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武元年冬。
韓旭從樂安村出發,朝西南而行,過樂水城而不入,翻山越嶺,跨數座城池,直奔臨風城而來。
一路行來,他既有隱姓埋名混入商隊,體悟人間百態,借意養刀,也有孤身縱馬,奔行千里。
這世道雖然並不太平,但是有大夏王朝這樣的龐然大物鎮壓,韓旭一路奔來倒也算平靜,唯一的一次遇襲,倒是因為商隊碰到了一群難民打扮的土匪攔路,欲強搶貨物,最後潛伏在車隊的韓旭都沒來得及出手,那群烏合之眾便被商隊的護衛打發走了。
八千多里路,走得並不急,也並不惶恐,畢竟當年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隨着父親四處逃亡讓他遠遠比同齡人成熟穩重。
他騎馬時一心二用,運轉着《天罡地煞煉體訣》穩固修為,淬鍊體魄,閒暇時取出得自季音德身上的古籍翻閱。
古籍中記載了季音德的一生所學,但是以韓旭的眼界,季音德所謂的劍法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入不得他這曾是當代刀道魁首的法眼,大道至簡,諸般讓人眼花繚亂的機巧劍招,都不過是繡花之技罷了。
莫說韓旭那養刀意敢想開天的刀法,便是那飛劍三千斬頭顱的本領,亦是實打實的殺人技藝。
能殺敵的武技,就是最好的武技。
雖然百尺街一役韓旭仗着養意三月的刀就斷了氣海五重天的王虎手中劍,驚呆無數人,但要知道他當年還未養刀意欲開天之前,便是能一刀斷飛流的狂徒,再一對比,刀法其實遠未入流,刀道修行之路還很漫長,仍需上下求索。
而他上一世視刀如命,倒是懈怠了肉身體魄的修行,韓旭依然記得他有一次險些死去就是在那華山之巔被六大宗師圍殺,當時便是吃了肉身體魄的虧,若不是最後臨死一線堪破瓶頸,領悟了刀氣貫長虹,然後斬殺了那六大宗師,說不得當日他就已經死去,更別提還穿越到了這裏。
作為生死線上走過無數次的人,更是會無比清楚自身的缺陷與破綻,所以亦會更加謹慎地去彌補。
前世韓旭待發覺自身的這個缺點之時,已經過了最好的修行時間,根骨經脈已然定型,說來這也算是他為數不多覺得遺憾的事情。
但這一次不同,雖然武鎖被抽走喪失了丹田聚氣的機會,但是卻得到了《天罡地煞煉體訣》開竅,而韓旭在地球時修行便是先築基後開竅。
機緣巧合,這《天罡地煞煉體訣》倒是讓韓旭回歸了以往熟悉的修行模式,而且這套法決對於肉體的淬鍊更是堪稱恐怖。
前世的遺憾在彌補,刀法亦在精進着,韓旭如何不興奮,如何沒有信心以三尺刀鋒在這片瑰麗而玄妙的天地間斬出七尺立錐之地!
所以當日韓旭對着青袍化長虹而去的方向一揖到底實實在在是真心實意。
恩同再造。
話說回來,在季音德身上掏出的古籍沒有絲毫的幫助,唯一值得一提的倒是那瓶益氣丹。
益氣丹,有着助長真元的功效。
一粒可省去數月的苦修,一粒千金。
這也是在凡俗界裏流傳的一種極其昂貴的丹藥,一粒千金這個形容一點都不過分,人生在世,便是登臨了彼岸亦不過壽三百載,唯有成就了絕世才有千載時光可逍遙,斬道之後才有萬載歲月供揮霍,但是武道修者億萬,成絕世者又有幾人?更何況那幾近是傳說的斬道見我。
生命苦短,誰人不爭分奪秒?
一粒丹藥便節省數月,那麼十粒?百粒?千粒呢?
