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身份尊貴,與農戶往來並無必要。寧將軍行伍之人,與農女恐也無甚話好說。」
月華見雲葉收了笑,自己反而輕笑,再開口,語氣竟滿是關切和善意了。
「雲姑娘,我們是女子,閨譽重於性命。若非他二人為廚事尋上門,雲姑娘也不願與他們見面吧?」
雲葉自然知道月華公主這一番話所為何來,心中十分惱怒,卻也只能強自壓住怒氣。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跟她們三人逞強,可沒有什麼好處。
雲葉略一思忖,美目在三人臉上一一掠過,道:「雲葉是農女出身,若無廚藝,自然與貴公子毫無交集。便如今日,我能站在這裏,與公主、郡主交談,也是多虧了我這廚藝。」
「想必各位也知道,我剛見過皇上,侯爺、世子、將軍,都對我稱讚有加。所以,這並不是我願意的,而是你們主動找來的。正如現在、此時,我跟你們面對面一樣。」
話外之意,我並沒有上趕着!
凌夫人和月華自然聽懂了,相互看了一眼。
凌煙卻只看到了雲葉的不服,大怒!小手一拍桌子,凌煙怒氣沖沖地道:「來人,給我打這張巧嘴!」
雲葉大眼微微眯起,看向凌煙的眼神便有些蔑視了。
本想着息事寧人,自己好好走出這尷尬地。看來,只有把事情鬧大,驚動了寧寒,自己方能離了這些人!
雲葉腳步上前,抬手駕住丫鬟打過來的巴掌,俏臉漲紅,怒道:「夫人,我好心好意卻不過落了如此對待,宮裏的教養、侯府的家規,我雲葉真是領教了!」
猛地甩開那丫鬟的手,雲葉小手一指凌煙,冷哼了一聲,「怎麼?上次百味居落了下風,此時打算找補回來嗎?掙錢不如我、理家不如我、連作詩也不如我!若是離了這侯府,你有什麼可猖狂的?」
雲葉見三人變臉,知道這頓打在所難免,索性說個痛快。
眼睛冷冷地掃過月華公主,雲葉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我是農女不錯、出身鄉下也沒錯。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可想過?你的祖上不是農戶泥腿子?嗯,估計你早忘了祖宗吧?」
「就說剛剛過去的午飯,沒有農戶種地、漁民打漁、菜農種菜、廚子做飯……尊貴的公主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此時有力氣在這裏給我說教,完全是吃飽了撐的!」
凌夫人大怒,「住口!」
雲葉冷哼,「不管你們如何想,我只想立即離開侯府!多呆一刻鐘都讓我作嘔!」
說完,猛地推開兩邊兒的丫鬟,轉身往外就走!
凌夫人氣得猛拍桌子,怒吼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來人哪,給我把這賤婢抓起來!」
凌煙更是氣得直接沖了出來,小手哆嗦着,「打!給我打!給我往死里打!」
月華公主氣得胸口急劇起伏,粉白的臉血紅,卻還有一絲理智。
見眾人上前抓雲葉,月華吩咐身邊的宮女道:「先攔住,莫要傷了她。」
想要雲葉一個農女死,多的是辦法。自己和煙兒,是要跟凌緒、寧寒過一輩子的,何必讓他們記恨?
這世上,自然有他倆不能動、無法動的人!
聽月華公主如此吩咐,凌夫人跟凌煙兒一臉詫異。
月華一笑,道:「她是世子請來的大廚,父皇又剛剛賞賜過的。若是打了她,豈不是給父皇和世子沒臉?賞她一巴掌,知道厲害也便罷了。等入了宮,自然有人收拾她!」
凌夫人跟凌煙相視一眼,都點頭,「說的是。宮中規矩大,每年因犯事兒,也不知杖斃了多少。宮女太監,小心翼翼也難活。何況雲葉這蠢笨的鄉下丫頭!」
凌煙咬牙切齒,道:「讓她進宮!我讓她有去無回!月華姐,這個卻要靠你!」
月華公主點點頭,「放心。」
看了一眼桀驁不馴的雲葉,凌夫人怒,「今日不能便宜這女人!非出口氣不可!」
說着,凌夫人猛地站了起來,起身出了屋子。
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被眾人反剪了兩臂的雲葉,道:「重責十大板!」
凌煙兒不依,「夫人!掌嘴!把她的臉打得稀巴爛!我看見她的臉就生厭,表哥定是被她這張臉給迷住了!」
「關上院門!誰敢出去通風報信,立時打死!」凌夫人一臉猙獰,「若不給她些教訓,還當我侯府是吃素的!」
雲葉大怒:「好,今日我記住了!以後但凡有一絲機會,我定回來報仇!」
被猛地摁倒在寬凳上,雲葉兩眼血紅,狠狠地瞪着凌煙,嘶吼道:「凌煙!今天,你給我聽清楚,好好記住我的話!」
見雲葉疾言厲色、狀若瘋狂,凌煙心中一慌,卻強自高傲,抬起下巴,怒道:「你敢吩咐我?!說!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什麼來!」
雲葉大眼微眯,眼底風暴驟起,一字一頓地道:「我雲葉對天發誓,今生就算不能嫁與寧寒為妻,我也必奪了寧寒的心!」
眾人駭然變色!
