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外表之下
戚幼芳?
猛然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叫六娘眼裏閃過一絲流光。戚家的這個姑娘,她還真聽五姐提過。在出京前的幾天裏,五姐跟自己說起了不少戚家的事。其中就提過這個戚幼芳。更何況,自己還親自經歷清屏苑的事。見識了她是怎麼脅迫蘇家表姐就犯的。
所以,這個姑娘叫自己忌憚的從來就不是她的腦子,而是她的武力。
六娘沒有表露出別的情緒,嘴角帶着含蓄的笑意。
怡姑也沒看出六娘又什麼別的心思。雲家與戚家是姻親,這些姑娘相互知道排行和性命,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怡姑見六娘不說話,就只好道:「以前,戚家是不敢提出這樣的條件的。但如今,戚家自立,對朝廷就不會再有忌憚。突渾自然要在大秦和戚家之間選擇更有利於他們的一方。而這一比較,大秦該是吃虧的吧。突渾畢竟跟戚家接壤,忌憚更多些。而大秦就顯得有些鞭長莫及了。」
六娘微微低了頭,對她的分析不怎麼贊成。同時,心裏開始盤算着怡姑來的目的。
誠然,怡姑是雲家的舊人。就算有些恩怨,但是對自己不會有什麼惡意。但自己想要藉助怡姑,這個可能性一樣不大。她也只是依附着男人而立的女人,其實什麼也幫不了忙。自己能站住腳跟就不容易了。再加上,她也是跟自己一樣,到突渾也就十天的功夫。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不得自由,而她可以。
但是即便她有自由,就真的能接近自己的院子,來看自己嗎?
六娘在心裏搖頭,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怡姑,只是一個代言人。是楊相國叫她來的。
那麼目的呢?
只是為了通風報信嗎?
還是到自己跟前邀功。畢竟,支持她為皇后的是楊相國。
六娘的心砰砰直跳,要自己真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這會子只怕嚇的只能抱着怡姑哭泣,然後巴着楊相國不放手。
他這是想爭取自己的信任嗎?
六娘輕輕的轉動着手腕上的鐲子。她們姐妹的先生,也曾是一位大儒。
在自己出京城前,先生就捎來了一份禮,除了史書,就是兵法。
拿到這些東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再也不是一個能在後宅吃吃喝喝的姑娘了。她得靠着往日裏學的東西,掙扎着活下來。
她此刻甚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將自己關在這裏的真的是突渾的國主嗎?這樣一個沒有權利的年少的國主,至於為了這麼一個和親的公主給楊相國臉色看嗎?更何況,自己的身份,並不算辱沒了這位國主。反倒是戚家,不管將來怎樣,至少現在脫不了反賊的名聲。叫這樣人家姑娘為皇后,得多蠢啊。
說到底,楊相國也不過是想叫自己絕望,想叫自己崩潰,想叫自己過不下去,他才好操縱自己的人生。
六娘心裏一笑,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自己的人生已經被別人主宰過一次了,難道還能再來一次。
如果真是這樣——吾寧死!
六娘還是那般清淺的笑,「我也不要別的,只要這個小院,帶着我的丫頭,安生的過日子就成。要是怡姑能請相國大人通融,允許每天有一個人自由出入我就跟感激不盡了。當然,我的人出去採買,也可以叫外面的人跟着的。」說着,她眼裏就帶了淚,「我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別人不知道,怡姑還不知道嗎?我不像是大姐一般,敢不要命的往前橫衝直撞。也沒二姐姐會隱忍,懂取捨。更不及三姐姐心中有丘壑。四姐是好命的,有四叔四嬸安排前程。五姐的身後站着金家,這樣的背景誰也不敢小瞧。我有什麼呢?我什麼也沒有?京城還有一個姨娘要靠着我這個公主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我連死都不能。只要我活着一天,別人就得敬着我姨娘一天。為了她,我不敢有一點閃失。以前,母親苛待我,我不敢說,那是怕母親回頭更欺負姨娘。如今,其實境況還是差不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本分。不管誰來當皇后,我是無所謂的。在自己的家裏,我都是這樣。如今人生地不熟的,我又能如何呢?」說着,她不顧怡姑奇怪的神色,收起了臉上的傷感,又露出沒心沒肺的笑臉,指着屋檐下,對怡姑道:「我都想好了,在這屋檐下,壘一個灶台,遮風擋雨,自己做點順口的吃也行。我來的時候,還帶了田韻苑裡留下來的種子,以後,將院裏這兩分地開墾出來,種上點蔥蒜香菜什麼的。這院子又沒有外人來,只要留一條一人走的過到就行。粗茶淡飯保平安。要是怡姑看着往日的交情,偶爾來陪我說說話,我就知足了。」
