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打食四海飄,
為了兒女築窩巢。
日日打食千百次,
唯恐兒女食不飽。
這天上午二毛剛剛打開大門,嬸子家同族的大爺背着手走過來。看見二毛就說:「二毛,明天隨我上墳去,今年村里年輕人都出去了,勞力少,提前添墳,你準備好工具,明天我來叫你。」
「中,中,大爺,您屋裏坐。」
「不坐了,忙過這兩天,專門來。」
「中,中,那您忙,大爺。」二毛畢恭畢敬的望着他從自己身邊走過。
「啊喲,快清明了,宦臣一定回來燒紙的,說不準嬸子也回來了。」二毛口中嘟嘟囔囔着往回走,進院就去找鐵鏟。
二毛把拉了老半天才找到鐵鏟,長時間不用的鐵鏟鏽跡斑斑的。二毛拿着出了門,走到院外屋山角邊的石臼前磨了起來。
二毛磨着鐵鏟心裏默默祈禱着嬸子回來吧,心裏說:「二毛想你了啊!」想着眼眶裏浸出淚水來。
嬸子走後的這段時間他經歷多多,他經歷了一次次做人世間男人最幸福的雄舉,但龖是過後他沒有感受到幸福,只感覺到肉體上起浮的高潮。在女人面前的渺小與無力讓他倍感人世的蒼白,他感到自已活在世上只是個小丑,長着男人全副武裝的小丑,孤單寂寞的小丑。他只能給她們雄舉的快樂,不能給她們生活的幸福,而帶給她們的只有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創傷。
他心裏明白給她們的是壓碎她們心靈的痛苦,她們默默地承受住了,沒有一個怨恨過他,他看到了她們面對壓力與屈辱時的堅強。所以他哭泣自已的無能,痛恨自己的渺小。
他想嬸子,嬸子在家他可以收斂自己那自由的淫蕩的心。
清明節前的幾天二毛隨大爺去添墳,他埋下頭默默地鏟起一鏟一鏟的土。心情沉重地添加到一個一個的墳頭上,直到把身子沁出通身的汗,他拼命的幹着活,來緩解壓在心裏對自己的恨。
大爺每天回村里都要給村里留下的老的少的族人說二毛的好,誰家的墳頭今天二毛添好了,明天該添誰誰家的了,記着給二毛拿盒煙。
一到晚上得了二毛一丁點力氣恩惠的人,都會拿盒煙來感謝二毛,二毛紅着臉堅決不收,然後笑着臉把來人送走。
喝了晚湯。陳紅帶着三妮、陳雪來他家侃大山,進了二毛家的門就聽陳紅說道:「聽說村里要通大電了,快了秋上,慢了年前一準通上電。」
「真的,不騙你,我是聽村長說的。」
「好啊,好啊,有電了就有電視看了。」三妮歡喜的說道。然後看着二毛又說道:「二毛,通電了你買個電視吧。」
「拿啥買。」二毛仍舊坐嬸子的位置上枕着手看着三妮說。
「讓宦臣買。」
「憑啥子?憑啥他就給我買。」
「憑你給他看家又給他種地。」
「看家我住了。種地俺吃了。」
「那你嬸子買。」
「嬸子影兒都沒有,上哪讓嬸子買。」
「她不回來?」
「不知道,我還把不得她回來哩。」
「清明節了,宦臣不回來上墳燒紙?」陳紅看着二毛問道。
「誰知道呢?應該回來。他不回來給他爹燒紙,嬸子止定不依他。」
「那快了,看看清明他回來不?」
「二毛,今晚上你說段書吧。以後通電了,都看電視哩,誰還聽你說書。」陳雪這時插嘴道。陳雪是個穩重的女人。一般不太喜歡說話,陳雪長的有像她姑媽的地方,但龖是要比陳紅端莊,矜持中透着秀氣。一看就是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一絲威儀從眼角透出,讓男人望而卻步。
