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這裏了沒有?」
青丘狐王與智狼王皆是一怔,看了玄武王一眼,齊聲道:「東皇?!」
數日來驚心動魄,數萬年好友身隕的身隕,生死不知的不知,背叛的背叛,讓他們兩人目不暇接,一時間竟是忘了七天前跟他們分離進入了東涯日出谷的張凡。。。
青丘狐王眼中一亮,道:「你是說,東皇他或許便是我們的轉機?」
「不錯。」玄武王重重地點了點,「我們不曾料到孔雀王竟能強大到這個程度,預作的準備只能保證不死,拖延下去,要是沒有轉機變數,怕是……」
「幸好,還有魔神與巫王。」想到要寄望於敵人,智狼王就不由得苦笑,「有他們在,孔雀王無法專心對付我等,才能拖延下去,要是東皇真的到來,以其實力怕是真的能撼動明輪。」
「到了那時,便是我等脫身之機。」
青丘狐王亦是撫掌而笑:「不錯了,東皇身負妖皇法相,此去又是去那初代妖皇誕生之地,或許另有機緣也未可知,到得那時孔雀王勢必無法再將精力放在我等的身上,確。「
「就是不知道,東皇他能不能及時趕到,我等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沒有問題到。」玄武王斬釘截鐵地說道:「東皇有大智慧大毅力,身負大機緣大氣運,此時怕是就已經前來,只是我等不知罷了。」
正說話間,三人忽然齊齊滯住,仿佛感受到了什麼似的,豁然抬起頭來,仰望虛空。
「咔嚓~咔嚓~」
龜裂般的聲音,虛空中一尊巨大的明輪浮現,沉凝而緩慢,漸漸停止了轉動,好像有什麼恐怖的力量,幾yu使其逆轉。
旋即,朵朵金焰在虛空中無端浮現了出來,風中燭火一般,卻一直燃燒着,哪怕狂暴的紊亂空間風暴前仆後繼,亦不能使其熄滅。
「太陽金焰!」
三大妖王齊聲驚呼,互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驚喜之色。
剛剛提到張凡,此時就看到了他招牌似的太陽金焰,一切直如天意一般。
太陽金焰在虛空中漂浮着,不住誕生着,漸漸凝成了一體,化作一隻幾與明輪等大的三足金烏,仰天烏啼之聲,引爆了無數空間,火焰如怒海,轟然一聲巨響席捲天地。
「東皇,他真的已經到了。」
……
時間若是明輪一般的輪盤,逆反着向前波動了一小隔,回溯一小段時間,便能看到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張凡靜靜地盤坐於地,眼中倒映出了三道金光閃閃的門戶模樣。門後有路,或曲徑通幽,或大道通途,或蜿蜒群山,不一而足。
這門戶及其後路徑,非是其他,乃是張凡心中之執,之願,之念。
張凡似是心中感慨,雖是盤坐不動,眼中卻有說不出的悵然、懷念、感慨……
在一念間,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他便被拉入了這個獨特的世界,那個時候張凡就明白,這並非是如東皇境般的獨立世界,更多是一種大神通術,基於虛幻的空間。
這個空間,這個虛幻的世界極致簡單,好像只是一棵大樹從種子到擎天巨木整個過程中的最開始一步,世界將如何衍化,就看張凡選擇了那個門戶,踏上了哪一條道路。
張凡的目光,在三道金色門戶上掃過,每每稍一凝視其中一道,就有種種景象,亦真亦幻,浮現在了他的面前。
……
沒有空間的概念,時間失去了意義,一條通道無盡綿長,失去的神魂在其中遨遊,似是一剎那,又如千萬年。
「刷!」
一線光明,驀然間在這永恆的黑暗中閃過,讓漆黑通道中習慣了永恆黑暗的神魂感動得幾乎流涕。
「啊啊啊~」
仿佛人聲,又似鬼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回頭,神魂就能想像到那大張的血盆大口,直落銀河三千尺的涎水,張口吞來。
「逃逃逃~」
光明在前,希望在前,平添了幾分氣力,神魂終於在力竭之前,在那血盆大口追上之前,從那一線光明中鑽了出來。
「哇哇哇~」
嬰兒啼哭之聲,通道中血盆大口的主人,一隻醜陋猙獰怪鳥不甘地嘶吼之聲,暈染成了九彩的天色,齊齊構成了嬰兒誕生的異象。
那,是張凡誕生時的情景,是他數百年前從時空通道中降臨這方世界,成為一個嬰兒的最開端。
這幾乎被張凡遺忘,深藏在記憶最深處的一幕,在這一刻定格!
