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座山峰上,宗門五老目光炯炯地看着這一切。
沒有人插嘴,更沒有人用什麼宗門門規來說。數秒後,宗主的聲音才響起:「殺伐果斷,不愧是下界飛升的修士。」
「若他還忍氣吞聲,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資質。」三長老目光火熱:「宗主,我建議立刻對他開放大多數權限。這樣的苗子,多耽誤一天栽培,我都怕他對宗門的歸屬少一絲!」
「不要急。」宗主的聲音也帶着激動,然而卻老成持重得多:「他閉關的時間,我們已經將他的飛升路線核對過了,沒任何問題,確實是飛流海的路線。然而我們還沒有和他見過面,起碼要對談一番再說。」
「如果確實沒問題……」宗主深吸了一口氣,話語火熱中帶着沖天自信:「那……老夫親自教他。這宗門裏,也只有本聖有這個資格。」
宗老的決定,沒有人知道,但是現在五成左右的人全都走出了洞府外,在這個陰雨連綿的天氣中,沉默地看着道子洞府外的一切。
「有趣,實在有趣。」七公主坐在一輛金色腰輦上,目光閃爍地看着道子洞府:「宋子玉仗勢欺人,沒想到被人反手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臉上,現在對方殺上們來,這如何收場?」
眾目睽睽之下,徐陽逸宛若未見。忘塵走上前,一道靈識飛入洞府前懸掛的小劍:「道子徐峰前來,請前道子宋前輩出來一見。」
一個道子,一個前道子,所有人臉上都不動聲色地抽了抽。
這是兩人第一次交手,但誰勝了,另一方就可能兵敗如山倒,因為這一次是如此的決絕,雙方都沒給對方留餘地。誰都知道斬草要除根。
小劍晶瑩閃爍,表示裏面有人。但是並沒有人前來開門。
忘塵又輸入第二道靈識,終於,那扇龐大的石門咔咔打開。一位白髮老者飄然而出。
「原來是徐道友。」老者淡淡掃了他一眼:「不知徐道子求見宋道友,有何貴幹。」
「是見,不是求。」老者身上元嬰靈力波動,徐陽逸緩緩走出:「道子洞府,借給宋道友住了大半年,現在我要住進來,讓他搬出去。」
「真是不巧。」老者冷笑着一拂袖:「宋道友外出歷練,不在洞府中。洞府中還有大量宋道友的修行物品,不如徐道子再等上一等。」
「另外,老夫乃刑堂堂主白長風,聽聞有人肆意打傷刑堂執法隊,至宗門威嚴於不顧,本堂主也詫異得很,不知道徐道子清不清楚?」
洞府大門打開,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了愣,隨後靈識一掃,全都愣住了。
沒人!
真的沒人!
整個道子洞府除了白長風,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跑了?」等着看一場好戲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大師兄居然臨陣脫逃?」
一雙雙眼睛倏然睜大,他們還不敢相信,再用靈識掃了一圈,真的是如此!
裏面一顆顆夜明珠仍在,雪白的妖獸皮地毯,裝飾奢華的家具,牆上掛着一幅幅觀想圖,靜神香繚繞,什麼都在,但……就是沒人!
全場安靜。
誰都沒有料到的結果,掀起如此大風大浪的前道子宋子玉,風浪沒有壓倒人,在對方上門討債的時候,就這麼光腳跑路,幾百年的收藏都來不及收拾。不說那一爐還沒燃完的靜神香就價值上千下品靈玉,牆上掛着的觀想圖更是價值非凡。
可想而知對方跑的有多急!
為了不讓徐陽逸堵在門口,為了不丟這最後一分面子,硬生生扯出一個外出歷練的藉口,掩耳盜鈴姿態可謂無比難看,反正自己沒看到,背後要怎麼說他也聽不到。
「真跑了?」七公主靈識掃了四五遍,終於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愣愣地看着這扇象徵着道子身份的大門,數秒後,仰頭咯咯大笑起來。
「窩囊!」
「窩囊廢!好沒用的男人!」
「哎喲喲……笑死本宮了,這幾百年來,背靠宋家在天劍山莊作威作福,我還以為多大能耐,結果遇到真正的狠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咯咯咯……不行了,還嫌不夠丟人?不如一場大戰在門口,還像個男人。」
她銀鈴一般的笑聲,如同點燃了這根名為「牆倒眾人推」的導火\/索,四面八方響起一陣低微的議論聲,隨後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烈。
數秒後,已經形成了一片滔天狂潮。
雄霸天劍山莊統領中下級勢力的大師兄,不戰而退,東西都來不及拿走,生怕被追上,如此醜態,簡直顛覆了所有人腦海中的認識。
「哈哈哈!跑了!跑了!」一位築基修士仰天大笑,隨後低下頭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就因為本座不願意將每年的宗門靈玉上貢一半,從此沒在丹堂領到過丹藥!進了四次刑堂!宋子玉……跑的好!跑的好!哈哈哈!」
「你也不過如此!」
天劍十友嘴角不知道是該哭該笑,表情都有些凝固。此刻整個盆地中人聲鼎沸,他們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孬種,或者說……如此明智。
丟了面子,卻保存了實力。只要有朝一日他能勝過徐陽逸,或者……徐陽逸「死於非命,」那麼他必定會「適時」歸來,再次穩穩坐上道子之位。
只不過……明智歸明智了,但是……但是他真的不顧忌自己三百年立下的牌坊麼?
