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紙設計師 第233章陰司鬼吏

    做好這些準備之後，我便安靜地立在火宵子背後，等待那陰司鬼吏上門。幾秒鐘之後，我便感覺到了門外有一股非常陌生的濃重陰寒氣息湧來，讓人仿佛是在寒冬臘月里沒穿衣服掉進了冰窟窿一般。這陰寒氣息雖然帶着一種囂張的味道，但也似乎不敢完全那麼放肆，待得靠近這大門，便停了下來。

    我感覺到自己心臟驟然縮緊，一陣混雜着緊張和激動的情緒充斥心頭。

    馬上……我就要看到傳說之中來自於陰曹地府里的鬼吏了！想起來小時候，在兩河鎮的時候，師傅的好朋友裏面便有一個留在陽間的鬼差。他對我和師傅都很不錯，因此讓我一直覺得陰司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可是看起來，似乎我有些以偏概全了……

    很明顯，這個東西應該就是那來自陰司的鬼吏了。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給我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也證實了這所謂的管理陰間的陰司，恐怕真的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啊……

    在這陰司鬼吏旁邊站着一個頭上挽着個髮髻，身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輕人，看起來有些緊張。想來應該就是火宵子的徒弟了，剛才那個白色人形煙霧應該就是他所化來通知火宵子的。

    門口處，那穿着白色喪服的陰司鬼吏邁步從門口走進了屋裏來，我頓時就感覺到一股陰寒之氣似乎充斥着這個大廳，這給人的感覺居然有點像是之前在那巴蛇遺骨之地遇到的九轉寒蟬帶來的感覺。

    隨着這鬼吏進屋，本來乾燥清爽的屋子裏面頓時便陰風陣陣，沒來由地起了旋風。耳邊甚至還聽到了一些隱隱約約的悽厲鬼哭狼嚎之音，讓人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我努力讓自己地情緒保持平靜，將靈力緊緊封閉在體內不讓它溢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異常警惕地注視着這身穿白衣的陰司鬼吏。而火宵子表情很是平靜，就這麼坐在椅子上，似乎也並沒有起身來迎接着鬼吏的意思。

    白衣鬼吏來到火宵子面前兩三米處站定，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從那白色的寬大兜帽中傳了出來：「火宵子，本官來你天師村巡視，你便是這般態度對待我麼？不但不出門迎接，現在更是連起身都不願，難道不覺得有些怠慢了嗎！」

    他一說話，就帶着一陣咄咄逼人之意，而且言語之中自稱「本官」，搞得好像朝廷命官下來民間視察民情一樣，讓人心裏升騰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那火宵子聽得此言，便對着這白衣鬼吏緩緩施了一禮，淡淡說道：「老道最近偶染風寒，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還請迷魂殿少史見諒。」

    迷魂殿少史？想來這應該便是這個陰司鬼吏的官名了。不過我卻不太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陰司官職，不過看樣子應該地位不低。

    「哼，火宵子，我看你是在敷衍我。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要以為靈劫將至，我陰司便沒有精力來管理你們這些化外之民。否則，我必然發動陰司大軍征伐你們這小小的天師村。」

    這個官職為「迷魂殿少史」的鬼吏語氣冰冷，帶着一種不屑和輕視。火宵子只是拿起了桌子上面的葫蘆喝了一口氣，發出嘖嘖的聲音：「少史大人怎麼能如此說話？靈劫將至，所有的陰界子民都該齊心協力才是。而且這一次靈劫堪稱千年未有的浩劫，恐怕對陽間的波及遠遠超過之前，陰司各位大人還要多多費心了。而且我們天師村該繳納的靈力也都是按時按量繳納，應該沒有什麼地方忤逆陰司的命令吧？何談徵伐之言。」

    火宵子這一番不軟不硬的話說出來，那渾身黑氣環繞的白衣鬼吏的囂張氣焰一時之間居然被壓了下去，沉默了一小會兒沒有說話，然後才冷笑一聲：「火宵子，本官也不跟你白費口舌做那無用之爭。迷魂殿之中的監察使們感應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那是陽界之人的氣息！」

