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出租車停在鎮寧路東段,距離林霂的家並不遠。
這裏的景致與極富商業氣息的新上海截然不同,沒有高樓林立,沒有馬不停蹄的快節奏,只散佈着形態各異的西式老洋房,有一種舊上海的悠緩和情調。
街角有家私房菜餐廳,林霂用手指指:「我們到了。」
蕭淮看了一眼招牌:那年>
臨近打烊,餐廳里已無其他食客。店長一見林霂說了句「老闆好」,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外形高大英俊的蕭淮。
林霂把蕭淮請入二樓一間極具老上海韻味的情調包廂,折身下樓時聽到年輕的女服務員們在竊竊私語討論他,其中有句話是——「他長得真好看,是店裏來過的最帥的男性顧客之一?」
林霂在心裏劃了個叉。蕭淮最帥,沒有之一。
她在後廚忙碌片刻,回到包廂時端上幾道爽口的本幫菜,以及一碗皮薄餡鮮晶瑩透亮的小餛飩。
餛飩散落在湯中,猶如一朵朵舒展的花。蕭淮接連品嘗幾隻,胃暖心也暖,便放下勺。
林霂問:「不好吃?」
蕭淮道:「我想到如果全部吃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品嘗到,心裏頓時不舍。」
林霂愉快地笑了,眼睛撲閃撲閃,臉上透出幾分羞澀。
他凝視着她,緩聲道:「我一直覺得你不像醫生,但沒想到你是不露鋒芒的女老闆。」
林霂的臉稍稍漲紅:「關怡出資經營餐廳,是真正的老闆。我研究菜單和把關菜品質量,只是個幫忙的。」
「不,關怡以資金和管理入股,你以技術入股,你們是合伙人關係。」
林霂聽完若有所悟:「難怪關怡堅持按照一定的比例分給我利潤,說有錢同賺。」
蕭淮夾起一隻醉蝦放入她的碗裏:「祝你生意興隆。」
她受寵若驚,提箸也給他夾了塊糖醋裏脊:「歡迎你回國。」
他揚起唇角:「謝謝。」
蕭淮的五官生得好看,只微微一笑,也極賞心悅目,令人如沐春風。林霂的視線在他臉上逗留了一圈,清清嗓子主動閒聊:「兩年前關怡突發奇想投資餐廳,問我有沒有興趣。我那時第一次從慕尼黑回國,心裏悶得慌,就點頭同意了。」
她眨了眨眼睛:「你猜猜餐廳為什麼叫『那年1936』?」
他不假思索:「因為我們的祖輩在1936年訂婚。」
聊到祖輩,林霂想起一件事,「我把老照片沖印出來貼在了外婆的墓碑上,給你瞧瞧。」她從隨身包包里拿出手機,胳膊肘把餐巾紙盒碰到了地上。
他放下筷子替她拾起來,彎腰間瞧見了桌子底下的風光。
她穿了條毛呢窄裙,顯得腰身緊緻纖細。因為坐着的關係,窄裙向上捲起,露出兩條筆直的長腿,以及一雙紅底高跟鞋。
纖細的鞋跟支立在地面上,將白皙的足踝襯托得優雅性感。鞋尖轉了轉,接着微微往上一翹,這個小動作如同蜻蜓飛來輕輕一點,他心中那泓平靜的湖水便盪起層層波痕。
蕭淮直起身體,眼中隱有道不明的情緒,打量林霂。
闊別數日,她素顏亮相,氣色比以前更好。臉頰光滑細膩的肌膚嫩得可以掐出水來,長發柔順地披在肩膀,淺色貼身毛衣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整個人美得低調,美得細膩。
心猿意馬,就在這一念之間。
蕭淮收回目光,找了個話題:「我剛才在美食點評網上見到餐廳有五顆星評價,口碑不錯,但其中一條點評讓人費解。」
「什麼點評?」
「那年1936沒有老闆只有兩位老闆娘,一個有錢任性,一個貌美如花。兩人經常同進同出,儼然一對拉拉。」
林霂聽了,莞爾一笑:「這是網友惡搞的評論。拉拉是的中文縮寫……」
蕭淮打斷:「你有同性傾向?」
「不不,我是童叟無欺的異性戀者。」
「我不這麼認為。」
「啊?」
「你從來不主動聯繫異性,包括我。」
林霂愣了下,慚愧地說:「其實我也想聯繫你,想到你可能在忙工作便不好意思打擾。」
「不打擾。」
聽到言簡意賅的三個字,林霂頓了頓,用輕細的聲音說:「那我以後主動聯繫你。」
蕭淮不露聲色延續之前的話題:「你做過哈佛的性取向測試題嗎?」
「題目是什麼?」
