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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端間裏圍着晚一輩的孩子們,三公主楚湄正低着頭自己纏花繩,宋玉柔靠在她身旁的台架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燃字閣http://m.wenzigu.com看見小劉子顛着腿出去,便嘟囔道:「那太監跑起來腿像普度寺塘子裏的蝦,沒用火烤它就曲了。」
十三歲的楚湄生得白皙可人,宋玉柔聲音不大,她聽力不好,但每次聽他的聲音卻都分外清晰。輕聲答:「你在廟裏清修,還偷吃蝦。破壞和尚的清規,佛祖該不保佑你了。」
少女聲音清細的,帶着宮廷特有的不快不慢,聽在宋玉柔心裏舒服得就跟螞蟻在爬。
被她揭穿了有點犯窘,但也不往心裏去,只道:「我吃不好了沒力氣保護你。」
這肉麻的,他倒是說得臉不紅心不跳。那單眼皮下黑眼珠子亮閃閃,楚湄瞥一眼,雙頰便堆起了紅雲,不應話。
少頃,宋玉柔就又尋了話頭說:「三月底四月的時候,那寺里湖畔桃花開得甚好,你若是明歲能出宮,我可親自帶你去瞧。」
公主在出嫁前是沒有機會出宮的,從出生就困在四方方紫禁城裏,除非得臉隨皇帝娘娘們駕幸出遊。楚湄略帶惆悵地說:「御花園牆角的那棵梨花開得也美,趕三月走幾步路就能瞧見了。」
他兩個總是這樣含蓄而彆扭,聲音也低,卻兀自膩在其中。二公主楚池一旁聽了,挑眉戲謔道:「瞧你弟弟,三妹待在哪兒他就杵在哪兒,一個公子爺湊在姑娘堆里也不嫌寒磣,不怪都叫他玉柔小姐。」
宋玉妍從來拿她這個心眼兒比蜂窩眼子還多的弟弟沒辦法,聞言應道:「他那是生怕人不曉得他中意三公主,盯着防着呢。等大伙兒都曉得了,人也就是他的了。」
因往殿外一瞧,見二道門前還是空的,不禁又問:「鄺哥哥約莫幾時才回來?」
她求了母親好幾天,曉得今兒是殷德妃擺宴了楚妙才肯放她進來。為此特意起了個大早,穿了上個月楚妙給她新裁的杭綢緞子,又在唇上塗了丁香脂,眼角還撲了點兒粉影,這半天的功夫就不曉得打問了幾次。
楚池是知道她還戀着自個二哥的。小時候母妃失勢,她也指望着二哥能和宋玉妍好,然後借宋家之勢得以翻身;但如今她算明白了,二哥苦心扒肺地立了軍功,就是為了揚眉吐氣把宋玉妍甩開。他壓根兒就不喜歡宋玉妍,回來這麼多次了,但凡一聽到她在就轉身掉頭走。
楚池在宮裏也看得多了,天家的女人都只是男人的附庸品,宋玉妍這般打小明珠般捧着長大的姑娘,跟着二哥得吃多少苦頭。私下話里話外也暗示過宋玉妍不少回:「我二哥那人沒心沒肺的,說不來就不來,快別惦記他了,不值。」
可宋玉妍不,她就是迷戀二皇子楚鄺,打生下來就帶出的迷戀。喜歡他少年時一個人被拘在宮牆下的落寞,喜歡他隱匿在骨子裏的不屈與不甘,聯想他在戰場上的浴血廝殺,所有的所有都叫她憧憬而迷戀。
正說着話,轉頭發現窗外丫鬟在朝自己揮手眨眼睛,她墊着腳尖看,猜着是鄺哥哥快要回宮了,便扯了個謊兒拍腦袋:「呀,我頭上一個珠花還在你母妃殿裏忘了拿!」留下楚池一臉無奈嘆氣。
陸梨雙手端着盤子和一隊宮女走進來,水綠森青的衫裙隨着細風拂動,宋玉妍窈窈窕窕地打門裏出去,兩個十四歲的少女便在漆紅門檻前擦肩。差不多的身條兒,一個穿着織花的綢緞褂子馬面裙,跑得宛如一隻蝴蝶,一個微微頷首做着宮廷女婢的規矩,安靜且略瘦些。