凌夫人本就是病人,一聽更是氣得陣陣發暈,手哆嗦着指向雲葉,聲音都顫抖了,「打!立時打死!」
月華公主冷眼看着板子狠狠地落在雲葉身上,柳眉微皺。
凌煙氣得直喘,猛地抓住月華的衣袖,道:「月華姐,你說怎麼辦?」
成國律法嚴明,就算是家中奴僕,也不能隨意打死。
雲葉是侯府請來的客人,今日更有皇上和公主在府中,若是死了人,不僅不吉利,而且犯了大忌諱!
雖穿着厚厚的棉衣,板子一下重似一下地落在身上,雲葉還是痛徹心扉!
雲葉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來,咬着牙,兩手緊緊地抓住寬凳兩側,眼睛死死盯着三人。
月華恐真的打死了,一揮手,道:「罷了!」
丫鬟忙停了手。
此時再看雲葉,滿頭是汗、下唇血紅。卻死咬着一聲未吭!
眾人不由得暗暗欽佩。
凌煙也有些駭然,看雲葉滿眼憤恨,竟不敢對視。
見此情形,月華公主冷笑一聲,附耳低聲道:「今晚正是個好時機,你且莫錯過。你聽我的安排,保證表哥對她再無愛意。」
凌煙一愣,忙點頭,道:「月華姐,你說。只要能得了表哥的心,我沒有不應的。」
月華公主卻不說了,轉頭吩咐身邊的宮女,道:「找外頭侍衛要些最好的金創藥來,給這位雲姑娘塗上。這麼重的傷,不求饒、不哀嚎,我看着倒還挺佩服的!」
說完示意凌煙。
凌煙轉頭,恨恨地道:「抬到下人房去!若世子和將軍問起她,便說月華公主留下說話,不得打擾!」
雲葉被人扶起,疼得眼冒金星。本想再罵幾句,卻疼得語不成調,「我記住……你們!你們也記住……我的話!」
被人抬着送到下人房,雲葉後臀和大腿火燒火燎、劇痛難忍。
正昏昏沉沉,幾個僕婦走了進來。上前脫了雲葉衣服,擦洗上藥,一番折騰,疼得雲葉死去活來。
那藥卻好,後臀和大腿處很快便一片清亮。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雲葉心中暗罵的同時也有些慶幸。
看來只是皮外傷,並未傷到骨頭。
前院。
送走了皇上和公主,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跟寧寒道了辛苦又讓轉達對寧夫人的謝意,略聊了幾句,侯爺扶着凌夫人也進去了。
寧寒轉頭看着凌緒,道:「既然月華走了,便讓雲葉出來吧。」
凌緒道:「好。不過,表哥,剛才你也聽到了。月華讓雲葉進宮,好侍奉皇太后明日午餐呢。明天你可要早些送她過來,好讓煙兒跟她一起去。」
寧寒臉色不虞。
凌煙眼神閃過怨毒,卻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表哥,今晚便讓雲姑娘住在凌府吧,也可派人教她些規矩。」
「也好。」寧寒看着凌煙,淡然道:「你先進去。」
此時夜也深了,寧寒又冷冰冰的,凌煙看了一眼寧寒,只得戀戀不捨地進了後院。
見寧寒也轉身進侯府,凌緒好笑,「表哥,一晚不見都不行啊?累了一天,說不定雲姑娘已經睡了。」
寧寒腳步一頓,有些猶豫。
凌緒說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不見一面怎可便如此走了?若是如此進去,倒惹凌緒這小子笑話。
「嗯,今日便如此吧。」寧寒說完,轉身走了。
凌緒一笑,「別走啊,表哥。走,我帶你去!咱也來個夜探閨房!」
寧寒怒:「渾說什麼?!」
凌緒撇嘴,「明明就是……」
寧寒兩人迴轉來,此時夜已經深了。
凌緒領着寧寒,來到丫鬟僕婦們住的下人房。
各房值夜的丫鬟僕婦們晚上不回來,院子已經上了門閂。
月光清冷,凌緒正要喊人開門,突然聽到院中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兩人耳力甚好,聽腳步抬落、呼吸聲重,似乎是個男人!
寧寒跟凌緒都是一驚,忙止住腳步,不再喊人,猛地躍過院牆,跳入院中。
果然,月光下、西廂門口,身影兒一閃進了房門。
看背影,高大結實,過真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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