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二六八 洪爐照破夜沉沉(七)

    管平洲早就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挺胸昂首,目視皇太子身後的紅底金龍旗,道:「卑職在參謀部會議中提出了,只是被否決了。」

    「他們否決這項提議的原因是什麼?」朱慈烺問道。

    「是卑職太過年輕。」管平洲顯然不服氣。

    朱慈烺笑了。

    蕭陌也笑了。

    東宮軍隊設立參謀,最早就是從蕭陌開始的。那時候是蕭陌家裏長輩怕他毫無掌軍經驗,光讀了兩本書就去打仗會貽笑大方,所以特意從家人中選出曾經打過仗的老軍人隨行,由此開創了參謀制度。

    這些人後來自然成為近衛一營的參謀骨幹,下級參謀中也大多受他們培養傳授,所以整體而言,一營的參謀團隊是最為成熟和保守的。顯然,成熟和保守的大多數,並不喜歡少數激進的年輕人。

    「這個理由可不好。」朱慈烺對蕭陌笑道。

    「末將在參謀會議摘要里沒看到有這條建議。」蕭陌也是面帶笑容。

    「卑職剛剛提出來,參謀長就指斥卑職年輕無知,輕言浪對。」管平洲略有激動道。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對晚輩的照顧也不同。」朱慈烺淡淡安撫一句:「那位參謀長……」

    蕭陌下手一個配着上校軍銜,髮鬢花白的老軍人面如蠟塑,毫無表情地矗立原地。

    「他是不想你留下污點,所以沒有記入會議摘要之中。」朱慈烺道:「你這招引蛇出洞,有個致命傷。」

    「卑職有信心解釋。」管平洲仍舊不服。

    朱慈烺質問道:「東虜為什麼一定要動南路軍,而不是再從北京發一支大軍,與南路軍夾擊三營?東虜是騎兵,一營是步兵營,北京到真定一日足矣,而一營肯定追不上巴哈納的馬甲營。你現在還覺得讓三營孤軍深入是好事麼?」

    管平洲信心全消,一時語塞。

    「能看到友軍是好事,但目光不能只局限在這個小戰場上。」朱慈烺朝他點了點頭。又對蕭陌道:「朝氣是有。還是要沉下心磨練。」

    蕭陌稱是,示意管平洲歸隊。

    管平洲剛挪動一步,又道:「殿下,京畿以南諸府人口更勝山東,若是我軍人力不足,為何不從當地徵召兵員?僅以我部軍官,即便擴軍十倍也並非不能夠。」

    京畿以南順德、廣平、真定、保定、河間諸府,人口稠密,各府人口均在三十萬以上,多的甚至逼近五十萬。有大量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可以納入軍隊。別說擴軍十倍。就是二十倍也未必不可能。

    「你是新來的吧?」朱慈烺皺眉道。

    「是,卑職是上月下派到一營的。」管平洲道。

    「知道一營的戰史麼?原來的侍衛營。成軍四個月就擊敗了劉宗敏所領的闖逆親衛,你覺得憑的是什麼?」朱慈烺問道。

    「嚴格的操練,配合默契的陣型,精良的裝備。」管平洲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些闖逆的中權親衛也有,他們還有老道的廝殺經驗。」朱慈烺道:「關鍵點你沒找到,那就是兵心士氣!只有知道為何而戰的戰士,才會知道如何去戰。這就是我軍能有大量輕傷不下戰陣的勇士。而就算是敵軍精銳,在戰損超過兩成時也會崩潰。」

    「臨時徵召來的民兵,他們能做到麼?你說出這等話來,也表明自己不知道我軍設立訓導官的緣故,不知道他們為作戰做出的貢獻。」朱慈烺眉頭已經皺了起來,轉而對諸位將校道:「最初有人把訓導官看做是監軍,後來發現是自己看錯了。但是又有人走到了另一個極端,那就是不起訓導官。我必須說,這也是錯的。給你們一群土偶。你們能打仗麼?跟你們踏上沙場的,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人心,人心需要溝通安撫鼓舞,這些事不都是訓導官們在做麼?」