他用不摻雜個人情緒的語氣正兒八經地提問:「你習慣於哪種類型的親吻方式?非常激情的,安靜且溫柔的,只是簡單親一下就結束的,三選一。」
林霂想想:「非常激情的。」
蕭淮卻說:「我以為你會選擇只簡單親一下就結束的。」
林霂霎時語塞。該怎麼解釋呢?前男友還是純潔的高中生時,確實只簡單親一口就結束。後來前男友回國了,再和她接觸,往往帶給她一場情潮洶湧的激吻……
偷偷瞄了眼蕭淮,見他若有所思,她心裏咯噔一下。
他在介意?
下一秒竟聽見他問:「林霂,如何親吻才算是非常激情地接吻?」
他說話時聲線緩緩的、醇醇的,尾音有意無意加重了些,張弛有度的語氣便透出一種罕見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誘\\\\\\\\惑,讓她的心臟不可遏制地跳快了。
這是一個非常曖昧的問題,也是一個徹底暴露個人*的問題,她應當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
然而凝視着那雙深邃幽暗的眼睛,異樣的情潮在心底汨汨地涌動,她只覺喉嚨深處異常乾澀,什麼敷衍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心悸不已地轉過臉,目光閃躲望向別處。
可是看不見他的人,依然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的思緒有些凌亂,拼命猜測他這麼問的根本原因。
挑逗?不可能吧。
探討?無緣無故幹嘛探討這個?
不覺間,包廂里異常安靜。
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蹦出胸腔,她遲疑會兒,慢慢調過腦袋,將視線移回來重新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眸子裏氤氳着深沉的情緒,宛如一個漩渦,只一眼便將她深深地吸進去。
她抿了抿嘴唇,用理智的口吻訴說:「從醫學的角度來講,女人的嘴唇對性刺激比較敏感。當男女唇瓣相貼,男人以上下齒輕咬女人的下唇,能帶給雙方不一樣的體驗。不過每個人對性刺激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樣的,有的人一觸即發,有的人毫不動情。」
她儘量讓每一句話聽起來像是公共教學而不是在分享個人經驗,可是,目睹他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波動,她陡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被他一句話攪弄得起起伏伏,隨之反問:「你挺招人喜歡的,難道沒有和女性發生過親密的行為……比如,接吻?」
蕭淮沉默了兩三秒:「沒有。」
林霂覺得自己聽錯了。
愣愣地盯着他,她的腦子裏冒出無數個疑問號,接着有道聲音在耳旁轟然炸開!
蕭淮沒有和女性接過吻!從、來、沒、有!
林霂震驚:「怎麼可能?你和美智子……你們……」
她不至於缺心眼到這個地步,沒有再往下說,一層緋紅卻迅速蔓延到臉上和耳根。
蕭淮傾身靠過來,伸手撫上她發紅髮燙的臉頰,目光溫柔如水:「林霂,你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麼?」
她垂着腦袋不敢回答。他也沒有期待她的回應,頭湊過去,徑自拉近了和她的距離。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氣息。
狹長深幽的黑眸出現在她的視野里,暗流涌動的雙眼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淪。
視線,在他的唇間停留了一下。
帶着光澤的兩片薄唇輕輕閉着,似乎隨時就會張開,說出溫和動聽的話。不知道她真正親吻上去的觸覺將是怎樣?柔軟?溫潤?