宋玉柔正滿屋子打量着找話頭,乍見陸梨那似曾相識的模樣又映入眼帘,頓時又訥訥地抿嘴呆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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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的咸安宮裏靜悄悄的,楚鄒端坐在花梨木扶手椅上,手中刻刀不停。那年輕的俊逸臉龐甚是專注,正在刻一個拳頭大點的布袋羅漢。
十七那天晚上用了父皇賞賜的荷葉肉,後來張福派人來傳話,說萬歲爺甚感欣慰,小九也把那個決明子枕頭收下了,並跪謝皇帝說不計較四哥的過失。又說小九大晚上還在練字用功哩。
張福是服侍過三代皇帝的老人了,說話甚是拿捏分寸,他說大晚上還在練字用功,這是明面上的話,內里則是暗示楚鄎的眼睛已漸愈,勸楚鄒也莫要再自疚自責。
楚鄒聽了心中便頗受觸動,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在乾清宮場院前看到的楚鄎模樣。叫一聲「小九」,那四歲的小臉蛋平靜地轉過來,被馬蹄子踢開的傷口像一條蜈蚣,眼睛亦如破碎的朦朧琉璃,彼時楚鄒的心便堪堪一瞬山崩地裂。
今時曉得楚鄎原諒了自己,又憐他少小堅韌刻苦,心中便充滿了愛與動力,想要振作起來然後去彌補他。那玉婉刻刀發出「咻咻」的低響,楚鄒只是動作不停,想要送給楚鄎一個幼年時最喜歡的布袋羅漢。
他這長達四年的廢宮幽禁,大多大多的光陰都是在木雕中度過的。人的思緒若是沉浸在一種機械的運動中,一切的起伏便會歸於一種空茫的寧靜。亦可以說是木雕挽救了他從少年過度到成年這段最重要時間裏的神智。
天性承傳了他母后與父皇所有的優秀,打小若要學什麼便一定能夠做到最好,那布袋羅漢張着樂呵的大嘴,經他的手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其實已經接近完滿了,可他依舊輾轉反覆着。
修長指骨撫過羅漢的前胸,不知為何眼前卻浮起那天陸梨的一對嬌媚。涼水把她的素綢浸得半透,在水下繃得盈盈顫顫,他把手覆上去捻,梨瓜兒將他漲滿,迅速地綻出來兩朵嫣紅。他隔着衣裳咬下去,她便疼痛得環住他的脖頸,嚶嚶呢喃撩人的神魂……那小太監長大了聲兒竟也溢得奇怪。他這些天總忍着不去回想她,一想她身體裏便似衝撞着一股無從宣洩的悸動。
楚鄒頓地有些失神,若不是小劉子恰好闖進來叫了聲「爺」,他險些就要割着手了。
小劉子是楚恪的跟班太監,對咸安宮倒是熟絡,弓着腰站在空曠的舊殿梁下。說:「爺,延禧宮裏德妃娘娘今日擺宴,叫您也過去湊湊熱鬧。」
嘎瘦的臉龐隱在日影灰濛里看不清。
曉得這些都是必須要面對的,楚鄒便起身淨了儀容出去。
正是午間用膳的光景,西六宮都是來來往往的宮人。他着一襲藏青色素袍,十七八歲蒼白俊瘦地從日頭下走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諸多揣測與怪異。楚鄒只是低着頭走路,路過坤寧宮增瑞門外,聽見裏頭桂盛餵鴿子的「咕咕」聲,腳步微頓了一頓沒有停。
