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陳興旺家,是秦氏帶着雲葉去的。本來,過年走親戚都是孩子們的事,但是這一趟親戚走得不同尋常。所以秦氏親自去了。
雲葉之所以跟着,也是方便表達自己的意思,以免陳家說自己不在場,再出什麼么蛾子。
陳家離岸上村有十幾里,算是挺遠的了。
娘倆兒挎着一個竹籃子,上面蓋着一條嶄新的枕巾。
竹籃子裏面裝得滿滿的都是好吃的。饅頭、滷肉、炸貨、點心果子……
兩個人輪着挎,要不,雖然穿着棉襖,一會兒胳膊就壓得生疼。
秦大姨一聽自己妹子還有雲葉來了,便高興得不得了,離多遠便迎了出來。
見兩人穿戴得那麼體面、又挎着沉甸甸的一籃子年禮,笑得皺紋都開了,哪裏還是當年雲家來借錢時、那副冰冷又鄙夷的嘴臉了呢?
陳興旺更是一溜小跑過來接籃子,上前也不跟秦氏打招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雲葉,道:「葉子,你來了。」
秦氏看着便不高興。這混蛋不招呼長輩,只管瞪着自己的女兒看,一看就是輕浮的樣子。
雲葉冷冷的,「嗯。」
雲葉自然知道此行的目的,一來還錢,二來打消陳家結親的念頭,對陳興旺哪有好臉色?
陳興旺也不惱,手裏提着沉甸甸的籃子 ,這才抬眼看着秦氏道:「小姨,雲爭、小翠幾個怎麼沒來?」
這算是句客套話 ,並不是真心喜歡他們過來的意思。
過年的時候 ,誰家若是帶着一堆小孩子去親戚家,便顯得有些要壓歲錢的意思。若不是關係交好的至親,會被對方瞧不起的。
所以,秦氏自然不會帶着金娥幾個小孩子過來,擺明了就是說事兒來的。
陳興旺家人口也不多,秦大姨只生了兩個兒子,男人也是個老實人,沒幾句話。
眾人見面先落座、客套,奉上茶水,說了幾句家常,秦氏便掏出了銀子。
一把放到手邊的桌子上,道:「大姐、姐夫,這麼些年我們家借的錢,今兒個都還了。本來該年前來的 ,家裏人多事兒多,一時也沒顧上。沒耽誤你家使吧?」
陳家幾人一時都有些臉色不好看起來。
本來家裏都已經找好媒人了,彩禮錢都準備好了,這是要退親的意思嗎?
秦大姨有些惱,這可是自己的親妹子,讓自己在男人和孩子們面前沒臉,是想幹什麼呀?!
「妹子,你這是幹什麼?!興旺跟葉子的事,我們不是早就定了嗎?你這半路過來退婚,我們陳家可咋辦?」
「彩禮也買了,定錢也送了,要是這樣,我們可連親戚也做不成了!啥也別說了,趕緊收回去!」
說着,忙走過來,抓起錢便要塞給秦氏。
秦氏雖然性子弱,但是說到愛孩子,那可是不在話下。知道雲葉不喜陳興旺 ,其實自己也不喜歡這個外甥,堅決不接銀子。
「借錢還錢,說什麼定錢?我什麼時候答應兩個孩子的婚事了?」
雲葉見陳興旺也站了起來,冷冷地道:「表哥,我跟你是表兄妹,親戚便是親戚,說什麼做夫妻?我斷斷不會答應的!今天就算你們逼着我娘接了這錢,我還是那句話,斷不會給你成親的!」
「大姨、姨夫也在這裏,俗話說強扭的瓜兒不甜,我們家窮的時候,你們看不上。現在突然死活上趕着跟我們家結親,為了什麼,你們不說我也清楚。」
「就算把我強娶到家裏來,你以為家裏便會有好日子過嗎?我一輩子不拿出手藝來,天天講吃講喝,你們又能如何?我心裏不痛快,天天家裏雞飛狗跳、家宅不寧,你們又該如何?」
見秦大姨張嘴要說話,雲葉擺手,打斷了秦大姨沒開口的話,道:「不要想着,等我們做了夫妻、生了孩子就是一家子,到時候多少錢都要拿出來一起吃喝、多少本事都要使出來掙錢!」
見秦大姨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
雲葉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一臉不服氣的陳興旺。
「花轎抬到家,你以為我就會跟你做夫妻、生孩子?做夢!我會讓你碰我的身子?除非我死!我今兒個把話撂到這兒,大姨,除非陳家想辦了喜事辦喪事,便過來提親好了!」
屋裏一片死寂,眾人都不說話,看着一臉冷峻卻眉眼妍麗的雲葉。
陳興旺又愛又恨,一時間卻也被雲葉的話嚇住了。
雲葉一貫溫順,突然說出這一番話來,不說陳家,就連秦氏都有些渾身冰冷!