    「陽界之人？又有陽界之人來此了麼？不知道是那所謂的三清四御，還是五大天君？來一次便會給你們陰司造成不少的麻煩事兒吧。對我們來說，恐怕也不算太好的事。」

    火宵子這老傢伙的演技也還真是不錯，那驚訝錯愕似乎又在努力保持鎮定的樣子，如果不是我這個他們口中的陽界之人就站在他的身後，搞不好還真的要被他給一下糊弄過去了。

    「你知道就好，誰知道那些陽界之人對我們是什麼看法？就算千百年來你們不服陰司的統治，但也應該明白我們其實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只不過，監察使說這次監察到的陽界氣息非常古怪，似乎非常的弱小，若隱若現，根本不像之前降臨的陽界之人那樣靈力通天，威壓浩大。」

    「哦，難道少史大人的意思是說連地仙之下的人都能夠進入陰界了？這讓老道不太能相信啊。」火宵子繼續演戲中……

    我站在他身後，本來看他演戲倒也覺得有些好笑。但是逐漸聽着他和這個迷魂殿少史鬼吏的對話，心中卻再次被震到了！這陰陽之間，居然還有着這麼多的秘密和淵源麼？！甚至於我還聽到了很多關於陽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那三清四御，五大天君的說法！很明顯就能夠猜到，或許便是陽間中玄門道教里最強的幾個人的稱號！

    五大天君麼……我義父叫洪天君，也被稱之為天君道人。想來應該是這所謂「五大天君」中的一員了。沒想到還有更強的被稱為三清四御的高人。這不就是直接以道教典故之中的最高神位來命名了麼？真是霸氣！

    聽他們言辭之間，似乎陽間和陰間的聯繫在這兩千多年的時間裏應該是一直斷斷續續的。而且……恐怕是有些衝突和恩怨啊！難怪之前這火宵子對我有所保留，恐怕也是有這樣一層原因在裏面了。

    陽間和陰間居然有矛盾？！

    這個發現讓我簡直不敢相信，也不知道他倆真的就隨意交談，還是說火宵子故意在趁着這個機會，在讓我了解一下關於陰陽之間的具體信息。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直覺告訴我，恐怕是後者可能性大一些。

    話說我在這邊心中驚濤駭浪天人交戰一般的浮想聯翩，那白衣鬼吏和火宵子的對話依然在繼續着。

    那白衣鬼吏很是不耐煩地說道：「火宵子，你也不用在這裏裝模作樣了。迷魂殿監察使早就清楚明白地告訴本官，那個非常弱小的陽界之人的氣息一路朝着你們天師村所在的山丘來了，然後就消失不見，無法監測到了。絕對只有一個可能，你們天師村把這個陽界之人給藏起來了！把他交給本官，帶回陰司。」

    「少史大人，你這可就是有些血口噴人了。我們天師村可一向安守本分，陰司早就三令五申我們不得單獨與陽界之人接觸，否則便要被陰司大軍征伐，誰也不敢啊。」火宵子顯出被無奈地被冤枉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

    我這才知道，原來陰司居然還專門有這樣的禁令？看來這陰間的水……也很深啊！裏面不知道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同時我也為火宵子的舉動有些感動，看來他將我放進村中還和我交談，恐怕是冒了不小的風險了。

    看到火宵子這般油鹽不進的樣子，那白衣鬼吏猛然怒了。從那白色喪服下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厲鬼嚎叫之聲，整個大廳之中頓時陰風大作，他的身軀猛然拔高長大，變得有一丈開外！四周那些環繞的黑氣變成了一個個沒有下半身的厲鬼模樣，大張着嘴，露出鋒利牙齒……

    「火宵子！我是看在你們天師村平日裏對本官還算不錯，才如此客氣與你說此事。你不要得寸進尺，如果惹惱了本官，三天之內讓你們天師村人形神俱滅，全部都變成那鬼奴一樣的東西！」這身軀和聲音同時都變得巨大的白衣鬼吏似乎有些惱怒了，對這火宵子罵道。

    火宵子也發怒了，他身上寬大飄逸的道袍此時無風自動，從內部鼓起，嗖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手中拂塵一甩，怒目吼道：「少史大人也不要仗勢欺人。陰司雖然勢大，但我不信那酆都鬼帝和十殿閻王還真敢在浩劫將至時對我們發動大軍討伐。可別忘了，咱們當初都是一起從陽界來到此地的道門宗派後裔！最不濟也能讓你們陰司損兵折將！」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似乎是用上了道家之中的真言之術，震盪得這整個大廳都在轟隆隆的響。那種陰森森的旋風和悽厲的鬼哭狼嚎之音頓時便消散了不少，大廳之中恢復了正常……