他的臉漸漸靠近,他的唇也隨之挨過來。她等待着什麼,期待着什麼,情難自控地微微張開唇。
她好想成為第一個親吻他的女人。
包廂突然被人推開,隨即響起店長的大嗓門:「林老闆,我們要走了,您還繼續留在這兒嗎?」
林霂猛地回神。
她剛才怎麼了?色迷心竅?!
相對於臉色變得異常羞愧的林霂,蕭淮從容地將手從她臉上撤回,不緊不慢抬起眼帘。
他目光灼灼,面色平靜得有些懾人。店長怵了下,連忙關門退出去。
包廂恢復寂靜。
林霂這會兒完全不能直視蕭淮,生怕一個眼神就泄露了心中的小九九,只能惴惴不安地咬着嘴角,悶聲不語。
蕭淮同樣緘默不言。
剛才的氣氛那麼美好,臨到最後,林霂張開雙唇的動作是發聲制止抑或是主動迎合,他一時無從斷定。
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有說話。
時間悄悄地流逝,末了,蕭淮輕輕淡淡地開口:「我送你回家。」
僅一句話,林霂的心情再度緊繃。
從嚴格意義上講,老洋房已經過戶到了蕭淮的名下,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很快就要搬走,不可能把這個男人阻擋在門外。
也即是說,孤男寡女又將共處一室。
不行不行……她現在心術不正,必須找個理由拒絕,不能再和他獨處。
正在想藉口,蕭淮的電話響了。他接聽來電,美智子的聲音立即流淌了出來。
林霂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了美智子在說什麼。她依稀聽見幾個關鍵詞「美林醫藥」「狙擊」「沽空」,以及極具震撼力的一句話「性/賄賂之事已被媒體知悉」。
通話仍在進行中,手機傳來低電量警告音,然後自動關機了。
林霂沉不住氣,問道:「性/賄賂和美林有關?」
蕭淮從來不對外人談論工作事務,聽到她追問,也不打算迴避:「美林的銷售總監承認通過性/交/易的方式獲取藥監局官員的行政批文,美林也將面臨新一輪推高藥價的指責。」
「也就是說,美林的股價還會下跌?」
「應是暴跌。」
林霂驚訝:「再繼續暴跌,公司市值就快跌沒了。關怡知道這件事嗎?」
蕭淮點頭,「我登機前請助理致電關怡,提醒她最近一系列的醜聞都是針對美林的利空1,美林正在遭受國內另一家醫藥大企業的狙擊。」
「哪家企業?」
蕭淮欲言又止。不是不願意回答,而是涉及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
他觀察着林霂的表情:「你緊張美林,是因為擔心關怡?」想起她說過投資股票,他一怔,「難道你把賣房子的錢全部用來買美林的股票?」
林霂囁嚅嘴角,半晌,鬱悶地吐了口氣:「沒錯。」
蕭淮:「……」
「騙你的。」林霂眉眼彎彎,意氣風發道,「我買的全是銀行股。」
他是銀行家,所以她買了不少銀行股。沒想到大盤幾次大漲,銀行股獲利了不少。
她的笑容明媚燦爛,蕭淮深感意外,定定地注視着眼前人,揣摩她內心的想法。
她察覺到他探究的目光,困惑地問:「怎麼了?」
他不着痕跡地回答:「手機關機了,但我需要致電美智子。」
她忘記幾乎擦槍走火的一幕,接過話:「回家裏充電?」
他揚起唇角應了聲,想起她臉紅時艷若桃李的模樣,伸手拍拍她的頭:「我也想再陪陪你,聽你訴說煩心事。」
這般悅耳動聽的言語,這樣溫暖貼心的男人,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林霂恍惚了幾秒鐘,藏起小心思,故意抬槓:「我的煩惱一時半會說不完。你有多少時間陪我?」
「一整夜,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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