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
「李懷素。ai愨鵡琻」
不遠的地兒,兩個小販為爭一處攤位在互相問候各自家小,素珍抱着籃子,看得有些可樂,搖頭晃腦的笑出聲來,不防背後聲音突如其來。
她身體不易覺察的僵了下,旋即轉過身來,卻也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細細打量着前面的人。
約莫三四步開外,男子着一件湖藍緞袍,內襯是玄紋青竹襟邊,腰間系一隻白玦,足蹬暗金絲鑲烏靴,越發顯得容色毓秀,清貴逼人。
他目光亦十分幽深,也在細細端詳着她龕。
「下朝了?刺客的事兒可有進展,地方上的水患才將將處理完,又連降大雨,會產生新災情嗎?你燒都退了吧?這暗中保護的人手可有帶夠?明公公他們都在附近吧?」
他瞧她的神色,好似最初認識的時候,目光看似平緩如水卻深沉城府,素珍被瞧得難受,總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話語出口,問了許多問題。
連玉輕聲道:「今兒你我不談國事,我沒讓明炎初他們隨行,只帶了玄武,人手絕對足夠,都在暗中伏着,你即管放心。慶」
「好,難得出來玩,談事確實掃興,人手帶夠就好,」素珍笑着點點頭來,「瞧,我給你帶了好吃。」
她獻寶似的朝他晃晃手中的食籃,突又想起什麼,「你用過膳了吧?」
連玉很快答她,「沒有。」
他三兩步上前,接過她的籃子,微微笑問,「給我買了什麼?」
倒是終於笑了,素珍希望,就像這樣,直到今天完畢。
聽他問買了什麼,她沒有立刻回答,連玉見她神色有些古怪,拉着她在河邊坐下,徑自揭開蓋子。
「這是如今京中時興的菜品?」看着籃中物事,連玉瞳孔微微放大,頗有興致的問道:「這黑的是……炸過的黑米粥?」
「不,不是黑米,是後來焦了……」
「噢,那這碗肯定是肉湯煮麵皮兒?」
「這是餛飩!只是餡和皮分離,不在一塊了而已。」
「噢,那……這一塊塊的扁白色的粉團是米糕、年糕?似乎都不是,是什麼糕來着?」
「是荷葉湯丸,那白色的是湯丸,不知道怎麼竟然糊了……」
「噢,沒事,至少荷葉還是完整的。」
「……」
「那這碟子黑褐色的炭,我猜它們原來是肉,對不對?」
「……」
「你在哪買的?」連玉默默瀏覽完籃中的所有東西,側身問道。
「不是買的。」
連玉又問:「你府上那個管家老頭平素就給你們弄這些作吃?」
「是啊,那老頭就這水平,平素我們都吃外賣為多,」素珍把蓋子重重一蓋,「你不吃了吧,其實我也沒想讓你吃來着,不過是拿老頭的東西出來跟你開個玩笑。」
「嗯,走,到那邊買點吃的,我也餓了。」連玉拉她起來。
河道兩旁便是熱鬧的大街,素珍來時天色尚早,商販還稀稀疏疏的,現下已漸漸熱鬧起來,連玉和素珍走過,看二人穿着光鮮,而連玉一看便是貴客,商販們都不斷招攬生意。
連玉想了想,走到一個攤寮子前,買了好些鍋貼,又讓老闆加肉做了碗大餛飩,一起帶走。
「公子,小娘子,不在這裏面吃嗎?哎,公子……」老闆娘拂打着桌子,連聲追問。
「謝謝,不了。」連玉婉拒。
他生來貴氣,對方也不敢多問,他只握着素珍的手,仍走回方才的地兒。
雖也有不少衣飾華美的公子哥兒走過,但連玉模樣氣度委實出眾,此前是素珍打量別人,此時反是被人有意無意都的打量,尤以年輕姑娘為甚。
素珍一肚子氣,晃動着食籃,眼神犀利,「玄武呢?叫他出來,我提刑府的好肉好菜就賞他了。」
前方一道可疑人影往他們方向瞟
了瞟,旋即走遠。
想跑?素珍嘿嘿一笑,正要起來,連玉把她按了回去,拿過她手中食籃,把買的東西塞回她手裏,「吃吧,別都涼了。」
素珍頓時怔住,「不是你要吃的嗎?」
「我吃這個,」連玉笑,打開食籃,「這些東西哪能讓玄武那廝吃,他就牛嚼牡丹。」
他說着從籃中拿出雙箸子,真箇吃了起來。
素珍定定看着他,一口一口把那些她親手做出來卻也不知道什麼玩意的東西吃下去,她心忖,他意思意思下便停下,不料他優優雅雅斯斯文文,速度卻不慢,不久便掃掉一半,過程中,眉頭也沒皺一下。
