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176章 『陸玖』他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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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宮牆根下生出的、不清不白的遺骨,皇帝是絕不允許楚鄒再念着陸梨的。一筆閣 www.yibige.cc

    似是聽說了討梅和小翠指去後被他擱置,楚昂面上也不說什麼,只隔二天,陸梨便被女官莫名安排去了低級的清洗。所謂的清洗差事,就是每晚戌正宮門下鑰後,當宮女們都下了差,就得把各抹布條子、切菜板子或器皿,搬到院當中的大水盆里,大晚上一樣樣洗淨晾乾,以備第二天清早各差事上有得乾淨的用。

    楚鄒應是知道了,後來在皇帝派來督夜嬤嬤時,那天晚上他就把小翠留了下來。

    他的右寢屋門扇緊闔,嬤嬤貼着欞花格子站得像條木樁。支着耳朵聽,聽見裏頭似有被褥起伏翻湧的聲音,隔天老太監張福差人來問,她也就默默地回了動靜。唉,張福欣慰又悵然地點了點頭,那廂乾清宮裏皇帝聽完回稟,容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男兒便是如此,不嘗不知,嘗過了便知花叢中奼紫嫣紅無限。那段時間的楚鄒都沒有笑容,素常一個人冷着臉從宮牆下走進走出。似是經過了頭一場身心與執念的破碎,後面的夜裏便也自然地叫了討梅,還給她兩個賞賜了不少珠花和頭面。

    討梅是在楚鄒榻上留宿後的第二天來找的陸梨。

    彼時王府婆子剛走,陸梨才要收起水桶子,那餘下的水滴便濺到了討梅鑲珍珠的繡花鞋面上。傍晚餘暉打照着那顆璀璨的珍珠,襯得她的裙擺鮮亮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主子爺賞下的新花式。

    她步履輕盈曼妙,多少天避着陸梨不愛見,那天卻對陸梨露了個亮晶晶的笑。

    討梅紅着臉呢喃:「難怪梨子你先頭那般戀着他,連二皇子恁個痴情你也看不進,實在是我們四爺他……疼起人來真的叫人舍不下。他們還說他幼年哮喘纏身,我怎就一點也招架不住,撫着他的臉整夜都難闔眼兒。」

    討梅來的那天是個傍晚,院子裏好幾個姐妹都蹲在地上洗衣裳。她言語依舊是一貫的活泛嬌矜,一邊說着,頸子上的紅印子便若隱若現,左也有,右也有。

    又從袖子裏掏出一縷絲帛,對陸梨道:「昨兒服侍爺時,怎的腰下膈着疼,原在床單下搜出來一條褲子。想着我自個兒也用不着,陸梨你也搬走了,不好繼續留着。晌午骨頭酸得起不來,這便現在拿來還給你,料子不錯,洗洗還能繼續穿上。」

    說着把那縷絲帛散開,散下來落在地上一看,原是一抹半透明的水粉色印花褻褲。也不知她怎麼散的,正中的橫檔便赫然呈現在眾人目下,那布面上分明一圈兒已乾涸的露白色痕跡。

    宮裏頭當奴婢的沒有誰是傻子,站在妃嬪主子們的屋檐下戳腳子,聽久了男人女人的動靜即便不嘗也曉得了門道。這是女子在美妙時流出的那個什麼哩。

    未免也出的太多了吧,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和自個堂兄弄出來的。一時間宮女們的臉色都各個有些赧。

    那當口陸梨已經聽說了楚鄒最近的變化,曉得他已經應下了謖真王九郡主完顏嬌的親事。癸丑日那天萬歲爺在御花園擺了宴,完顏嬌想吃遠處的糕點果子夠不着,是楚鄒探手過去給她盛上了。後來完顏嬌過橋廊時腳下一崴,楚鄒亦在旁邊由她扶了下袖子。

    那完顏嬌雖才十五歲上下,因着在關外長大,個頭比中原女子普遍都要高寬些。鵝蛋臉兒,細長眼高鼻樑的,也是別有一番美俏。聽說隔天安排去別苑遊園時,她走不動路,彼時皇帝看着楚鄒,楚鄒便拖了她上馬,總算環着她騎了一段。

    陸梨初聽到這些時心裏也跟刀剜了一樣的,一鈍一鈍生疼,到這時業已經泰定了。見褻褲丟在地上浸了水,漸漸地透出好看的花紋,她便走過去撿起來:「你說的也對,洗洗還是一塊好面料。」