一副安貧樂道,心無雜念的本分樣。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怡姑是信的。六娘在雲家確實就是這麼過日子的。大冬天寧願凍死都不吭聲告狀。
這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怡姑的嘴張了張,「六姑娘……如今不比家裏。家裏人到底不敢對你太過,都是有底線的。但是這裏,一旦戚家的那個什麼戚幼芳真成了皇后,你想要這樣的日子也不能了。」
&正好!」六娘的眼裏有了一絲決絕,「戚家的姑娘殺了大秦的公主,我就是死,也是死在大秦的仇敵手裏。皇上也會給我一份死後哀榮,我姨娘也就有了保障。而我,也算是解脫了。這樣的日子,說好聽點叫本分,說不好聽點,就是等死。遲早都得死,早死早解脫。」
怡姑心裏莫名的難受了起來,六娘真是她看着出聲,看着長大的。相處了十多年了,如今猛地聽這樣的話,眼前閃過的確實六娘小時候的樣子。乖乖巧巧,從不惹人厭煩。
她的嗓子一瞬間就像是被堵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不會看着六姑娘……死的。」
怡姑抬起頭,不叫眼淚掉下來。「那六姑娘就現在院子裏安心的住着。要打發人出去採買的事,我去求求相國大人。」說着,就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她站住腳,沒有回頭,卻道:「以後別動不動就說什麼死不死的話。好好的活着吧。我都能活着,姑娘怎麼就不行。」
說完,才拉開門出去。只留下『哐當』一聲,門關合的聲音。
六娘看着那扇門就怔怔的出神。轉過身,臉上哪裏還有絲毫的決絕與怯懦。她眼瞼低垂,卻透着一股子穩重與沉凝。
一個人長大,或許只需要一個契機。
比如現在,當你誰也無法依靠的時候,那麼你就不得不長大。
哪怕跌跌撞撞,碰的頭破血流。
丫頭們都不敢說話,由着六娘就那麼坐着。這裏的雨,時下時停,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霧蒙蒙的細雨。帶着濃烈的潮氣。
幾個丫頭將熏籠點了起來,被子衣物天天都得熏一熏,要不然真的不能忘身上套的。
二喬出來,問六娘,「姑娘,還要不要出去叫人置辦東西?」
&等等。」六娘的話音才落,門就從外面打開了。進來十多個挑着擔子的當地女人,他們放下擔子就走。
裏面有炭,有日常用的東西。
守門的婆子會點漢話,只說是每天都會有人送東西來。
卻沒有說放她們出去的話。
幾個丫頭在外面整理,六娘卻進去躺在了床上。剛剛熏過的被子帶着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她躺在床上,隔着窗戶看外面的雨霧。
要是在山林里,在小溪邊,在滿目青翠的竹林里,這樣的雨是美的。
可如今,卻添了幾分難言的愁意。
院牆的外面,站在兩個少年人。
一個衣裳華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個衣着普通,含胸駝背,低眉順眼。
兩人都緊緊的貼在牆上,聽着牆裏面的動靜。
等真的只剩下丫頭們討論着怎麼砌灶台,怎麼歸置東西,那錦衣的少年才站直里身子,轉身離開。
&子,您不好奇的進去瞧瞧?」那隨從對錦衣公子道。
&什麼?」錦衣公子恥笑一聲,「好不好的,還真能換了她不成?」
遠交近攻,真的叫戚家的姑娘做皇后,才是蠢材呢。儘管他想親政,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但不意味着,自己就會甘願成為戚家擺佈的棋子。成為他們的傀儡。
隨從小聲道:「小的瞧着,這位雲家的六姑娘,也不錯啊。雲家的姐妹都嫁得好,身份上不曾辱沒了主子。」
那錦衣少年笑了一下,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自己未來的皇后,比想像中的要聰明堅韌。
她對於楊相國,不僅不信任,甚至帶着一種強烈的排斥。
這一點,是他事前根本就沒想到的。如今,他心裏多少是有些竊喜的。
只要性情好,人聰明,其他的都不是緊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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