    朱慈烺訓完話,輕輕扶額,道:「好了,別的問題我就先不說了。當前還是先積極修築工事,進行備戰。主動權還在我們手裏。」

    「殿下,」蕭陌上前道,「末將請殿下發預備營為佐兵,雖不用其效死里,卻可以早日熟悉沙場。」


    朱慈烺點了點頭:「你找閔展煉商量一下,練兵方面既然交給他了,就要尊重他的意見。」

    蕭陌應聲而退。

    尤世威等老人卻有些好奇,軍中事從來都是將帥一言以決,這位殿下卻時常表現出專斷和避讓兩種性格,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習慣。他們自然不知道,朱慈烺的專斷是在決策上,這種跨部門協調問題,他從來不願意過多干涉。

    日後編制大了,各軍各部都會有摩擦,難道全靠他一個人去調和決斷?

    ……

    「再加把勁!三段的進度上去了,炊餅都搬過去了!」一個手持鐵皮喇叭的男人大聲喊着。

    一群身體健壯的民夫,打着赤膊,果然看到有人將路邊一筐筐的白面炊餅搬走,心中焦急,越發賣力地揮灑汗水,齊聲呼號,拉動手臂粗的麻繩,將巨大的碾石高高拉起,旋即重重砸下。

    厚重的碾石在勢能的加持下,狠狠砸在堆起的土上,再次被人拉了起來。

    一旁體弱的老少男子,在碾石拉起之後,迅速地將飛濺開的砂土再次培了上去,等碾石夯實。等鋪完了這層,後面的人會再鋪一層別樣的土質,保證這條土路能夠更好的排水,卻不揚灰濺泥。

    婦孺們抬來鹽水,招呼着自己男人和認識的鄰居休息。但是在工程進度獎勵——那一筐筐白面炊餅——的刺激之下,鮮有人停下手裏的活,仍舊拼命幹着。

    目力所及之處,一輛輛獨輪車飛快奔走,運來處理好的土料。

    整條土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延伸。

    黃德素身穿短衣,頭戴斗笠,帶了一個書吏,記錄着各段的進度。在這忙碌和疲憊中,他幾乎忘了自己只是個戴罪立功,隨時會被剝奪權力的罪官。東宮高效的勞力分配,鼓舞人心的物質獎勵,都讓他大開眼界——原來民夫幹活也能幹得如此熱火朝天。

    「黃先生,那邊好像是個大官來了。」書吏突然指向不遠處道。

    黃德素眺望過去,果然是有一群人簇擁着個年輕人過來。他想了想,聽說當今主事的東宮也是年紀極輕,喜歡微服私訪,大約就是皇太子?

    「過去迎迎。」黃德素道了一聲,迎上前去。

    就在兩廂靠近的時候,那年輕男子身邊的侍衛攔住了黃德素:「來者何人?」

    「下官德州知州,黃德素。」黃德素連忙抱拳行禮。

    那年輕男子分開侍衛,上前道:「黃知州。這一片的工程進度是你在管?」

    ——多半就是皇太子殿下了!

    黃德素努力保持着鎮定,道:「正是下官。」

    「進度慢了,這些都是土路,鋪得還是太慢了。」那人不滿道。

    「殿……」黃德素突然被日光之下一團銀色晃了眼,這才發現這年輕人肩上有三朵銀花,在日光下閃爍。

    這是東宮軍隊的軍銜,黃德素認了出來,原來不是皇太子!

    「墊土夯實看起來簡單,也着實要耗些功夫的。」黃德素立刻改了口。

    那軍官眯着眼睛看了看,道:「我再給你配幾架夯土車來,速度得加快些。那邊炮車在土路上都跑壞了好幾部。」

    夯土車是兩輛帶有丈許高的支柱的四輪車,分別停在要修道路的兩邊,用石頭頂住輪子就可以固定不動。再用帶有可移動的滑輪的橫柱架在支柱上,下面的人拉起碾石,夯實鬆土。從制式上看,就像是龍門吊的小模型,能夠極大加快夯土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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