高高舉起,重重扇臉,現在自己輕輕逃過。他的派系在天劍山莊還能生存下去?
「宋子玉完了。」十友中,一位女性元嬰苦笑着搖頭:「名聲掃地,威嚴喪盡,怎麼這麼……這麼沒點擔當?」
「不是沒有,是沒辦法。」身邊的老者搖頭道:「這一切,都基於徐道子的那一掌。太強了……硬碰硬是死路一條。他可不敢讓自己道心被破。只能選擇這種最沒面子的辦法。」
「走得好!走的太好了!」「歷練去吧!有徐道子在的一天,你還敢回來?」「哈哈哈,這是我看過最沒尊嚴的道子了。以前還以為大師兄多強,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啊。」「呵呵,恐怕大師兄再也不敢回來了吧?」「查!立刻去查下,看看宗門登記出入宋師兄是什麼時候走的?」「對!趕緊把他請回來,我們天劍山莊沒有宋師兄坐鎮怎麼行呢?」
五座山峰之上,宗主也愣了愣。
靈識交流的空間一片安靜,數秒後,宗主怒喝一聲:「丟人現眼!」
「修行之路,就是修人道,天道,逆天而行,如今看到危險轉身就走,根本不懂火中取粟,這等廢物,居然坐了道子第一三百年!」
「想想我都替你們這些挑選道子的臉紅!」
一片喧譁,數萬人都在看着這幕大戲,高潮剛過,誰都以為還有第二次高潮的時候,別人慫了,直接跑路。中立派不開心了,支持派本來還打算徹底拼個你死我活,結果首腦依然跑路。只有反對派,歡呼震天。
山谷之外,一個披着斗篷的男子猛然回頭,眼睛一片血紅。
斗篷之下,白髮白眉,赫然正是「歷練中」的大師兄,前道子。
每一聲歡呼,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心中悔恨有之,痛苦有之,但更多的是沖天怨毒。
他永遠忘不了,一個時辰前,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師兄,一個時辰後,自己不得不去「歷練,」避其鋒芒。
心在滴血,他狠狠咬了咬牙,猛然朝身後飛去。
「你做什麼!!」剛剛飛起,身體周圍一片黑色瘋狂衝出,迅速形成一個黑球,將他包裹在內,陰柔的聲音顯化半空:「回去找死麼!」
「就算死,也比這樣不要臉地逃走好!!」宋子玉眼睛都紅了,全身鬚髮,斗篷無風自揚,仿佛展開雙翅的雄鷹:「滾!!」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倏然出現在他面前。
金光之中,一方古舊無比,暗含道韻的玉牌沉沉浮浮,獅子張口的雕刻,正中心,一個大大的宋字,龍飛鳳舞。
宋子玉猛然一驚,隨後死死咬着牙收回手,只是拳頭都捏的咔咔響。
太丟人了……
喪家之犬,落水之狗……怎麼形容現在的自己都不為過!
「看來你終於還想得起自己的使命。」陰柔的聲音舒了口氣:「子玉,我雖然和你從小長大,但請你別忘了,我仍然是宋家的觀察使。是我自願請命過來輔助你。」
「輔助,你明白麼?不是讓你去送死!」
「徐峰的實力你看不出來?元嬰之中幾乎沒有敵手!九真九難門的道子都不一定比他強!一掌四元嬰,你見過這種妖人?我敢打賭,他衝上陽聖幾率恐怕是歷史最高!」
「那就讓我這麼忍下去?!」宋子玉一聲怒喝,斗篷轟然揚起:「不殺此人,本真君誓不為人!」
「我要讓他知道……惹了宋家,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那你就給我進入道子序列!」聲音同樣怒喝道:「我說過多少次,小不忍亂大謀!能從下界殺上來的都是些怪物,你非要動手!結果是反而被對方勢如破竹地反打……」
「夠了!!」
沉默,數秒後,聲音嘆了口氣:「走吧。」
「先離開天劍山莊。」
「那……道子洞府怎麼辦?」宋子玉終於冷靜了下來,拉緊自己的斗篷,如同陰暗中的毒蛇那樣,最後看了一眼歡呼震天的天劍山莊,化作流光飛去。
聲音沒有開口。
「我問你洞府怎麼辦!」宋子玉咬牙切齒地說道:「若讓家族知道……七把鑰匙之一的開啟地點落到了別人手裏,按察使會親自來剝了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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