若非知道他是皇宮來的,她真以為他是丐幫弟子。
她突然覺得手中餛飩的熱氣炙眼,吃了兩口便緩緩停了下來。
「怎麼,要不要嘗嘗我這個?」連玉嘴角微勾,夾了筷子自己碗中的餛飩皮兒湊到她嘴邊,素珍忙不迭避開,惡狠狠道:「你自己吃便成,我也是牛嚼牡丹的貨,千萬別客氣。」
連玉眼中笑意更大,改夾了塊黑里透紅的兔肉去鬧她,素珍尖叫着躲避,幾乎沒栽進河裏去。
虧得連玉手疾眼快,把她扯回來。
酒足飯飽,素珍提議到市集逛一逛。
兩人攜手,逛了好些鋪子,樂坊、茶居、書齋……其中不免遇到些行家,兩人卻也是識貨人,拳打專家,腳踏行尊,到得一家酒樓,遇說書人議政,改革利弊云云,百姓圍觀,連玉幾句,將說書人唬得一驚一乍。
兩人相視而笑,揚長而去。
時間一晃到了下午,二人談笑走着,素珍突然停下腳步,拍拍自己腰間荷包,笑道:「你今兒表現不錯,爺賞你個禮物,你喜歡什麼自己挑。」
連玉瞥了眼她那癟癟的錢袋,「走,你喜歡什麼,我給你買去。」
素珍卻拉着他在身旁的玉飾攤子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看不上這些,你身上那塊玉玦就能買下整座酒樓,但是……」她也沒說但是什麼,只敦促道:「你挑一個,我用俸銀給你買。不過我這月的俸銀不多了,你別買太貴。」
連玉盯着她頓了好一下,方才道:「我不需要,銀子你留着。」
「你就買一個。」素珍堅持。
「公子,您瞧瞧看,小的此處有上好玉件,品種樣式也多,樣式雖比不上京中官家的時興款兒,但因是在鄉中采的礦,賠本賺吆喝,望在京中闖出些許名號來,低價沽售。」那攤上後生一臉堆笑,對着連玉道。
連玉並無理會,甚至面對着素珍,他也態度堅決,「我真不需要,我們去買你的東西罷。」
素珍也不再勉強,笑笑點頭。
連玉突然一把握過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素珍一驚:「你這是做什麼,我痛,你放開。」
連玉沒有回答,更沒有放手,一路拖行,路人都吃驚地看着二人。
直走到之前的河畔,連玉才放手。
四周商販依然忙碌,午間陽光卻乍然收起,天空變得烏黑陰霾,眼看又是一場大雨。
素珍站定,沒有理會辣辣的痛的手腕,只是看着連玉,「怎麼了?」
「怎麼了,」連玉重複着她的話,眸中早已沒了笑意,只有如潭暗色和幽沉。
「你的禮物,我不能要,李懷素。有些話,本想陪你好好過完這一天再說,可我委實無法再繼續下去。我已做了決定,這輩子,我是要負你了。我……放不下她。我若將你封妃,結果對誰都痛苦,所以,我註定要對一個人殘忍。」
「今生,只要是不觸及國法,不涉情愛,你想我替你辦什麼,只要是我連玉力所能及的,我必定為你辦到。還有,我答應你的時間一到,讓你翻案,也決不反悔,只要你到時真能拿出確鑿證據來。」
他說着,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物,遞還給她。
素珍沒有接。
她只是安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安靜得好似
她並沒有存在於這個天地間一樣。她右手本能地緊緊捂住左手袖子,那裏,放了一封信。
本來,打算和他過完這一天便給他,裏面也沒有太多的話,只是幾句訣別之辭,並非從此生離或是死別,她還是他的臣,他也還是她的君,只是,從此,再無其他。
她決定,放手成全他的情義。這世上最讓人痛苦的,有時往往不是愛,也不是恨,而是疚,她先放的手,他就不必選,就少些遺憾。
如今,結局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為何從他口中說出來,她卻難受得幾乎站不穩,就好似有人在她自己捅進去的傷口裏,再狠狠補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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