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若望被一陣拳打腳踢,眼上蒙了黑布,扔進了車裏。他只能從投放的食物和自身的飢餓、睏倦程度來粗略計算時日。在大約兩天的顛簸之後,他所在的箱子被扔上了船,浪頭很高,顯然不是運河而是大海。
被昏迷與嘔吐折騰了數日之後,湯若望終於被人從箱子裏倒了出來,抬上了馬車。等他最終被撤去眼前黑布,雙眼差點被日光刺瞎。兩個兇悍的士兵踢中他的膝關節,讓他跪倒在地。在他眼前是個模糊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皇、太子殿、殿下……」湯若望意外地發現眼前這人竟然是皇明太子,曾經在紫禁城有過一面之緣。聽說這位太子善於軍事,與之前科學家的形象出入極大。然而此刻,這位太子又有了一個新的兼職:土匪。
「湯若望,你可知罪?」朱慈烺冷聲問道。
「臣……臣不知道……」湯若望冷汗淋漓,一方面是因為多日的體虛,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確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
靈台和欽天監官員因為其在這個時代的特殊性,是甲類轉移對象。作為名聲在外的泰西儒者湯若望,欽天監中少有的外籍人士,怎麼可能不接到調令?而湯若望為了逃避徵召,躲在了信徒的地窖里,直等朱慈烺徹底退離了北京方才露面。
他哪裏知道,徐惇已經將金鱗會帶到了北京,在宋弘業的保護之下站穩了腳跟。當日朱慈烺堆銀承天門,他自然是沒有少拿,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綁架一個泰西人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宋弘業「投降」闖賊之後,從兵部主事一躍而成為侍郎,專管北京治安防禦事,是典型的地頭蛇、保護傘。
「你叛國了。」朱慈烺冷聲道。
「我知道這有悖於忠誠的美德,但我是天主的僕人。我不能離開主交給我的牧群。」湯若望摸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糾纏蛋疼地模樣應道。
「你這個短視的蠢人!」朱慈烺毫不客氣罵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收復北京,你這樣的行為算是什麼!這是背叛!我完全可以讓天主教在這片土地上徹底消失!我可以送武器給鄂圖曼人,甚至可以跟他們一起發兵攻打歐羅巴!你讓我從未有過現在這樣的憤怒!」
湯若望震驚了。他完全沒想到這位皇太子非但有恢復國家的雄心壯志,竟然還有這樣的世界眼光。甚至還知道信奉《古蘭經》的鄂圖曼人是可以拉攏的一方。
「你的愚昧,讓整個教會面臨危險,使得利瑪竇先生開創的大好局面面臨崩潰。」朱慈烺壓下怒火:「我是否應該把你扔在山中的礦洞裏,等待每一個身配十字架的傳教士與你為伴?」
湯若望驚駭不已,如果說征伐歐羅巴是比登天還難的事,那麼現在他的人身安全可是實打實掌握在太子手中。
「不過我是個仁慈的人。」朱慈烺緩了緩口吻,「你的老朋友王徵就在萊州,受命組建皇家技工學院。在他懇求之下,你才能活着跪在這裏,希望你能知道感恩。你如果能對他有所幫助,我可以酌情赦免你,以及你們教會的罪過。如果你能給我一些驚喜。我甚至可以讓你們享受佛教和道教的同等待遇。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殿下!」湯若望當然不是真的蠢人,他跪在地上,親吻着地磚:「感謝您的仁慈,我願意為自己的膽怯和貪婪付出代價!」
「很好,」朱慈烺往後靠了靠,「我很欣賞你的鑄炮能力,但那個效率太低了。」
崇禎九年的時候,湯若望奉旨設廠,以西法鑄炮,的確鑄成了不遜歐洲當時最先進的火炮。只是兩年時間只鑄成二十門。這樣的速度是朱慈烺無法接受的。不過這也是受困於材料和工藝流程的不足,如果配合朱慈烺的《管理學》和《材料製造》,應該可以取得長足的進展。
湯若望連忙道:「我一定會加倍努力,擴大規模。」
「不光如此,」朱慈烺補充道。「還要嚴格材料篩選,以及人才培養。我之所以不忍心殺你,也是因為你的學識讓我欽佩。我希望你能教出優秀的學生,在我看來,學生立下的功勞,其中也有老師的一半。」
湯若望再次匍匐在地,親吻地磚,表示感謝。
朱慈烺揮手命人帶他去找王徵,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不得不承認,湯若望參與編撰的《崇禎曆書》並非簡單的萬年曆,而是一部包含了天文、地理、光學、數學等全方面知識的百科全書。而欽天監和靈台收存的天體運行記錄,也是天文學發展的基石,直接影響到航海能力的的強弱。
儘管有人覺得裝書不如裝真金白銀,但這些不可多得的原始資料,對於朱慈烺而言遠比黃金白銀貴重得多。
尤其山東有全國數一數二的大金礦,招遠金礦。如今金礦已經被人發掘,但並不歸在招遠縣,而是棲霞縣,與這金礦伴生的還有鐵礦。這也正是朱慈烺立足膠東的主要原因之一,有通路有金子,就算一時缺乏物資也不至於困斃。
為了保護和開掘這個金礦,單寧的預備營就在設在招遠山中。這個營原本應該歸在作訓部之下,負責操練新兵,然後分配到各個部隊。朱慈烺決定擴大部曲,儘快組建近衛第三營,所以直接讓單寧出來組建班底,由閔展煉負責訓練。
肖土庚部被放在了膠州,成軍之後可以直接攻略膠西,接通南直隸,控制淮河流域。這樣也能打通蘇鋼進入山東的陸路通道,獲得足夠的優質鋼鐵來源。雖然山東本身就有煤鐵,但都在濟南府,朱慈烺還不足以直接掌控,只能讓蔡懋德以山東巡撫的身份傳令調運萊州。
崇禎十七年四月十三,真正的大順軍董學禮部帶着一千五百人南下山東。檄牌傳至了濟南府和兗州府的多個縣份,被羅玉昆截獲。
「這咋個辦?」羅玉昆拿着檄牌上的文字,遞給陳崇。
陳崇看完,自己也有些茫然,心中暗道:看來還是得催上面快些派個參謀來,這事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
「他人不多,也就一千五,老子些一人尿一泡都淹死他了。」羅玉昆道:「就是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打算的。」
「咱們問問吧。」陳崇遲疑道。
羅玉昆已經習慣了陳崇這副沒主意的模樣,他能有什麼辦法?一個沒卵子的男人嘛。他來回踱步,仰着頭盤算道:「上頭讓咱們冒充大順軍,無非就是要守住這塊地盤,幹些上頭不方便幹的事。要不照我說,直接打!打死了就來個死不認賬,對!就說那是官兵!然後去兗州把上頭交代的事辦完,糧食吃得也差不多了,咱們就去萊州繼續當咱們的官兵。」
陳崇受到了啟發,連忙道:「正是,咱們先打了他,未必李闖還能派人過來!」
「那就打!探馬派出去,這回可別跑過頭了!」羅玉昆道。
這支川兵流民混合的隊伍完全沒有軍隊框架,羅玉昆與陳崇就是大家眼裏的大頭目,凡事一言可決。羅玉昆也想過將川兵里的把總、都司分派到流民營中,把人管起來。然而流民營只能順風沖,一旦對方列陣對戰,必然是全營潰逃。這種賣隊友賣長官的事着實讓人牙癢,自然沒有川兵軍官願意去做這種差事。
總算現在也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平衡——流民跟着羅玉昆吃飯,羅玉昆也毫無心理壓力地讓他們去送死,可謂是亂世中的各得其所。(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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