    「刷刷刷……」

    楚鄒在走之前有來找過陸梨。深秋的時令夜裏靜悄悄,過了戌正局子裏便聽不見什麼動靜了,只有刷子摁在硬物上的犀利聲響。

    陸梨坐在院當中的矮凳上洗蒸籠,抬頭便看見門外站着一道墨色影子。她起初沒注意,還以為是哪個宮裏來取夜宵的奴才,後來看見一直站在那,便好奇地走過去瞧,冷不丁才瞧出來是楚鄒。

    得有十多天未有見面,楚鄒看上去瘦了許多。清頎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長,英俊的臉龐上目色冷郁,露出一絲欲言又止的渴望。

    陸梨立在二道門裏有些噤語,本來因為他近日身上彌留的那些味道,心裏怨念不想理他。可是看他頭上戴着烏紗冠,身穿青藍色曳撒,為了能見自己一面,打扮得這樣辛苦,怎麼忍不住又抿嘴「噗嗤」一聲輕笑。

    那姣好的臉頰上,笑起來嘴角一顆梨渦子,就仿若春花嬌綻多麼漂亮。楚鄒見她笑,原本緊抿的唇線怎的也就蠕了蠕,崩開來一絲弧度。

    他以為她必然會怪自己,或是淚目楚楚地怨責他,可她竟是沒有,相反還對他笑。

    那笑便成了楚鄒心中百轉千回的暖,激發了他後來的狠、他的隱忍與鍥而不捨地奪-權-向上。

    那天晚上的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淒冷的春花門台階下。

    楚鄒有曾不甘心地問過陸梨,楚鄒說:「心裏還愛着你的爺麼?若爺帶你走,若爺不曾碰過她們,大後兒可願隨了爺出宮?出了這座皇城,誰也管不了你我做夫妻。」

    深秋的夜晚寒涼,寂寥的月光打照在他清健的肩頭上,似是漫開一層薄霜。兩個人隔着寸許的距離,陸梨記得楚鄒看自己的眼睛,是憐恤而堅定的,亦或有痛苦,相反的情-欲卻斂淡了。

    陸梨才知道他原是隱忍了那麼多,也沒有碰過別人,心底里是不無心疼的。她想,那時的他應是看她為妹子,更多的是自疚與責任,若她點頭,他必會拋之一切帶了她走。可她卻不能容許他動搖,她還要熬到報完仇。


    陸梨就給楚鄒撒了一把鹽,說:「堂兄妹做夫妻,生下一窩小傻兒嗎?爺不嫌棄我還嫌棄呢。爺的光輝在這座皇城裏,出了宮,爺就不是陸梨心中威風的爺了。況陸爸爸的仇未報,吳爸爸也在宮裏頭困着,陸梨若是這樣走了,一世心裏也不得安寧。爺若真心對我好,便將欠我的仇還了,他日錦秀一死,你我的牽扯也就兩清了。」

    月影子照着她白皙的臉頰,她說着便低頭笑了笑。這許多天過去,她的下頜也清減了不少,瓜子仁兒一樣的柔韻。楚鄒後來便把陸梨用力地箍在懷裏,那淡淡的宮廷薰香沁入心脾,陸梨都可聽到楚鄒怦怦的心跳。他的掌撫着她的蝴蝶骨生疼,她猜他應是想吻她的,但自小承受的天家嚴苛禮制讓他兀自忍捺着,她甚至都已清晰地感覺到他下面迅速啟動的漲勢。陸梨便把手悄悄環過楚鄒的腰帶,嫣紅的唇瓣在他胸前衣襟上貪戀輕沾,她有那麼愛他,只是沒有讓他發現。

    十四的她個子只到楚鄒肩頭,她聽到楚鄒清澤的嗓音抵在她頭髮上,顫着聲說:「可爺舍不下你,爺一想到曾經那樣狠地要過你,心裏的罪便恨不得把自個*!」

    楚鄒忽然想起問陸梨:「身上最近來了麼?一直都來不及問。」

    陸梨怔了怔,答他:「來了。」

    那天的楚鄒莫名不信,竟伸手要去檢查,又好似幼年時候的太子爺,想要去掏她有沒有蛋蛋。陸梨緊着裙子不讓掏,說叫李嬤嬤調了兩劑湯藥,多少天過去早結束了,她才不稀罕給他生傻子兒呢。怎的兩個人鬧着鬧着,後來便緊緊地擁吻到了一處,楚鄒汲着她的唇,也或者不是楚鄒在汲她,是她也在汲他,那樣迷亂而情深地糾纏着,夜色下都可聽見彼此口水黏連的聲音。少頃楚鄒便不管不顧了,用力地把陸梨抵去了牆角。