遵義門下,皇帝和老三楚鄴正從養心殿裏出來。右僉督御史李大人上書,說肅王在陵墓外種了九棵梧桐樹,梧同「五」,分明就是暗懾「九五至尊」之意。那肅王一輩子不服老十一,這些年沒少給楚昂鬧花樣使絆子,如今五十多歲老了老了,還得在陵園上再折騰一筆。楚昂也不與他明里動怒,只讓老三找個藉口去把樹拔掉,那肅王知道了頂多再奔進宮來罵罵咧咧一上午,楚昂從來對此置若罔聞,旁的也不怕他還能鬧什麼。
這些年老二在沙場拼命,老大楚祁自少年起便涼情冷性,楚昂便在不自覺中,對這個幼年時幾乎不起眼的皇三子反倒近了起來。
正說着話,楚鄴瞥眼看見楚鄒信步而來,便展眉道一聲:「四弟也來了。」
他們楚氏皇族的男兒天生都頎長英俊,這樣三道身影立在宮牆根下好生醒目。楚鄒抬眼睇見一襲明黃龍袍,連忙稱呼:「父皇。」
聲音雖還隱匿着氣虛咳嗽,到底目中的光影是睿毅有神的。楚鄴在旁看了,暗暗便猜楚鄒必是和那個丫頭有什麼了——少年與男子的感覺不同,多在那責任之上,動了欲-望則可為之拼可為之忍。他想起長大後絕美動人的陸梨,心中微掠過一絲悵然,但頃刻便又平靜無波。
「唔,今日這是?」楚昂淡淡頷首。
小榛子忙勾頭應話:「德妃娘娘在宮中擺宴,差小劉子過來傳話,讓殿下過去。」
楚鄴聽了微默了一下,便在旁道:「那兒臣這就去辦差了,今兒正好王妃也進宮,便叫她多陪陪父皇與母妃。」說着揖了一揖拂袍離開,把空間留給他父子二個說話。
抬腳跨出內右門,乾清宮場院前靜悄悄的,叫人又想起從前。上一回閉宮冷落他三年,小子從四歲長到了八歲,今朝廢宮幽禁後又從十四變作十八,一晃又是十年過去。楚昂眉宇間有凝重,緩聲問楚鄒:「雕刻出的東西,在宮外能賣個好價錢麼?」
這些年楚鄒用度甚少,為了弄到木頭雕刻,多叫老三把雕出的成品送出宮外賣。他刻的玩意兒從來小而精緻,安了個「牙刀」的假名號,賣得的價錢倒也不算少。
楚鄒竟不曉得父皇原來都知道,低着頭有些尷尬地輕啟唇齒:「尚可。」
那「牙刀」莫非「邪」麼。皇帝微一側目,說:「小時候倒不見你有這般喜好,朕記得當年皇后抱着你抓周時,你抓的原是只風箏。」
就是風箏,打進了這座紫禁城,最愛扎的也是風箏。那細長條的線放出三丈高宮牆,出去了便是廣袤的蒼穹萬里。
楚鄒默了一下,不知怎麼應答。
楚昂便又感慨道:「朕知你幼小心不在朝野,本亦無心桎梏你。但這原是朕應了皇后的,至高之上原是步履薄冰,而非肆意妄為,隨心性所欲。這些滋味你都須得要懂,你今日或隱忍又或不甘,都莫要怪朕的薄涼。」
四年時光輕飄飄一句過去,直戳入楚鄒的心底。楚鄒蠕了蠕嘴角,只是卑順地道一聲:「當年是兒臣之錯,兒臣不敢有任何非議。」
楚昂對他的悔改與伏低尚算欣慰,父子二個便往東一長街上拐去。
咸和左門裏,宋玉妍叫丫頭趴着牆角看,不停地悄聲問:「怎樣?來了沒,鄺哥哥他來了沒?」
手上攥一朵絹花,低頭理一理衣襟,抿着嘴兒心口怦怦跳。
丫鬟也不敢認真看,怕頭伸得太長被發現了,眼瞅着一娓男子袍裾和鞋履過來,連忙緊張道:「來了來了,小姐快準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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