看着雲葉意志堅決,陳興旺跟秦大姨相互看了一眼,都感覺有些手足無措,知道這婚事是不成的了!
……
過了正月十六,年算是跑遠嘍。各行各業都回歸正途,生產、勞作、集市、生意……都恢復了正常。
在秦氏的催促下,雲家年後第一件事便是買馬車!
馬和車是兩回事兒。也就是說,買馬要到牲口市場上去、買大車要到木器市場上去。
雲葉有些犯愁,田管事會趕車卻不識馬、不懂車。
就像現代人,拿了駕照會開車,可不代表你懂汽車的內部構造、質量好壞。
又恐市場裏的那些行傭為了佣金兩頭欺瞞,自己花了錢倒買了次品。
在這永安城裏,若說找熟人托關係,自然以丁陌文面子最大。
但是,想想他的心思,雲葉便想着還是去福祥居,找梁老闆幫忙的好。
梁有福一聽,自然無二話,立即便跟着親自去了。反正,福祥居第一天開業,根本沒有什麼食客。
一看福祥居梁老闆要買車馬,不管牲口市場還是木器市場,都有市場的頭頭過來巴結。
不消說,馬和車挑得都是最好的,價錢也最為優惠!
看着高大健壯、皮毛油亮的駿馬,木料上乘、青呢帷幕的大車,雲葉和雲爭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嘿!這下子再也不用路上受罪了!
打發田管事買了鞍轡給馬套上,車行里也整理好了大車,把馬牽過來套好,呀!馬兒精神、新車瓦亮!簡直要晃花了人的眼!
梁有福也喜歡,捋着鬍子,笑呵呵地問:「雲葉,這馬車也置辦好了,生意什麼時候開始啊?」
雲葉道:「今天還得買些爐子、食材才好。梁老闆,我家還得接着在福祥居旁邊兒擺。」
梁有福道:「這個自然。你要是去了別處,我可要生氣了!」
雲葉有些為難,道:「只是我這次的吃食聞着味道可不大好,恐擾了福祥居的食客。」
「這個無礙的,只要是吃食,沒有不能吃的。哦,是什麼吃食啊?」
「油炸臭豆腐!」
「……」
把新買的幾個炭爐和劈柴放到福祥居後院,告辭了梁老闆,三人到了集市。
買了米、面、油、糧、肉、蛋、菜、果……滿滿當當地一馬車,剛過中午便回到了岸上村。
見車馬全新,趕車的是老田、坐車的是雲葉和雲爭,大家便知道,這是雲爭家新買的馬車了!
馬車啊!可是要兩間大瓦房的價錢呢!
整個村子再次轟動了,大人孩娃紛紛跑過來看雲爭家的馬車!
張二媳婦眼都紅了,咬牙又撇嘴,跟身邊的張二道:「買咱家池塘的時候,還說什麼湊八兩銀子!我呸,這連車帶馬,沒有八十兩,就算是他親爹,也不會賣給他!」
張二忙看了看周圍,示意老婆噤聲,「賣池塘的事大家都不知道,你是想讓老大和老三來家裏借錢不是?!」
雲二也在人群中,圍着馬和車來迴轉圈,看見哪個男人用手摸馬,便忙攔住,「別摸別摸!」
穆氏更過分,看見有小孩子掀開帘子往車裏看,便呵斥道:「看手髒的!趕緊一邊兒玩去!」
眾人便有些看不上,都諷刺道:「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雲二家的馬車呢!」
「就是!看看兩口子護得那個緊!」
「能不護緊些嗎?要不,咋好意思說坐?」
眾人都鬨笑起來。
穆氏臉也不紅一下,轉頭看着說話那人,鄙夷不屑道:「我自然是有機會坐的!這是我們雲家的馬車!你這一輩子可就沒機會了!」
秦氏哪裏顧得上吵穆氏,一院子都是人,秦氏笑呵呵地拿出瓜子、花生等小零嘴兒來招待大家!
大人們哪好意思吃?都給了孩子們!
孩子們圍着雲爭家的高頭大馬,想摸不敢摸、想近不敢近的樣子,真是好好玩兒!
雲葉見全村人羨慕的眼神和恭維的語言,再看看秦氏的滿臉自豪 ,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三人在城裏忙了一上午,還沒顧上吃午飯,小翠帶着段欣雨跟婉兒忙進了廚房,很快便做好了端到西屋裏,雲葉三人匆匆吃了。
眾人議論着,戀戀不捨地散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雲葉把家裏的八個人做了分工。
自己跟雲爭一組、秦氏跟小翠一組、田管事跟段欣雨一組,進城擺出三個攤子。
婉兒跟金娥在家裏看家,順便收拾家裏、準備晚飯、第二天要用的食材等等。
每個攤子上都扯上了「雲氏美食」的幌子,讓虎子娘做的,跟原來的那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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