韓旭初接觸時亦是震撼莫名,好在季音德的那本古籍雖然修行之法入不得他眼,但是其中記載的一些見聞倒是豐富了他的視野見識。
這才知道益氣丹不過是氣海五重天以下服用才會有效果,而且一人一生最多也不過可服用三顆而已,再多便是浪費了。
但是這也足以讓整個凡俗界趨之若鶩了,畢竟能夠省些時間,加快踏進氣海五重天好拜入仙門,對於他們來說無比重要。
而且拜師自然是越年輕越好,年少便是擁有着數之不盡的潛力呀。
所以這益氣丹雖然對於氣海五重天以上來說是雞肋,但是在氣海五重難覓的凡俗間,是真正的有價無市啊。
季音德之所以有這麼三顆益氣丹,還是成為毒蛇盟盟主之後有了一些際遇,本來是想留着準備一舉衝破氣海五重的瓶頸的,未曾想卻遇上了酒酣胸膽殺氣濃的韓旭,折在了其刀下。
這倒是便宜了韓旭。
不知道這是否算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一路風塵八千里。
韓旭已經接連服用了兩顆益氣丹,身上的傷勢早已在路上恢復,一身修為更是穩穩地可與氣海五重天一戰。
而且這益氣丹着實奇妙,韓旭本就鬆動的那對應地狗星的第二竅,竟是已經薄如蟬翼,吹彈可破的樣子。
若是不出意外,這一個月便會水到渠成。
再開一竅的他,不知道又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韓旭對自己都有着濃濃的期待,尤其是在這即將前往星空山之前。
此時離星斗宮五年一度開山收徒的大典仍有兩個多月,還未近臨風,他便見到了許多強橫的武者趕來,甚至有數名少年散發的若有若無氣機,連他都有些忌憚。
天才齊聚,仙門爭渡,看來遠比想像的還要慘烈和殘酷。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若論天資經驗,他韓旭無懼世間任何人。
這便是刀道魁首,曾經當世第一人的自信!
臨風城中。
寬敞的街道兩側,舉目所及,一排排儘是門面敞開的店面商鋪,人們摩肩接踵,在這些店堂間穿梭來往,甚至還能看到不少帶着奇寵異獸的奇裝奇服者,魚龍混雜。
韓旭牽着瘦馬緩緩地走在臨風城的主幹道上,聽着周圍的吆喝喧囂如潮水般從身邊涌過,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街頭流淌,感受着這座城池的朝氣,心中一陣驚嘆。
「果然不愧是東南雲州三大城池之一。」他頓了頓,握住韁繩的手忽然捏緊,指節發白,喃喃自語道:「可是哪裏比得上泰安城的萬分之一,哼,我韓旭一定……」
喃喃細語,被江風剪碎。
……
……
臨風城闊大雄偉,就坐落在繡冬江畔,整座城池的空氣中都游離着被陽光曬得滾燙的濕潤江風。
時值正午。
主幹道的一處茶樓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個賊眉鼠眼的漢子,各自端着一碗清澈的茶水,兩隻眼睛滴溜溜地掃視着城門口處,似是在物色着什麼一般。
忽然,有茶碗撞擊桌面之聲響起,有人伸手指了指牽着一匹瘦馬身着文士青衫的少年,低聲道:「有魚入網。」
眾人順着那人的目光看去,目中漸有精光亮起,有人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沉聲道:「不知是不是肥水魚?」
這時,最先開始發現目標出聲說話的青年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才站了起來,他望着正東張西望如同土包子進城一般的青衫少年,然後在那幾個獐頭鼠目漢子崇拜的目光中,微笑着走出了茶樓。
「肥不肥……摸一摸不就知道了麼?」
……
……
駐馬一間就近的客棧前,韓旭還未邁步,便有一人慌慌張張地朝着他身後的瘦馬撞來。
那人大約二十來歲,長得斜眉歪目,一臉的麻子,輕撞馬匹之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右手微不可察地輕撫過了馬背上的行囊,然後神色平靜地收回了手。
可就在這時。
啪!
有一物自行囊邊上的馬鞍中掉出。
那是一本書,書上有折頁,落地時正好朝上散開。
一臉麻子的青年眼尖,看到了書上有着三個小字。
益氣丹。
麻子臉目光一亮,旋即不動聲色收斂神色,不停地對着韓旭道歉,一臉的惶恐。
韓旭沒有說話,微笑着揮手示意讓那麻子臉離開。
然後彎腰撿起了那本得自季音德的古籍斜插回馬鞍中。
那麻子臉青年顯然還沉浸在某些震撼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隨着韓旭的揮手,他的衣角無風翻飛,隨後落下。
韓旭看了看麻子臉青年離去的方向,笑得無比燦爛。
燦爛得像是臘月里綻放十里的紅梅般。
似染着血。
千萬別想着從我身上拿走任何東西。
代價你們付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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