    他痛苦地求着她:「好麟子,要你一次,把爺殺了吧!」

    「嗯……」陸梨掛着他的頸子不肯放。

    楚鄒說着便去扳她柔美的腿,小九兒便是在那當口出現的。

    忽然一顆小石子咕嚕嚕地滾過來,靜悄悄地滾到腳底下。楚鄒才要把情勢抵進陸梨,忍不住側頭一看,便看到朱漆門檻旁站着的八歲楚鄎。

    那時候的楚鄎也瘦得像一根長條了,一雙烏黑亮的眼睛在深夜裡冷靜地看着他們。

    麻木地張開嘴,頓着字句道:「《春秋管子牧民》:『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四哥既是禮義廉恥都不要,倒不如先殺了九弟吧。」

    他的眼睛是那種深切的空茫,看向楚鄒的表情又變得絕望與複雜,好像他的四哥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楚鄒後來就看了陸梨一眼,然後慢慢地把手鬆開。

    他是在九月廿三的清晨出發的,記得那日紫禁城的天空有些陰霾,深秋金黃的落葉也飄得差不多了。走之前叫小翠給陸梨送了一包東西,小翠穿着明媚的櫻草薄襖,頭上也插着新釵環,真是人靠衣裝,自從跟了楚鄒,連一雙對眼子都看着俏媚多了。小翠對陸梨說:「梨子你放心,我這回可沒偷看,我也不會同你搶他。倒是討梅那隻么蛾子,我得時時地替你防着,我沒有,她也別想勾搭爺!」說着怕楚鄒怪誤了時辰,急忙地告辭。

    那包袱陸梨拆進去看過,是一套太監服和一塊出宮的令牌,楚鄒大抵還是怕她在宮裏過得太委屈。陸梨等小翠看不見影子後,便追出了二道門,一路繞過幽幽的春花門,又繞過矮紅的啟祥門,碎步慌促地往前庭跑。

    秋日的風清涼地刮着臉頰,耳畔也呼呼作響,好似把那天晚上的話又迴蕩。

    楚鄒英挺的鼻樑下,薄唇輕咬:「他日若註定做不成夫妻,爺也定要給你尋一個最好的安排!」

    尋什麼,尋個妥帖本分的男人嗎?陸梨可不要領這份情。

    陸梨回他說:「不求爺多少叱咤風雲,爺今朝再回來,若是辦不好當年的案子,扳不動戚世忠,爺擔不起陸梨心裏對你的崇慕!」

    ……

    一路緊着不停跑,趕到協和門下已經氣喘吁吁了。氣一喘得急,少腹就隱隱地作痛,最近奇怪得緊,總是動不動就累得不行,夠不着從前的身輕機靈。

    東華門內的場院裏,楚鄒已經上馬預備動身了。討梅和小翠打扮花枝招展地坐在車篷裏頭,每人手裏抱着一個大包袱,小榛子過去拉緊門帘,喊一聲「走着」便坐在了車轅上。

    「駕!」楚鄒便執手扯拽韁繩,雙腿在馬腹上用力一夾。那天的他發束白玉冠,身着墨藍緞的銀絲纏枝底團領袍,背影筆管條直地端坐在馬背上。要是給宮裏頭的老人瞧見,只怕又要說他像當年入宮繼位的裕親王了,鼻子眉毛眼睛臉龐神情都像。

    陸梨輕輕地喘着氣,站在宮牆後一目不錯地盯着楚鄒。楚鄒似是心有靈犀,忽而回頭掃過來一眼,卻看到大槐樹下站着的楚鄎,便漠然地咬了咬下唇,頭也不回地出了長長的甬道。

    楚鄒自那個晚上被小九撞破之後,就再也沒來找過陸梨。陸梨在他走後的兩天,曾有從小僻門裏回過咸安宮。人去屋空的春禧殿裏,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瀰漫着一股經年陳朴的味道。

    屋角的大浴桶子依然擱置着,從雕花的轉門繞進去,他的右寢屋裏被褥疊得整體的一長條,底下是兩顆方枕頭,一顆邊緣怎似還沾着一絲土塵,上面還有兩根女人的頭髮。

    她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與小翠她們兩個動過,莫名的心裏便有些泛酸。

    去到他的鐵力木桌案前坐着,筆墨硯台有條有序地盛放在桌角,上面還鋪着一張未盡的水墨畫。看久了,好似都能依稀看到當日被他箍在宣紙上,一下一下地用着力。

    陸梨抬頭看,果然便看到他掛在影壁上的《春美圖》,那麼安靜地懸着,光影下那水流脈路清晰,無聲詮釋着當日多少愛戀。楚鄒沒有把這張圖帶走,應該是決意地了斷了吧,到底四維禮義廉恥束縛着人,他可以不顧,可不能不顧小九兒。

    後來陸梨就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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