    「火宵子！你這是在直接挑戰陰司的權威麼！告訴我，那個弱小的陽界之人，你究竟交還是不交！」那白衣鬼吏朝着前方邁了一步，龐大的身軀居高臨下地看着火宵子，那隱藏在寬大兜帽里的面目，浮現出黑暗之中的兩團血紅色光團！

    「少史大人，我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我天師村根本就沒有見過你說的那個什麼弱小的陽間之人，更沒有包庇他。還請少史大人回去吧，好好準備應對即將開始的可怕靈劫才是正經事。」火宵子不卑不亢，仰起頭來直視着那俯視着他的兜帽中的兩團血紅色火球，神情凝重。

    我站在他的身後，其實距離這個變得巨大的白衣鬼吏已經很近了，我甚至都能夠感覺到他那隱藏在兜帽之中的面目一定非常的猙獰和可怕，也能感覺到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氣息。

    要說這時候心裏不緊張那是假的，我好不容易才努力控制着讓自己冷靜下來，情緒和身體的變化起伏不那麼明顯。否則萬一被這「迷魂殿少史」給發現了，估計後果不堪設想！

    我可不認為自己如果被這鬼吏發現之後，這火宵子還能保得住我，被帶到陰司之後還有什麼好果子吃。

    其實很明顯這火宵子就是在賭，賭這個白衣鬼吏並不完全確定我就一定躲藏在這個天師村裏面，因此也不敢貿然和火宵子起實際的衝突……

    他抓准了對方的心態，便一口咬死沒有見過我。

    前面這火宵子和巨大的鬼吏彼此無聲地對峙着，我貼着隱身符站在後面也是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是被那鬼吏發現。

    過了好一會兒，這迷魂殿少史才直起身來，陰森暴戾的聲音從白色喪服之下傳了出來：「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火宵子，如果被發現你們天師村真的私自窩藏陽間來人，那就等着陰司的怒火吧。哼！」

    語畢，這個白衣鬼吏便猛然轉身，直接化作一道黑色的煙霧飛出了大門，以極快的速度順着那青石板路朝着村口飛走了……

    這鬼吏走了之後，那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長呼了一聲，伸手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剛才真是太險了。師傅，陰司的人越來越不講道理了，居然硬要說我們窩藏陽界來人……」

    火宵子對他招招手，示意這年輕道士過來喝桌子上葫蘆里的水。他拿起葫蘆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有些驚喜地到：「是界河的水？太好了。」

    火宵子微笑着搖了搖頭，只是輕輕對他這徒弟說道：「張曉啊，第一，這個迷魂殿少史已經算是比較講道理的了。第二，他其實也沒說錯，咱們屋裏的確有一個陽界之人……」

    「噗……」

    正在喝水的名為張曉的年輕道士一口水就從嘴裏噴了出來，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師傅：「師傅，你，你說什麼？！我們真的和剛才那陰司鬼吏說的一樣，窩藏了一個陽界的人？」

    火宵子眉頭一皺：「什麼叫窩藏！我們本來都來自陽界，只不過在此地繁衍生息了兩千多年而已。而且，陰司那些傢伙自然忌憚陽界，我們又沒什麼。以後少大驚小怪的，成熟一點。」他語氣之中似乎對自己這個弟子有些失望的樣子，扭頭看着我所在的位置開口說道：「姜明小友，那迷魂殿少史是真的走了，你可以現身了。」

    沒錯，我一直都在擔心剛才那個陰司鬼吏會不會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所以即使看到他走了也一直都保持着隱身的狀態，沒有出來，就是擔心對方殺一個回馬槍。不過現在得到了火宵子的確認，心裏就輕鬆了，一下揭掉了胸口的那隱身符籙，在屋子裏顯出了形體。

    那張曉看到我突然出現，露出吃驚的表情，伸手指着我：「你……你，你是陽界之人？！你真在這兒啊。」

    火宵子嘆息道：「張曉啊，你這性格得改改，太不沉穩了。看看人家姜明小兄弟，年紀恐怕還要比你小上八九歲，卻沉穩有加。」

    這個年輕道士有些委屈地哦了一聲，然後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師傅，我這性格從小就這樣，你也知道……恐怕是改不了了。」

    我很是感激地對火宵子施了一禮：「多謝前輩保護了，我之前沒有想到，陽間的人在這裏居然會被陰司追捕，看來，我之前是想的太簡單了。」

    同時我也笑着對這張曉施禮，算是兩人認識了一下。

    火宵子撫摸着他那長長的鬍子點了點頭：「姜明小友也是不太知道這其中的複雜，陰陽之間本來就相隔，彼此之間只能知道對方極其稀少的信息。而且還僅僅局限於高層之間，普通人恐怕連對方的存在都不一定知道。唉……」

