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一支勁旅
於忠河沒有打攪四娘休息,到了晚上,才奔到船艙,就看見四娘正對着那水草發呆。
&喜歡這個啊?」於忠河不可思議的道,「你要喜歡就早說嘛。我下去馬上就能給你撈回來。」這玩意實在是不稀罕。
四娘趕緊拉住他,「丁大哥,不用了!」她說着,就將匣子收起來,留個紀念,而將那慢慢乾枯的水草順着窗戶扔下去,「它有它應該呆的地方。」
於忠河面色一僵,「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你是想說你有你該去的地方,我這裏留不住你,是吧?」
四娘詫異的看他,既而失笑的搖搖頭,才道:「於大哥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看見它,就不由得想起一個親人罷了。哪裏會遮遮掩掩的說話?」
&人?」於忠河挑眉,「是兩位和親的公主吧?」
四娘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淡了。雖不中,亦不遠矣。
&擔心她們過的不好?」於忠河輕聲問道。
&們姐妹四散飄零,這輩子想要再聚,只怕是難上加難了。」四娘深吸一口氣,「我也以為我是最幸運的,沒想到一出京城就遇到這刺殺。險些命喪魚腹中。我當時就覺得我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的。誰知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還能逃出生天,被於大哥所救。所以,這幾天,我又一直覺得我是幸運的。說起來,於大哥還是我命里的貴人呢。只盼着我的姐妹們都能遇到自己貴人。」
於忠河可不想當什麼貴人。他呵呵一笑,「那是你運氣好,正好遇上我那天晚上去了附近。」
四娘笑了笑,又問道:「於大哥是漕幫的人?」
&知道漕幫?」於長河詫異的道。大家閨秀上哪裏知道漕幫去?他有些驚訝。
還真是聽五娘提起過。四娘抿嘴而笑,「有所耳聞,並不詳盡。聽人說,漕幫就是這江面上的霸王,不知道是不是?」
於忠河喜歡這個稱呼,「咱們世代靠着這條江養家餬口,要是沒有這點本事,哪裏能混得下去。」
&如今呢?」四娘又問道:「我瞧着於大哥整日裏飄在蘆葦盪,難道有什麼麻煩的事?」
於忠河這才又看向雲四娘。這姑娘這是套話,打聽清楚才好幫自己,要償還這份救命的恩情吧?
難不成就這麼急於跟自己撇清關係?他的心裏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四娘就那麼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於忠河也低頭看四娘,燈下的姑娘叫人看不清膚色,但雙眼澄澈,臉頰消瘦,越發顯得弱柳扶風。
他不是什麼粗魯的漢子,幼年時,父親也給他請過名儒,教導他讀書習字。只是出身限定了他的前程,生是漕幫的人,死是漕幫的鬼。
按着年齡,他也該成親了。但是為什麼沒有呢?不過是不合適,不甘心罷了。
他的母親,也是大家族出身。不過是不慎落入水裏,被父親救了。父親將她送回了本家,卻沒想到母親的家人卻說母親是失了名節,要母親出家,青燈古佛一輩子。母親為了證清白,在被壓去庵堂的路上,跳進了池塘。是一直跟在在母親身旁的父親救了她,從此母親隱姓埋名,跟了父親,兩人成了親,生下來他。父母感情一直很好。不過母親到底是落水時落下病根,前兩年去了。緊跟着父親就像是失去了養分的樹木,快速的枯萎,不久也病死了。
他不敢將四娘還回去,其實心裏也有這樣的顧慮。他害怕,這姑娘會跟母親一樣,被家族所拋棄。
他也想找過像是母親那樣溫柔,多才的姑娘做妻子。而他看到四娘的第一眼,就認定了,這是個好姑娘。他一直想像的妻子的樣子,就該是她這樣的。
於是,他扭過頭,他還不想跟她撇開關係。
他決定了,他要像爹爹當年護送娘回家一樣,將這姑娘送回雲家。然後再一點一點籌謀。
他看出來了,這姑娘並過不慣現在的生活。或者說,她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忍受。
那麼,他大概先要做的,就是有富足的生活條件,讓她跟着自己不會受苦。
&天,咱們就慢慢的往金陵走。」於忠河看着四娘,「你身體不好,但是咱們走慢點應該無礙。你別多想,我是想着你說你過年前會回家,如今年已經到跟前了。若是再遇上水路不好走的時候,還得耽擱時間,所以,咱們儘快出發吧。你先歇着,我去安排。」然後,迅速的從船艙里走了出來。