「我也正想唱唱哩。」說罷了就去拿傢伙。
小鼓很快架好了,二毛試試鼓,「咚,咚咚。」鼓聲裊繞着傳出瓦屋,劃破夜空。
「咚,咚咚…」過板鼓敲過,就聽二毛又拉着啞喉嚨破腔唱道:「說書不說書,上場先作詩!說的是:牆頭上畫馬不能騎,老母豬拉磨不勝驢;大姑娘愛看俊小伙,小媳婦愛看她女婿;丈母娘越看越高興,老丈人越看心越急:要不是礙着女兒面,哪龜孫認你是親戚!」他唱吧,望着陳紅笑。待到陳紅明白過來,上前奪過鼓槌就往二毛身上打,這情景仿佛又回到從前快樂的時光里,一陣嘰嘰喳喳的笑罵聲過後。二毛眼眶裏浸出了淚花,他又想起杏花了。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唱一段書給你們聽。」
「咚,咚咚…」一陣鼓聲過後就聽二毛唱道:「說書不說書,上場先作詩!說的是:大雁打食四海飄,為了兒女築窩巢。終朝打食千百遭,唯恐兒女食不飽。小燕將養有數日,臂膀紮下翎翅毛。忘了父母養育勞,展翅搖翎飛跑了。」
「咚,咚咚。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北國春色已度盡,數遍滿屋少一人。」二毛唱着眼眶裏淚花閃爍着,就聽他接着唱道:「小小的燕兒飛過門,留下依戀盼來春。今天俺不唱文來不唱武,唱一段苦命的思夫人。正月哩來正月正,小媳婦送郎出遠門。為了妻兒溫與飽,撐起腰杆外鄉掙文銀。二月哩來二月二,龍抬頭兒度春分。小媳婦孤單一個人,心裏思夫盼回音。燈下穿針刺了手,咬着指頭疼了心。三月哩來三月三,院裏桃花亂紛紛,一支桃花出牆去,路人折去不問尋,花兒紅了柳又綠,小媳婦思夫瘦了人。四月哩來四月初,夏天來到衣單薄,小媳婦思夫床上臥。夢見男人來過河,脫了褲子趟水過,褲子落到腳下髁,露出個棒槌好壯碩,驚的媳婦床上摸。五月哩來端午節,撒下雄黃來避邪,前庭撒下灰兩把,後堂香包掛着斜,媳婦忙前又忙後,清早忙到大天黑。六月哩來六月六,日頭掛在正當頭,田裏鋤禾汗珠流。咱家幹活地里忙,別家有男不用愁。七月哩來到初七,牛郎織女是會期,天亦有情架天橋,小媳婦思夫淚水滴。八月哩啦十五到,月亮圓圓秋風飄。河中水清月影倒,小媳婦思夫到欄橋。驚了青蛙水中跳,一汪秋水波浪搖。九月哩來到重陽,小媳婦思夫上山崗。崗上插下茱萸枝、思念夫君菊花黃。十月哩來到初一,燒把紙錢到墳地。怨恨祖宗沒根基,生兒無能出苦力。十一月哩來冷風颳,大雪鋪天蓋地下。不知夫君今何在,衣單被薄可回家?家中有妻等着你,體白肉軟無人掐。十二月哩來又一年,思念夫君淚漣漣。盼着夫君早日還,門前靠歪三棵樹,村外鳳眼都望穿。可憐思夫傷心女,坐在鼓前淚不干。唱下鼓書一小段,恁要流淚不怨俺。咚,咚咚…」
二毛拉着腔唱罷,三個女人的眼眶都閃爍着眼花。瓦屋裏一片寂靜,二毛眨了眨浸滿淚水的眼,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這一晚過後,陳紅看二毛的眼神里多了一層深意。
正是:
小燕將養有數日,
臂膀紮下翎翅毛。
忘了父母養育勞,
展翅搖翎飛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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