這個時候,怪鳥猶自嘶吼,嬰兒還在啼哭,那漆黑的通道尚且不曾畢攏,張凡卻獨立於這些而存在。
「回去嗎?」
「懷念上一世的一切嗎?那裏沒有裸的弱肉強食,那裏有曾經無比在乎,不惜為其犧牲一切的人、事。」
凝立在虛空中,靜靜地看着這定格一幕的張凡,耳中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似是自己的心聲,又是他人強加的誘惑。
「回去嗎?」張凡不由自主地望向通道,他知道,只要一步踏出,就能回去。
……
「吾願人人如龍,頓悟仙神!」
「吾願弭平仙凡溝壑,化人間為樂土!」
「重樹仙道,另立秩序!」
聲如洪鐘,響徹天地,三界隔絕,仙道扭曲,人間凡俗,苦苦掙扎;仙家子弟,弱肉強食,這一切,本當不是如此模樣。
不知何時,張凡高居九天之上,手上持東皇宮,下有仙界、靈仙界、人間界,不曾作勢,威嚴自顯。
持着東皇宮,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沒來由地張凡就知道,只要將東皇宮落下,擊破仙界、毀滅靈仙界,鎮住人間界,他就能重樹仙道,再立秩序,將一切引導向真正的逍遙仙家道路。
「落,還是不落?」
「這不是你的本心大宏願嗎?」
「你還在猶豫什麼?」
張凡默然不語,手持東皇宮,好像這件從本源到最後的成形,皆是出自他本身的至寶。
「我在猶豫什麼?」
「只要輕輕一放手,就可以了……」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有老下有小,中有賢妻相伴,苦樂不離。
這是什麼樣的日子?
沒有華服廣廈,沒有海陸珍饈,沒有精彩演繹,沒有新奇刺激,有的只是平平淡淡,溫馨自然。
這樣的日子,古往今來,天南地北,都在不斷地出現,永遠地存在。不需要強大的力量,不需要山川之險城府之深,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努力,這就是生活。
平淡是真,然而這真,對張凡而言卻是求不得。
不知不覺中,站在阡陌縱橫的田邊,張凡看着遠處一個與他一般相貌躬耕勞作,揮汗如雨,日值晌午,一個素麵朝天不曾修飾沒有妝點的女子,挎着竹籃而來,溫柔地擺放飯食,呼喚自家夫君。
那女子,依稀是惜若模樣,又有幾分婉兒姿容。
張凡看着這一切,不由得痴了,一個聲音適時地響起:
「這麼多年,你累了嗎?」
「你想像他們一樣幸福嗎?」
「那就放下吧,只有放下,才能拿起!」
「曾幾何時,你與他們一樣。」
「跟他們一樣嗎?」張凡神色間似有悵然,又如緬懷,「或許吧,很久很久以前,在另一個世界,我也只是一個平凡人,平平淡淡地生活着。」
「那就放下這一切,什麼責任,什麼重擔,其實都不屬於你,回到這樣的日子來吧。「
話音落下,一切定格,日猶在中天,那炙烤天下灼熱感卻再不存在。
……
「呼~呼~」
張凡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臉上有慶幸,更多的卻是失落。他的眼前,所有幻象不再,依然是三道門戶,後有通途。
「還我未生時?」
「畢生大誓願?」
「絢爛至極歸於平淡?」
三聲反問,張凡自嘲地一笑,自語出聲:「原來這麼多年了,我始終不曾脫出過,可笑的是至今方知。」
那永恆黑暗的時光通道,一步踏出,逆流而上,回到前世;
重樹仙道的大願,源自對當今修仙界的不滿,前世神話中的逍遙真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仙人形象;
平平淡淡,溫馨而真摯,沒有新鮮沒有激情,卻很真實溫暖,正是他前世寫照,當年處境。昔日不懂得珍惜,現在閱盡滄桑度盡劫波,才真正明白了其可貴與艱難。
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前世迷塵」四字。
「可惜可惜,可嘆可嘆!」
張凡搖了搖頭,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話,以及那一幕幕景象會曝露出他內心最深處深埋的東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涉及到那時空通道以及他降生時那一幕時,整個世界被一種豁然爆出來的強大力量鎮鎖,無法泄露出分毫。
這種力量,好像是來自天道本身,又如是什麼存在在無數年前就佈置下的後手,將一切掩蓋。
「這種力量,到底是什麼?」
張凡冥思苦想,終究無獲,隨後自失地一笑,手掌一翻,東皇宮落入了掌中。
「本想沉浸入其中體驗、回味一下,再得醒來,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願望,亦不可得啊!」
百世明輪,突破不了籠罩在張凡身上的迷霧帷幕,不能直指本心,貫徹大道,又如何算計得了他?
到頭來不過虛妄,充其量只能換得張凡一聲嘆息罷了
「既然如此,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話音剛落,手掌翻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當空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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