四娘愕然的看着於忠河走了出去,這麼答非所問是什麼意思。
而此時的雲順謹正拿着金家遞來的消息,露出沉思之色。
信上詳細寫了救自家四娘的這位於忠河的信息。
要論起出身,這位倒也不算是無名之輩。他的父親雖然只是江湖草莽,但是他的母族卻也是江南望族。先不說關係的好壞,只從血統上看,說起來也算是能裝點門面。
人品上,金家的人說上佳,那就是沒有什麼大的毛病,比如嗜賭成性,貪杯好色等等,都跟他不沾邊。
能力方面,信上沒下定論。只是將漕幫最近長老爭幫主職位的額事詳細的說了說,單就這一件事,就能看着這於忠河還真不是心裏沒有成算的人。
他先將自己心裏的冒出來的某種念頭壓住,拿着信快步回了內院。自家媳婦再聽不到閨女的消息,大概真的會瘋魔的。
莊氏無力的靠在榻上,身上搭着薄褥子。見了雲順謹也不起身,只是拿眼睛瞪着他看。
雲順謹將手裏的信揚了揚,「平安!」
莊氏蹭一下坐起來,搶過信粗略的看一遍,再三確認四娘沒有受到一點傷害,而是被船上的啞姑姑照顧的時候,莊氏就雙掌合十,直念阿彌陀佛。
莊氏又是起來給菩薩上香,又是給四娘收拾屋子,好像這些日子的不舒服從來都沒有過。
直等到晚上睡下了,莊氏才小聲問雲順謹,「你說這信上的於忠河,怎麼樣?」
&麼怎麼樣?」雲順謹翻了個身,背后庄氏,反問道。
&說你這人裝什麼糊塗啊?」莊氏就用胳膊撞他的背,「我說的什麼意思你不知道?」
雲順謹不耐煩的往外面挪了挪,「你什麼都沒說我知道什麼啊我?」
莊氏又擰了雲順謹一把,「叫這於忠河做咱們家的姑爺,你瞧着行不行?」
雲順謹哼笑了一聲,「你這是半晚上的發癔症呢吧?」
莊氏跟着一嘆,「咱們四娘雖說沒啥閃失,但咱們信,外面的人不信啊。咱們本來說,想給四娘找個家世不顯的,只要對閨女好的,人口簡單的就行。可是出了這事以後,再跟門第低的結親,人家會怎麼想,肯定想着咱們四娘有什麼不妥當,是不是已經不是……就算成了親,證明還是黃花大閨女,可是這事能滿大街的去宣揚澄清嗎?留下這麼個話柄叫人家指摘,咱們家姑娘又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的性子。平日裏玩笑話惹她不高興了,她都撂臉子。更何況這樣的閒言碎語。就算姑爺好,可一年兩年沒事,誰能保證十年八年之後,還沒事呢?就這還得跟撞大運似得,真遇上有心胸的姑爺才成啊。我這左思右想,倒不如這個於長河靠譜。兩人之間,先有這救命之恩,後有了以身相許,多好的事。再說了,這信上不是說了嗎?身高長相,本事,能耐,都不算差。唯獨就差在出身上。可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英雄莫問出處嗎?老爺現在的官職,提攜自己的女婿,難道誰還能犯了王法?要不然,我寫信給雙年,看看簡親王能不能給他在京城謀取個差事。他又無父無母,就算沒有產業也不要緊,咱們給置辦就成了。反正咱們至今只有一兒一女,孩子少,多個女婿就當是兒子。怎麼着都不吃虧不是?關鍵是,四娘不必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雲順謹將被子往上一拉,這些他都想過,可是,一方面,沒見到這個於忠河的本人,自己不能輕易下結論。二是,也要看人家的意願。這世上強扭的瓜從來就不甜。
若都合適,倒也不是不行。
再說了,他的前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謀劃。
在戚家蠢蠢欲動,而朝廷卻沒有水師可以阻擋的情況下。漕幫能在大江上縱橫,不管是現成的船隻,還是精通水性的人手,只要武裝起來,可不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水師。
朝廷不用費一兵一卒一文錢,就能拉起這麼一支勁旅。可付出的代價也僅僅只是皇上給予於忠河的封賞罷了。
這件事,不管是對誰,都是有好處的。
若是能如此,四娘嫁給他,也不算低就了。
但這都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於忠河自己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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