裏……雖然性別不同造就的情況可能有些不同，但這一刻她忽然有點同情宗錫寒。

    於是她把疙瘩湯放在了床頭柜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才開口，「那個什麼……我是看你病了，穿着濕衣服不好，但是你有點沉，我挪不太動，一個用力衣服就碎了，不過我還給你留了件的。」

    她說完，宗錫寒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毫無意識的樣子，只是臉色似乎更紅了。

    她想了一下自己的話，覺得好像又說錯了什麼一樣，於是她又咳了一聲，「我雖然給你擦了擦身體，但是……」

    她還沒解釋完，宗錫寒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你有別的衣服借我一下麼？我穿回去，明天就拿回來還給你。」

    趙莘夏鬆了口氣，要是對方打定主意一直裝暈，回頭真餓暈了，可就不好了。

    她回憶了一下宗錫寒的身材，「我爸爸的衣服你應該能穿，你要是不嫌棄……」

    「不嫌棄！」宗錫寒硬邦邦的開口。

    事實上他只有發愁的分，被趙莘夏毀了的那身是他最後的衣服了，他還有學費要交，沒有買衣服褲子的預算，就算買了最便宜的，也要餓上幾頓——你說校服，那是去上課的時候穿的，真的弄壞了更貴好麼？

    「哦！」趙莘夏乖乖的去拿了衣服褲子，遞給了宗錫寒，然後站在了床邊。

    宗錫寒躲在被子裏，只覺得好像現在的情況有些奇怪，可還沒等他開口，趙莘夏就說話了，「你穿吧。」

    「你不應該出去麼？」宗錫寒這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哦哦哦！」趙莘夏還真有點沒反應過來，她總當自己比對方大十幾歲呢！

    不過既然對方害羞，她就從善如流的躲去了廚房，順便拿勺子和碗過來。

    趙莘夏拿好了餐具，站在廚房裏好久，都沒聽到裏邊讓她進去的聲音，不由得開口問，「衣服很難穿麼？要我幫忙麼？」

    裏面的聲音有些氣惱，「不用！」

    ——這是氣什麼？

    她又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對方還是在害羞，於是她只好再次解釋，「我只是擔心你病了沒力氣穿衣服，並不想占你便宜！」

    這次對方根本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