    誰說不是呢，在現在科學技術昌明發達的時代，別說了解了，普通人根本就不相信有陰間的存在了！在他們看來，在國家的明面宣傳上，這些都是封建迷信。

    誰又知道，陰間是真正存在的！而且這裏面還有着活人生活着，甚至是傳說中創造人類的女媧和伏羲部族最後來到的地方……

    咕嚕嚕……

    此時此刻，我的肚子居然是非常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在這個大廳之中顯得非常的清晰。其實我在遇到李素之前就已經很餓了，喝了那叫做界河裏的河水解渴也算是讓肚子不那麼餓。現在又過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忍不住了。

    火宵子和張曉兩人先是一愣，然後都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這老道士，笑得長長的鬍子都不斷地顫動着，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道：「是我疏忽了啊，姜明小友穿過陰陽之間的阻隔來到這裏，定然是消耗極大的。肚餓也是正常，是老道我考慮不周了。好了，姜明小友你且坐下休息，我立刻吩咐人弄上一些吃的來……」

    說完，他便是準備讓張曉去讓人弄點吃的來給我，我也不矯情，肚子的確是有些餓了。而且等食物來了也可以跟這老道士邊吃邊聊，不急於一時。

    這張曉答應一聲，便起身出門去了。可是他剛走出去沒兩秒鐘，立刻便倉皇失措地跑了回來。那樣子，簡直說是連滾帶爬也都不為過了。他臉色蒼白，嘴唇止不住地顫抖着，用十分驚恐的眼神看着火宵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覺得大事不妙，恐怕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慌慌張張什麼樣子，說！怎麼回事把你嚇成這樣？」火宵子有些不滿地問道，面帶慍色。

    張曉聲音顫抖着：「師……師傅，魔潮來了！靈劫的徵兆降臨了！！！」

    魔潮？！靈劫的徵兆？

    那是什麼東西？

    聽到張曉這驚慌失措，帶着顫音的話語，我只感覺到一股陰寒之意撲面而來，感覺有非常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而一向鎮定的火宵子，在聽到自己徒弟的話語之後，也是頓時臉色大變，眼睛裏面爆射出駭人的光芒。根本顧不得和我說話，手中拂塵一甩，我只感覺到他身影一閃就已經出了大門，到了前方的空地上了。

    我趕緊也跟着他跑了出去，當我出的門去站在這空地上的一剎那，眼前看到的景象，便已經讓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如果不是身邊的火宵子也是同樣的反應和表情，如果不是我確定自己現在是清醒着的，我都要以為是不是我太餓了，餓暈頭了而出現的幻覺！

    只見從遠方的天空之中，在天際線的位置上，出現了一條黑乎乎的東西，好像是一條延展在天邊處的黑雲一般，很長很細小，但是很快就變大變粗了起來。仔細看去，會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黑雲，而是一大片黑壓壓的……妖魔鬼怪！！！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幾乎是遮天蔽日，數量多得駭人聽聞。而且裏面什麼稀奇古怪形態的妖魔鬼怪都有，一個個都面目猙獰，光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看起來就讓我覺得心頭髮毛了。

    而且最讓人膽寒的地方在於，它們的目標是這天師村！！！

    這數量如此多的妖魔鬼怪，簡直就好像是潮水一樣洶湧而來，難怪是被稱之為「魔潮」了！而且聽張曉這意思，這所謂的「魔潮」，似乎就是那神秘而可怕的靈劫的開端啊！！

    「師傅……我們該怎麼辦？」張曉有些慌了神。

    這時候我也有些理解了火宵子的苦衷了，這個徒弟似乎的確有些柔柔弱弱的樣子，遇到事情很容易便慌裏慌張的，還真的不如我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

    「張曉，立刻讓村中衛隊發動最高級別的警戒，通知村中所有人做好拼命的準備！小孩都關在屋子裏面，其他人都出來，跟這些妖魔斗上一斗！」

    此時此刻，火宵子的面色陰沉得嚇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對着張曉下命令了。他趕緊點頭，離開施展道術飛速下山，通過某些手段去擴散火宵子這個村長的指令了。

    到了這個時候，什麼吃飯啊，什麼詳細交談陰陽之間的秘密啊……全部都泡湯了！眼前最要緊的事情，是要怎麼扛過去這看所謂的「魔潮」！(未完待續。)